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漢今年68,有個小他三歲的媳婦,還有四個不成器的兒子。
王老漢在田里澆稻,正趕著稻子出穗,不能缺了水,老伴平時從不下地,三個兒子在外地打工,唯一一個留在家里的兒子老二是個智障,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跟著一群小屁孩下河洗澡。
王老漢的一只腳腫了,穿不了鞋,他擺好最后一截水管,感覺累的不行,晃到田邊的水泥路邊坐了下來。
聽著抽水泵轟轟的聲音,王老漢漸漸的有了睡意。
“哧——”不算刺耳的剎車聲從背后響起,緊接著是小兒媳婦那特有的尖銳的聲調,“你隔著干啥呢?”
“隔這看著抽水澆稻呢嘛,稻出穗子了”
小兒媳婦眼睛上下一掃,落在王老漢光著的腳上,老漢下意識的往后撤了撤腳。
“你這咋一只腳穿鞋一只腳不穿鞋,咋弄的?”
“哦,這個啊,沒啥的”老漢打著馬虎眼,不太想說,可看著小兒媳婦一副問到底的樣子,想著也是躲不過去了。“就是有點腫了,穿不上鞋”
果然兒媳婦的臉變了,“腳腫的穿不上鞋你還能隔著地里看著澆稻,你咋不怕你一頭扎里頭出不來了,你這累壞了看這次誰還出錢給你治”
“不得的,不得的,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不會出事的”,老漢滿臉堆笑,客客氣氣的說。
小兒媳婦白了一眼老漢,撂下一句自己注意,騎著車子又走了。老漢看著車子走遠才松下口氣,轉過身來想著再瞇一會,腦子里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出院回家的場景。
老漢治病一共花了兩萬四,四個兒子一人六千正好,大兒媳婦賴,不愿意給錢,到出院的時候還欠著醫院兩千塊錢醫藥費,醫院說不結清不能出院,最后大兒子頂著一臉的抓痕來了醫院,遮遮掩掩的說是騎車摔了一跤,老漢看著兒子的臉,沒有說話。
一晃神,眼前又出現了老大和老大媳婦結婚的時候,老漢高興的嘴都沒合攏,看著新娶的兒媳婦,老漢心里是一百個滿意,可是沒想到啊,進了門就不是那樣了,鬧著要蓋房子,要分家,鬧得沒法子了,老漢從大路邊選了一塊地,給老大家蓋了房子,房子蓋好了,老大媳婦臉上也有了笑。
房子蓋好沒多久,老大和老大媳婦出門打工去了,老漢媳婦看著家里漏雨的土坯屋,再看看老大家新蓋的大瓦房,心思不穩當了,天天跟老漢有一搭沒一搭的提一提,要不咱就搬老大屋里住吧,你看他們在外面也不回來,新房子不住人怎么行。老漢不理她,她倒是有骨氣,一個人跑回去砸了老大屋上的鎖,把自己屋里該搬得不該搬得,一下子都運搬了過去,老漢沒法子,也就跟著老伴住了過去,誰想到老大媳婦回來不愿意了,砸鍋砸碗的鬧了兩天,到底是把老漢和老漢媳婦攆了出去,想想那個時候差不多也是澆稻的季節,天熱的很,原本的土坯房半年沒住了,也破的不行,一開門竄出來一只大老鼠,往里一看木架上還盤了一條蛇,嚇的老漢一個趔趄,掉頭就跑,老房子是不能住了,新房子又住不進去,晚上也不能沒地睡啊,老漢思來想去,又去敲了老大的門,好說歹說,終于爭取到了一間廂房,老大媳婦說了,就給住半年,半年把新房子蓋好趕緊搬走,一天都不給多待。
老大媳婦也不是一直那么兇,當年老大媳婦娶兒媳婦的時候,手上錢不夠,也笑嘻嘻的敲了老漢的門,話說的好聽,兒子娶媳婦,面子不能丟了,各個禮數都要齊全,現在辦事還差個幾千塊錢,跟老漢借來用用,等以后手上寬裕了就還。老漢聽了覺得也在理,而且自己孫子娶媳婦,花錢也是應該的,高高興興的把壓箱底的七千塊錢拿了出來,老大媳婦拿了錢,笑嘻嘻的走了,這錢再也沒回來。這次治病老大媳婦不肯出錢,老四提起這個事,老大媳婦眼一瞪,咋了,他住我房子那么些時候,我還沒收過房租呢,那幾千塊錢就當是房租了,算算還不夠呢,老頭子多大年紀了,費這個事干嘛,有病就忍忍算了,治什么治,浪費錢。
想到這,老漢的鼻子有些發酸。
水泥路的那一頭,傻兒子小心翼翼捧著籃子,籃子里是一小罐白米粥,兩張面皮,和一碗菜。傻兒子邊走邊四處張望,他不知道父親到底在哪塊地里,想走快點怕著飯涼了父親餓,又不敢走太快怕灑了粥怕找不到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