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春雨

女兒春節回到家中,房間如以往保留著原樣。每一次離開家,妻子會換下這個房間里的舊床單被罩,碼好書桌上凌亂的書,把女兒留下的衣服整理進衣柜,做一次清潔,然后讓它保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直到女兒再次回來。

女兒的房間窗口朝南,天氣好的時候,我有時會走進這個空房間,外面小院的桂花樹和茶花樹剛好長到窗臺高度,不會遮蔽住陽光,明亮的光線直射進來,于是,心情也會更加舒暢。

這些天,曠日持久的陰雨一直就沒停過,今天還是陰雨,外面的憂郁,透過女兒房間米色的窗簾彌漫進來,那張臨窗的小床,以及其他色彩有一些暗沉的家具,都浸泡在幽暗中沉默著,沉默著站在房間中的我看到沉默著的書柜上有張照片,夾在一摞書之間,是一張合照吧,從露出來的一半看到,是女兒小學時的畢業照,我小心地抽出來,在前排全部一本正經的相似臉孔中找到女兒,那時候還真小啊,都還沒到叛逆期呢。

女兒到了十幾歲,是非常難對付的。據說女孩子一過了十三四歲,最討厭的就是父親,基本上是不共戴天的,但那樣的經歷,仔細想來卻是作為父親的人生中最值得回味的。我不記得自己是否有過叛逆期,以前頑皮,讀書也不用功,這些好像算不上叛逆,記得比較出格的一次是爬火車,在外流浪了十多天,終于混不下去了,只能硬著頭皮回家,近鄉膽更怯,飽揍一頓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了,那時我16歲,長得很結實,渾身都鼓著一層青春氣,打幾下是不怕的,肚子餓得厲害,到了家門口,心底路演如何應對挨打,惡狠狠地大罵,這些顧慮統統被肚皮一聲“咕”壓下去了,“你死哪里去了,兩天沒看見你了”父親見到我是這么問我的,兩…天?快十天了好不好,那時的孩子不金貴,大人最多只管你的肚皮不要餓著,野小子就算失蹤十天半月也不覺得,皮囊尚且常常被忽視被忘記,哪有那些功夫照顧心理。

我結婚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呢,至少心理上還是,在生孩子上,我從來沒有重男輕女的期望,但如果生個兒子,在我想來,比較容易對付,不聽話就打一頓。那時妻子肚子剛剛隆起,我開始練拳擊,用汽車內胎做了一個沙包,沙包做得非常堅實,里面裝滿河灘上掏的真沙,掛在雜物間的門框上,決心要堅持練二十年,怕以后兒子長大了打不過他。六個月后的一天,我把繩子解下來了,沙包被悄悄地丟進雜物間。

女兒出生時,我二十四,女兒長到十六,終于讓我飽識了什么叫青春期叛逆。

高一期末考試后,星期六,在家中。

我:“這星期沒有作業嗎?怎么你好像空手回來的。”每次大考過后,我總忍不住想馬上知道考得如何。

答:“沒”。

我:“哦,也是,考完了吧?考試完了是應該輕松幾天”。

“你想問就直接一點,誰還不知道你那點腸子,”我不知如何應對,再說,我也沒問成績啊,見我不吭聲,好像更加來氣,大聲:“沒出來,出來后會跟你說的。”

想想也是,萬一考得不好,你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慰她:沒事,下次努力就好了,太假了,她會拿眼角看你,哄孩子那。罵她一頓?我倒是想啊,大哭起來你就有得受了,有一次吃飯的時候,我說了她幾句,她摔掉筷子哭著就往門外跑,緊張得我,所以說這個年齡的女兒是最難對付的,男孩子應該不一樣吧?

女兒去衢州上高中,每周末回家一天,本來坐公交很方便的,我總是喜歡巴巴地騎摩托車去接她,雖然大多時候女兒并不領情,但這一天每次都依然是我的開心假日,父親在女兒面前,其實真夠欠的,一路上,她總會就各種問題跟我爭論,高考制度合理不合理,周杰倫的歌好聽不好聽,對于現代日本的看法,或者,吃太多辣椒會不會生病。我越篤定一個觀點的正確,越會被她辯的體無完膚,有時我的一些觀點原本是大眾共識的,也讓她旁征博引,說得我的認知簡直離經叛道,我常常一時血氣上涌,就差一張口,吐血身亡。那次忘了是什么議題,爭論的比較激烈,幾乎到了吵架的地步,突然我發現前方兩百米的地方有一群交警在路檢,為了一路上方便吵架,兩人都沒有帶上頭盔,這要被交警攔到肯定得罰款,我連忙踩住剎車,她一步就跨下車,動作快得像消防演習,我正在想,吵歸吵,父女倆還是心意相通配合默契的,“哼!真本事,真威嚴,說不過就耍狠,不載我我搭汽車,難不成還回不去了”。她頭轉向別處,不屑看我一眼,往回就走。

剛搬進新家的時候,我站在這里對女兒說,以后這個房間就是你的領地,你自己布置,自己清理,她指著雪白的墻壁,“我可以隨便在上面畫畫嗎?”“當然可以”,后來,那面墻上寫滿了中文的、英文的句子,句子中滿是叛逆期的情緒宣泄。女兒大學畢業回家,有一天,女兒問我要鏟刀,說是要把墻上的涂抹刮掉,那是整整兩垛墻,我覺得可惜,拿出手機拍了一些,現在看來非常有趣,下面是其中一篇,字數較少,less is more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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