歌德說:初戀是唯一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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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看宮崎駿的《側耳傾聽》,有段場景至今記憶猶新。
圣司在雨后的天臺上對月島說: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在圖書館的借書卡上注意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在圖書館幾次和你擦身而過吧?好幾次我還坐在你旁邊。為了讓我的名字早點出現在借書卡上,我看了好多書。將來,我如果去了意大利,會不停地唱著你那首歌來努力的。”
真是可愛至極的告白。
聽到這話的月島慌張詫異,表白中的圣司靦腆害羞,紅暈在他們臉上頻繁浮現。
兩個人互相望著,想說點什么又覺得此時此刻什么都不說最好,心里是滿滿的粉紅泡泡。
只有初戀才這樣青澀又認真得一塌糊涂。
只有年少的愛情才有能力如此大量的消耗時間,漫長等待,做所有愚蠢而沒有結果的事,樂此不疲。才會為了對方不經意的一句話改變自己整個人生。
只有少男少女才有資格說“一輩子”,因為他們,是真的有一輩子可以消耗。
初戀說的喜歡,是愿意把所有零食都給你吃的喜歡。初戀的年紀,是為了一件小事可以堵上性命的年紀。
男孩子們無法忘懷的初戀女孩應該都和宮崎駿動畫片里的女主角長得一樣。
齊耳短發,不服帖的在空中飛揚;單純而莽撞,常常在街角撒開腿狂奔;眼眸亮如星辰,沖著你笑成彎彎月牙;有一點點小頑皮,卻善良而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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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竇開得非常晚。
幼兒園在別的小朋友已經懂得把糖果偷偷藏起來留給另一個人,放學時一定要站在某個人旁邊拉拉小手的時候,我只知道和別人搶座位,然后怎么偷懶騙過大人不做作業。
小學當我還熱衷于拉幫結派忙著鞏固姐妹關系時,我的同桌就已經知道寫情書去塞給隔壁班的女同學了。女同學受到驚嚇把情書交給了老師,他消沉一個星期又寫了另一封情書給同班小女生。
如果把喜歡和一個人聊天也算作是喜歡的話,那我初一時可算是開竅了一點。
那是個皮膚很白的大眼睛男孩,頭發天然淺色,風一吹有細細的頭發揚起來,怎么看都是個軟萌軟萌的乖小孩。
但他的行為和他的長相嚴重不符。
他抽煙打架愛接話,打游戲會一直爆粗口,毒舌到近乎刻薄,最喜歡做的事是在烏煙瘴氣的網吧里看小說。
第一堂班會課老師讓所有人自我介紹,簡單說說姓名愛好之類的。我站起來三言兩語說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比較喜歡看小說,最近在追《仙逆》。”
“我也在追!”他在教室后排喊得很大聲,還興奮的沖我揮了揮手。
下了課他就跑過來問我看到哪里了,想要和我交流交流感想。
“就剩昨天更新的還沒來得及看。”“我看了,我跟你講后面的情節,王林……”
吧啦吧啦了一下午,至此建立了神奇的革命友誼。那之后仙逆所有的章節我都是從他口中聽到的。他每天去網吧看最新章節,第二天再來學校同我講。
他大概真的很喜歡這部小說,每天不厭其煩地講,說到激動處臉微微泛紅,耳朵卻紅得滴血。
我很喜歡他講話的樣子,神采飛揚的,明明很可愛卻故意要裝成社會老大哥,這種反差簡直萌出血。
然而喜歡結束得太快也像龍卷風。
那本書更新到五百多章還沒完結,每天聽小說耗費了許多時間,我突然一點也不想知道王林后來又怎樣了,我想把這些聽說書的時間都拿去和小姐妹玩游戲。
當時我太幼稚,還不懂什么是喜歡,不然不止《仙逆》,我肯定會再找出一百部小說讓他給我講到畢業。
只是大概從那個時候就無法停止關注大眼睛、白皮膚和淺頭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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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到底是第一次戀愛還是第一次真心喜歡呢。
作為牛逼轟轟的我的初戀,他有一個青春文學男主角應該有的姓:紀。
當時我要是想寫一本小說紀念我的初戀應該可以寫出“紀某某,你的陌路我的青春”這種高調浮夸上檔次的暢銷傷感文學必備題目。
許多關于初戀的細節已然忘記,能描述的不過當時當地的心境罷了。
我只記得盛夏他永遠穿一件白T恤,背著永遠沒拉好拉鏈的書包,提兩杯酸梅湯騎著自行車穿過道路兩旁高大的梧桐木“嘎”一聲停在我面前。
是好看得不得了的少年模樣。
那時的我看起來是一個死板的姑娘,不活潑也不愛玩,唯一變化的是每天拿在手里的書。
因為被戀愛師太亦舒荼毒太多,自以為是地早熟著,對身邊的早戀嗤之以鼻。
我討厭早戀,卻并不排斥一個好玩的朋友。
他不喜歡看書,帶我去圖書館的時候甚至會在旁邊睡著。整天吊兒郎當也就是個頑皮的什么都不懂的男生。
但他教會我恣意的生活,教我不要妄自菲薄,教我敢愛敢恨。
我成長為今天的樣子,可以無所畏懼地正視自己然后和許多人談笑風生,很大程度都是從他那里學到的。
我沒有告過白也從沒說過喜歡,但我知道我其實很珍視那段感情。在別人覺得過家家的年紀很幸運的遇到了教會我愛的人。
一個人的喜好其實從很早就注定了。
少年人的愛戀,可能愛情的方式是錯的,然而愛情的直覺永遠是對的。
最初喜歡的那個人也許會形成你一生的愛情觀。
所以,窮其一生我們都在追求相似的靈魂,也被那樣的相似要命地吸引著。
當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上的人都像你。
年少歲月,愛情就像一卷詰屈聱牙的經文,我一直渴望著有人陪我一起參悟,跋山涉水,穿越亞細亞的迷霧,抬頭看到十二只白鷺鷥飛過湖泊上的秋幕。
這些,大概都是初戀情結吧。
《羅蘭語錄》里有一篇文章寫到“要讓自己為了愛,變成一只開屏的孔雀”。大意是講一個男孩子,向心愛的女孩表白未果,卻發憤圖強的故事。慢慢看到太多現實中,為了愛情相互傷害的故事,這種單純而向上的感情,即使是老套的橋段也讓我非常感動。
《藍色大門》里,哪怕許月珍喜歡張士豪,孟克柔也愿意戴上張士豪面具擁她跳舞,做她心愛男孩的替身。我喜歡你,所以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了呀。
初戀到底意味著什么,我也說不清楚。
如果你還要問什么是初戀,那我把汪曾祺《水果店》里的這段話送給你:
江陰有幾家水果店,最大的是正對壽山公園的一家,水果多,個大,飽滿,新鮮。一進門,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水果香。這種香味不是時有時無,時濃時淡,一陣一陣的,而是從早到晚都是這么香,一種生長的,永恒的香。香透肺腑,令人欲醉。
我后來到過很多地方,走進過很多水果店,都沒有這家水果店的濃厚的果香。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生不忘。
那年我正在戀愛。
初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