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最美的風景大概是,風中的落葉,碧空上的云朵,南飛的雁陣,青草上的露珠,還有霜天里的一彎冷月。
猶記得小時候,深秋清冷的早上,背著書包,與小伙伴們結伴,三三兩兩,走過荒草彌漫的田埂。
那時候,一切都剛剛蘇醒,東方蒼藍的天空依舊是慵懶地瞇著眼睛,西方一彎消瘦的冷月隨意掛著。
不知村子里誰家的公雞被晨曦喚醒,“嗷嗷”的叫聲悠遠響亮,在耳邊回蕩。
隱隱約約又聽見木門“吱吱呀呀”被開啟的聲音,聽到時有時無的說話聲,聽見“汪汪”的狗吠聲……
漠漠輕寒,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白霧,濕潤,清冷。
腳下是干涸成塊的泥土,瘦骨嶙峋,奇形怪狀,千姿百態。
路邊的落葉里露出半截枯枝,微薄的霜好像是誰不小心灑下的鹽,潔白細膩。
歲月靜好,然而那樣的時光畢竟已經遠去,但是生命中的秋色卻不斷更替。
上了大學以后,才發現,秋天除了鄉村式的寧靜,自有其獨特的絢爛。
遺憾的是,每次上課的路上,茫茫人群踩著滿滿秋色,徜徉著。心就忍不住癢癢,想要停下腳步,蹲下來,去角落里,去看那些掉落的枯葉之蝶。
然而鈴聲一響便嚇得匆忙加快了步子,將滿地的樹葉落在身后。
可是當秋風在陽光下流淌的時候,仿佛是缺了水的魚,我拼命的想要擁抱陽光,把秋色攬入懷中。
于是,終究還是忍不住放下那本厚厚的書,獨自一人漫步在校園,慢慢地在每一個角落里去尋訪秋色。
剛走沒有幾步,入眼便是那一捧金黃的樹葉——銀杏。
金黃屬于秋色,秋色屬于銀杏。
原本蒼翠碧綠的銀杏被秋日的陽光曬成了金色,以高傲的姿態立在枝頭。秋風一來,便在枝頭搖搖晃晃,沙沙作響,仿佛一只只跳躍的精靈,與碧藍的蒼穹相映成趣,美不勝收。
縱然是孤傲也能千姿百態,有的銀杏已經金光閃閃了,可有的依然故我,用力維持著枝頭的最后一縷春色。
啟不料,秋色已經悄悄地將她的裙邊染黃了。
石板鋪設的羊腸小道兩邊盡是銀杏,越往深處,秋意越濃。
連腳底都踩在了秋色上。
即便是被風吹落,銀杏依舊美得動人。
這時候,她依然如同在枝頭上那般耀眼,卻比在枝頭的時候更優雅,沉靜。
她可以安靜地藏在枯瘦青草堆里,也可以與泥土為伴,一片又一片,鋪成一幅畫。
有的小銀杏葉子好奇地躲在嶙峋的樹干上,偷偷地曬著太陽,偷偷的打量著來往的人群。
有時候,有些樹葉總會提前被吹落風中,即便如此,那一株蒼勁的樹干依舊在空中綻放。
美得張揚,恣肆,像一個不愿服輸的老人。
往常上課的途中在銀杏樹下面走過,腳下成堆的銀杏不忍心踩上去。
看著那些絕美的姿態,終究忍不住蹲下來,隨意地撿幾片,帶走。
把她們和我的小本子放在一起,別有一番趣味。
還有一種樹葉,不知叫什么名字,以隨風飄落的姿態,放在柳枝旁邊。
和高傲的銀杏排排站,似乎很友好。
隨意地堆放著,字里行間溢滿了秋色。
繼續走著,扒開花壇才發現,原來這一片小小的地方,竟然藏著這么多的葉子。
莫非也要學一學梅花,零落成泥么?
如果把君子和美人放在一起該是什么景象呢?我猜,大概就是把竹子和銀杏放在一起的感覺吧?
秋日里的竹子雖然消瘦,卻是一身的風骨。
秋風微微,陽光甚好,路過銀杏之后,又遇見了枯木旁邊的黃葉,相依相偎。
怎么會忘了呢?秋色,可不是只有銀杏這一家啊。
天冷了,新摘的樹大抵受不得寒風,老爺爺將枯草揉搓成藤條,把樹干包得嚴嚴實實。
或許是落葉與根的情意,每一個樹根旁邊總是會堆一堆的樹葉。
姿態各異,風一吹就凌亂,來來回回,終歸塵土。
站在樹下,一抬頭,雙眼被絢爛的秋景裝滿,黃色的樹葉,透明,卻又濃烈。
枝頭葉尖,似乎要滴出陽光來。
走到一片石榴樹中,許是當時枝頭的石榴太過紅透飽滿,招惹了路人,冷風一吹,便紛紛落到了人們的懷里,徒留這一樹金黃的葉子。
似乎與其他的枯葉不同,石榴樹上的葉子更為堅韌。即便冷風幾度驚擾,竟不見一片葉落。
秋風微寒,吹黃了枝頭,吹起了誰烏黑的長發,也吹起了夢里的記憶。
猛然想起家鄉溝壑水邊叢生的野菊花,也如同銀杏一樣金黃絢爛,陽光曬得濃濃的藥香在空氣里彌漫。
那時候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慢慢走進沒入腰間的草叢里,摘下一把來,回家把它攤在白紙上,在陽光下風干。
曬干了的野菊花香味不減,雖不會釀酒,只是拿來聞一聞也是滿足的。
太陽正好的時候就搬一把椅子愜意地癱坐著,旁邊當著一杯淡淡的清茶,一抬頭便是青黛的遠山,在遙遠的天邊,輕輕一抹。
嘴角忍不住上揚,不曾想也做了一回五柳先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此王國維所謂“無我之境”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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