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要結婚了(一)

人物解析:

包子——二爹(叔叔)

二媽——二爹的老婆,多地稱呼不同,有叫二嬸的,有叫二媽的

哥哥——二爹家的孩子

肉團——我親爹,實在太胖還喜歡次肉,不過在我的帶領下我倆都成功減肥,但是這個綽號就一直延續地叫下來了

小崽子——鄰居家最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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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要結婚了,我媽說得給他買床蠶絲被子,因為幾年前二媽怕我受凍,把我哥結婚的新被子給我寄了過來,我突然覺得我是她多年前在產房遺失的女兒,而我哥是醫院門口破紙箱里被遺棄的流哈喇子的小破孩,害怕我奶奶大發雷霆用來充數的繼承者。被子寄到了,我卻發現我判斷失誤了,因為二媽并沒有附帶新被套。

初一那年,我和我哥翻墻去鄰居家玩,他家有條大牧羊犬,我們要返回家里時,我忘記帶東西要折回去取,他要幫我取,我識破了他想讓我心甘情愿分他零食的想法并欣然接受,結果他被狗咬了,褲子被裁減成流行至今的流蘇款。作為一名狗咬癌患者,我感同身受的拔腿就跑。后來,他在門診輸液一直背對著我,我一邊安慰敷衍一邊極力想表現出會把零食忍痛割愛全部給他的堅定眼神,最后他用打鼾聲給了我最有力的回應。

鄰居家有個算是和哥哥同齡的男孩兒,但我們的玩伴卻是他的弟弟——比我還小六七歲的小崽子,可能是因為他更能清脆的喊出我們名字的緣故,每到禮拜六日早晨,他就站在二樓陽臺用最熟悉的內蒙方言沖著我家平房頂喊。他哥哥卻總是欺負他,我就無來由的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而且斷定當哥哥的沒有一個是好人。這更加深了我和小崽子的友情,兩家一起出去吃飯,他總會往我碗里多夾一筷子魚香肉絲,我就沖著哥哥扮鬼臉。夏季來臨的時候我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窩在小崽子家皮沙發上吃著冰西瓜,吹著冷風,看著驚悚鬼片,擺在我們正對面的小空調還是手動加冰的,這加冰的程序讓我樂此不疲。好多年過去了,現在只記得他稚嫩的聲音飄蕩在異鄉的平房頂上,脆生生,亮晶晶,尤為親切。

這年冬天,我和哥哥買了同樣的運動服,至于原因——因為我一直都覺得我倆性別是顛倒的,無奈扭轉不了生理,就在皮囊上做文章。之后便開心的一起去大街上溜冰,那時候冬天還是要下雪,下雪后還是要在馬路上結很厚的冰,摔了幾跤不記得了,就記得像難兄難弟似的一起回家吃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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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要結婚了,他站在那個像舞臺似的行禮臺上顯得顏值格外高,我卻滿腦子都是他營養不良孱弱的樣子。

我和哥哥還有個矛盾結癥所在,那就是我覺的我才是那個被撿的娃,除了佩服我媽敢把我領給奶奶看的勇氣,就是討厭哥哥。他為什么要寄宿在我家讀書?當時一口一個愿意地回應,因為我認為多了一個好玩伴。后來才發現我把他想象成陪伴我多年的洋娃娃了,他卻是童話世界里殺出的程咬金。他和我的爸媽生活在一起,而我在另外一個城市被外婆撫養,那時候除了羨慕就是嫉妒。有一次,我去父母教書的學校,在樓道等哥哥下晚自習一起回家,鈴聲響了很久,人都遛光了,才看到一個小蘿卜頭左搖右晃地走來。我倆并排站在一起別提多和諧了,我家肉團曾經一語雙關:一個是永遠都吃不飽的小黑奴,一個是大腹便便的地主婆。肉團黑人從來不會手下留情。但從那時起我便好希望能被誰壓迫壓迫,盼望著擁有風一吹就倒的曼妙身姿。

每年回老家過年的次數比不上二媽念叨哥哥什么時候能吃胖的次數,更超不過我念叨啥時候變身小黑奴的次數,但卻能和他生病吃藥打針的次數劃等號了,每到這時候我就在變與不變之間凌亂成只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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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和嫂子在行對拜禮,我卻在一旁嘖嘖的感嘆,這么好的女子嫁給一個摳門的主兒,可惜不足以表達我的不平之心。

有次我和哥哥通電話,他向我灌輸了使用空調的六字方針:以熱醒為提示。我就很矜持地告訴肉團,因為他一知道,用不了多久全家都會知道。后來關于有沒有女票這件事上,成了包子和二媽的心病,以至于把我透露的任何關于哥哥的蛛絲馬跡都能演繹一段佳話,于是我被哥評為年度最佳造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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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和女票來敬酒,我昂著頭瞇著眼瞅著他,忍不住想穿越回那個一見面就比身高的年代,那時候身高和成績一樣重要。

高中之前我哥一直都沒我高,為此他騎自行車一定要載著我,以形式感填補身高差。他的腿在高一寒假來臨之前就突飛猛進地增長,再次見面的時候我實在沒回過神兒,那種感覺就像你的一瞬回眸錯過了雨后春筍的拔尖,戳傷了我的近視眼。

有年夏天,我們一起和小崽子去噴泉池玩名叫三個字的游戲,哥哥腳一滑掉進了池子里,脊背戳到噴泉管上都沒吭一聲,在我心中他的形象瞬間偉岸了起來,由撿煤球的角色進階到燒鍋爐的。

后來就迎來了非典,在我的記憶里,這是個慶典,無休無止的假期通知,遲遲等不到的開學通知,激活了我身上蠢蠢欲動的多動癥細胞。年輕的好處就是永不知生死之間其實只是一墻之隔,還偷偷摘去口罩去逛人跡罕至的大街,不得不拜服自己的智商。而對于一直想回家卻出于安全考慮還是留在異地的哥哥來說,估摸他破天荒有想成為我的沖動但又礙于自己理性的頭銜,只能干忍著我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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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熬到照相環節,時間又被圈定在了內存卡中,它不像橡膠片會占據實有空間,惹得你總舍不得遺忘它,不定時的還要拂去些灰塵,而內存卡占據的虛有空間總會時不時地讓你丟棄了它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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