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總是那樣單純,像清水一樣,沒有味道卻能讓人感受到自然的甘甜,喜歡什么只是簡單到說我想要,對啊,為何要大人們要復雜的遮掩自己的情感,嘴上說著沒事心里卻將苦水傾倒成汪洋大海,而簡單的孩子也會去模仿或者覺得這是一個行之有效的方式也去這樣做,簡單就變得復雜。
一天的勞動生產結束了,遠處的樹葉和晚霞重疊在一起,分不清那它們之間的界限,巧玲坐在馬車的車耳上悠著腳,心里懷念著每天用頭巾包著書本踩在晨霧上奔向學校的幸福感,努力的去吸氣想要找到熟悉的鋼筆寫字的墨水味,卻只有這深秋熬制許久的樹葉味和車上的玉米香,村子映入眼簾,眾人一起將玉米卸到隊部,就各自回家了。
這個村子名叫百泉村,顧名思義便可知道這里的泉眼不下百處,巧玲的家在村子的東南角,再往東就是每到夏季就會洪水泛濫的河套,土色的洪流像成群的土撥鼠一般啃食兩邊的泥土和房屋,冬季會變成一眼望不到頭的冰川,滑冰車、打陀螺是童年樂趣的源頭,巧玲帶著疲憊來到門前,那是存在已久的木門,青苔點綴在木板之間,門兩側是支楞著草莖的泥墻,推開門一條黃狗搖著尾巴呼哧呼哧的伸著舌頭喘氣,誰都不知道它的興奮為何總不會衰退,左手邊是三間土屋,屋頂是弧形的,以便下雨時順水的造型,檐角有著家雀嘰嘰喳喳的叫著,宣示自己在屋檐下的領土主權,鼻息間有點臭味,巧玲似乎習慣了這氣味,因為那是牛圈的味道,十幾頭黃牛趴在地上咀嚼,一個穿著補丁棉襖的孩子正刷著水槽,“老姐回來了,快洗手準備吃飯了”孩子邊刷邊說,巧玲應了一聲進了屋,說話的是陳家老四,名叫陳百福,比巧玲小一歲,也是今年退學回家放牛了。
巧玲進屋望見的是蹲在灶坑燒火的母親,矮小的身軀撐起一身灰布衣服,星星點點的油污是洗不去的生活點滴,這也說明了這個女人在灶前環繞的頻率,臉上也已經滿是皺紋,發間夾雜的是幾許黑絲,巧玲母親名叫劉華,她本家不是這里,是隨巧玲父親陳富從鬧旱過來的,年輕時也是一個容顏俊俏的女子,只不過當時的年代女人的一生大多是在生孩子,最大的使命也是生孩子,看到巧玲進來,劉華雙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捋著巧玲鬢角散落的頭發說道:“生產隊的活干的還順當吧?”,“剛學會走路我就跟著我大撿牛糞,這點活難不住我”巧玲爽快的說道,“那就好,洗手去吧,等你大吃完我們就吃”說完,劉華提著補了又補的鐵皮水桶去喂豬了。
巧玲掀開門簾偷偷往西屋里看,陳富正盤著腿坐在炕頭上吃飯,桌子是已經被歲月磨的發亮的松木桌子,木材的紋路筆直鮮明的橫在那里發亮,像是做人的刻度線,桌子上放著搪瓷缸子,里面裝的是四兩高粱酒,高粱酒是村子里酒廠釀的,度數挺高,也有糧食特有的醇香,一個盤子是泛著油光的土豆絲,另一個是幾?;ㄉ淄饧觾蓚€玉米餅,陳富端起搪瓷缸子仰頭喝著,抿著嘴形成一個通道,好讓這酒慢慢地流進嘴里之后“啊…”的一聲,拖著長長的尾音,好似農民在田間勞作后喝一口井水的爽快,巧玲放下門簾去到東屋。
東屋是另一番景象,梳著兩個辮子的三姐巧琴趴在炕上做著習題,悠著腳丫哼著小曲,四姐巧娣打著算盤算著帳,算盤打的啪啪響,因為她是生產隊的會計,三哥百年央求著巧琴幫他算題,五歲的百雙玩耍著百福給他做的木頭手槍,百福這時也掀門簾來到東屋坐在炕沿上愣神,巧玲洗過手后從柜子里掏出前不久剛和大姐巧惠學的織了一半的毛衣。
不一會,各自都去吃飯,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