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個慵懶的午后。貓那時正窩在墻角陽光照不到的地方瞇著眼睛小憩,可是一群小孩子淘氣地把貓圍在中間拎著貓頸后的毛直接提了起來。那群小孩子用著不懷好意的眼光看著貓時起初貓有點不知所措,但當他們使勁揪著貓的耳朵大笑時,貓害怕了。
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貓。貓敢說,貓的父親被巷子里那個瘋子掐死之前,沒有一個人敢揪貓的耳朵。
貓的父親是這一帶最威風的貓。只要有它在,貓就從來沒被欺負過。貓不知道怎樣反抗。貓只懂得痛,卻根本無法阻止那群小孩子一只一只伸過來揪貓毛的手。他們的臉上盡是快意。貓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神情,望著興奮的孩子們四只爪子無力地垂了下來。小孩子們的動作越來越過分了。他們開始捏貓的鼻子,一下兩下三下。貓覺得鼻子癢癢的,于是打了個噴嚏,氣息剛好噴在一只手上。
“呀!”手迅速地縮了回去,話語顫抖,“這貓它……它咬我!”
貓疑惑地抬頭望著手的主人。那是一個女孩,驚恐萬分地捂著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兒。她哭什么?貓很奇怪。
那群小孩子一見女孩哭了,頓時憤怒地看向貓。貓不懂這些目光代表了什么,只隱隱覺得不安。要發生什么?
領頭的那個小孩子一把拎起貓脖頸后的絨毛。貓不知所措,一個勁的覺得他扭曲的臉像掐死貓父親的那個瘋子,猙獰的喪失了人類的本性。隨后,小孩就狠狠地將貓甩在地上。
一瞬間貓只覺得天旋地轉,劇痛從接觸到地面的皮膚開始囂張地擴散,每一秒鐘都使貓的身子顫栗。麻麻痛痛的感覺還沒來得及消失,小孩又朝著貓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腳。貓痛苦地叫了出來,可是小孩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漠然地居高臨下俯視著貓,眼神傳達出他的冷漠。他再一次伸出腳。
貓絕望了。貓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受到了這樣一頓毒打?貓很困惑。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呢?
時間沒有給貓空閑思考。小孩厭惡地瞪了一眼貓,然后伸出腳準備再踢一腳。貓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劇痛的再一次來臨。
疼痛沒有像貓預想的一樣再次傳來。貓疑惑地睜眼,一個女孩撲在貓的身前,替貓抵擋著本該由貓承受的踢打。“伊萬斯?你怎么在這兒?”小孩皺起眉頭,看著伊萬斯的目光里是和看貓一模一樣的嫌惡,“別擋路,我要教訓教訓這只咬了潘卡的死貓!”
伊萬斯抬頭和小孩對視著,教育的口吻:“托馬斯,你不能對這只貓這么粗魯。它也是生命啊!如果別人這樣對你,你會很開心么?”
小孩皺皺眉,語氣陰沉:“開心不開心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現在要教訓這只貓而你擋了我的路!讓不讓?”
伊萬斯倔強地瞪著小孩,眼中堅定的神色使貓明白了一些什么。小孩不耐煩地重復了一遍:“讓不讓?”
貓輕輕地叫了幾聲。伊萬斯轉過頭來溫柔地撫了撫貓的頭頂,然后又轉回去口中吐出兩個字:“決不。”
之后發生的事情貓不記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貓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怒視著小孩的樣子……貓碧綠色的瞳仁里,滿滿倒映著的都是他的身影。
伊萬斯在貓心里,只是“恩人”,而他在貓的心里,卻是“喜歡的人”這樣的身份。貓深深愛著他,盡管那段距離是貓一生也無法逾越的。他喜歡伊萬斯,貓知道。
自從從小孩手里救出貓以后,貓就經常主動跑到伊萬斯家外找他們。伊萬斯很高興看見貓,他也跟伊萬斯一樣,友好地摸了摸貓的頭。貓經常和他們一起坐在指針尾巷盡頭田野里的一架秋千上,憧憬地隨著秋千的擺動上上下下。天空澄澈,透過他的眼瞳貓清楚地看到倒映著的伊萬斯的身影。伊萬斯的雙瞳藍得清澈,簡直是海的顏色……
之后的幾天里貓把自己關了起來,努力掙扎著不去看他。盡管這份思念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強烈,夜里閉上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他微微含笑的朝著自己蹲下身撫摸頭頂的樣子。貓越發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多么深刻,刻骨銘心。貓,完全將他的影子烙入了貓的內心深處,告誡自己要小心地將一切藏在心的最深處最深處,永遠永遠不要去動。之后才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身前。可是,當看到他望著伊萬斯的眼底藏滿柔情和笑意,貓又氣憤又傷心地跑走了。貓知道他的秘密。
