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微微側起身,左手用力的將遮光板往上折起三分之一。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飛機在幾千米的高空,整個天空都漂浮著軟綿綿的白云,反射的光線強的有些刺眼,讓人覺得多看幾眼都會得雪盲癥。被機艙昏暗的光線放大了的瞳孔,一下子接受到這么強烈的光線,仿佛受到了驚嚇,林風本能的皺了下眉頭,趕緊合上了遮光板,沉重的腦袋自由落體般靠到了椅背上。空氣中有股熟悉的香味,是寺廟里沒有點燃的香火的味道,雖然濃烈的有點刺鼻,不過還是有一些平靜人心的作用,這也是林風第一次在飛機上跟出家人坐在一起,一路上除了要出去上洗手間說了聲Excuse me外,他們并沒有說話。如果換成是幾年前林風,肯定會借這個機會跟大師聊一下人生和佛法,曾經他做Uber司機時遇到來杭州參加活動的蘇州高僧時,年紀輕輕的他跟老和尚談起了佛門的宗派和歷史,對佛學表現出了極度的熱忱,就差沒有讓高僧剃度出家了,然而如今的他見到一個穿著宗教,需要空乘單獨安排素食的僧人,似乎很難理解為什么人們會有這種壓抑自己欲望的信仰。
他閉上眼睛,耳機里放著Facebook COO Sheryl Sandberg的訪談Dersert Island Discs,很奇怪這個訪談為什么會放在精選歌單里面,雖然中間也偶爾穿插了幾首流行音樂,但更多的是主持人和 Sheryl在聊天。林風已經在英聯邦國家M國待了一年多了,英文雖然長進了不少,然而對節目里兩個人在聊什么,還是只能聽懂個七七八八。還好他之前聽說過Sheryl的故事,她恩愛的丈夫正值壯年突然死去,留下兩個乳臭未干的孩子,她挺過去那段悲傷的日子后,常常會在演講或訪談里提到這件事,以此來說明一些她悟得的道理,今天聽到的節目似乎也什么新鮮的事。不過從Sheryl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的情緒很真實,講著講著便又傷心起來,哽咽的聲音似乎能夠讓人聯想到她那張美麗堅強的臉上哭泣的表情。眼前漂浮著Sheryl說著說著突然哽咽起來的情景,林風并沒有一點點同情這個遭遇坎坷的女人,反而非常的羨慕她。他已經不知道自己上一次真正的悲傷是在什么時候了,似乎成年之后,真正宣泄情緒的時候只有一次。
那是還在杭州工作的某個夜晚,獨身一人住在出租房的林風,突然想到前途的迷茫與悲哀,以及到了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依然孤身一人且從未有過相愛的經歷,心情悲傷到了極點。于是他出去買了包煙,跑到小區旁一個沒有什么人的路邊,猛的一支接一支,抽掉了半包煙,一邊抽著一邊歇斯底里的哭喊。然而也只有這一次,其他悲傷的時候,他似乎總是只陰沉著臉默默的嘆氣,不知道是不夠悲傷還是沒有了表達情緒的能力。
想著想著,耳機里剛剛放完一首歌,兩個女人又開始交談起來,林風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猛的清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余光掃到了旁邊的和尚前面的液晶屏,和尚在看著某個歐美的電影,正放到一對美好的年輕人在熱吻,不知道禁欲的和尚看到了這樣的畫面,會作何感想。林風升了下脖子,又將遮光板升到三分之一,瞇著眼看了一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又急忙合上了遮光板。和尚似乎也覺得自己一個出家人看這么激情的片子不太好,已經關掉了電影,漫無目的似的瀏覽著液晶屏里的節目,不久后便索性關掉屏幕,開始看機上提供的經濟報了。
林風入神的聽了會Sheryl的談話,Sheryl在講她25歲就結束了她的第一次婚姻,以及在硅谷牛逼閃閃的經歷,聽著聽著便又迷迷糊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