貓嫉妒伊萬斯。那又何妨?伊萬斯反正也不像是有半點在乎的樣子。霸占著那個他的心,令貓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門外。貓曾深深地對自己說,不可以,伊萬斯是自己的恩人。可是卻沒有半點用處。為什么?為什么他的目光只會追隨她的身影她的笑容?他從來不看貓一眼,也絲毫感覺不到貓深埋的情愫。貓迷茫過,哭過,笑過,為了他,貓甚至什么都做得出來。貓想,這大概就是愛吧。
有愛即有恨。隨著時間的推移,貓對伊萬斯的情感從感激變成嫉妒又發酵成了恨意。憑什么她霸著貓愛的他的心卻又沒有半點表達?憑什么他含著深深愛戀的目光從來只會停留在她的身上?貓不記得有幾個夜晚如此咬著牙想了……
直到那天,貓才徹徹底底地崩潰了。秋千的繩子斷了,貓和伊萬斯從他的身邊掉了下去。一瞬間他的雙眼中無限飽含著驚愕與焦急,飛快地跑到伊萬斯的身邊接住了她。而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背上她,匆匆朝著家的方向跑去,而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貓。貓可以肯定,當時貓哭了。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貓真真正正擁有了“感情”。
此刻它確定了:它恨她。由情生恨。
之前為之感激的恩情,蕩然無存。
因為它愛他、他愛她,所以它恨她。
如此簡單索然、千篇一律的等式,卻能演繹出不同的一幕幕。
春夏秋冬。
這段暗戀注定沒有結果。它愛他直到他和她收到了霍格茨沃的錄取通知書,準備入學。它焦急而悔恨,她現在可以在沒有它的看管之下隨意地與他接觸,而更加的淡化它在他內心中本就存在微小得難以察覺的那一片。它不愿,不愿她與他兩情相悅,它甚至不敢想象那種場面。憑什么?憑什么她就可以在他的心中留下不可彌補的身影而它不行?這樣的想法,使得它最終做出了那樣的決定,使因它被卷入漩渦的人包括它自己,都墮入了萬劫不復的地獄。它后悔,可是時間,永遠無法挽回……
它所作出的一切,都是不可饒恕的……
也許雨天注定有著悲劇發生。貓淋的濕透,她把它抱回了家,擦干它的身子掙扎痛苦著向它傾訴:“我能感覺到他看著我的眼神不一樣……小貓小貓,你可以告訴我我的心嗎……”她蔚藍色的雙眼閃爍著猶疑不定的光芒,殊不知這樣的光芒使它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要再炫耀了!不要再炫耀他對你的感情了!!它聽得懂她的話,可是心卻一點一點的變涼了……它奪走了她的身體,洗掉他關于它的全部記憶,雙眼換成屬于它的碧綠色,淺笑著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嗨,我叫莉莉·伊萬斯。”
她與他來到了霍格茨沃。分院時,她在分院帽里苦苦哀求:“求求你了……他是我這輩子唯一深愛的人……”
分院帽不予置理,兩聲“格蘭芬多”“斯萊特林”將兩人之間畫出一條深深的界線……她不敢相信,為什么她總是得不到他?!為什么……
她不甘又痛苦,越來越深地陷入了那片黑暗的泥沼。似乎他也一樣。他在為她痛苦嗎?他愛的是她?她曾經有過一瞬間恍惚的喜悅,可是她不能不承認,他愛的,是“那個她”……
在掙扎下,她越來越看到清楚殘忍的人間百情……可是這一切,都是由她造成的啊……她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取代了“那個她”,他與她和“那個她”被分割開來,他慢慢走向懸崖卻毫不自知……她已墮落至黑暗邊緣,但是她卻不愿意看到所愛的他重蹈她的覆轍。她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勸說他,直到他惱羞成怒地喊出了那一聲:“泥巴種!”
她的血液像是要凝固了一般,接著意識緩緩飄向遠方,回過神來才發現伊萬斯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中。
這樣也好,它也懶得整天在學校里和那群人周旋。可是它算來算去,終究算漏了一點:伊萬斯有自己的意識。她不會受它愛情的限制,而是在和詹姆·波特交好,甚至已經和他決裂,就因為他的一聲“泥巴種”。等它發現時已經晚了。一切,都在向著不可挽回的邊緣滑去……
她的眼睛依舊是碧綠色的,當初它為了使他能夠記住哪怕只是自己的眼睛,就已把屬于“它本身”的身體全部給了“她”的身體。它沒有身體了,那雙碧綠的眼睛從此變成了“她”的。
是啊,是啊,多么可笑啊。它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
“從今以后再也不算是個東西”
它嘲諷地對自己宣告。
它,丟了一切。
畢業后,伊萬斯和詹姆·波特結婚,婚后育有一子;他投靠伏地魔,從此真正地變成了一個食死徒。
它重新拿回了伊萬斯的身體,可是在伏地魔入侵的時候,伊萬斯對兒子的愛保護了剛剛一歲的哈利·波特,自己也滿足地永遠離開了身體。
而它,代替她死了。
因為被伏地魔的阿瓦達索命咒擊中,它魂飛魄散。
臨死前,它好像進入了一個夢境。夢里百花盛開,他回過頭來,沖她微微一笑,剎那間亂了心弦。
它對他的感情很復雜。
是真的。
-死前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