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羊
一
晚晴知道我老公出差，晚上說到我這來陪我。我想說，不用陪，我其實很珍惜并享受一個人的空間。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有事情要和我聊了！
晚晴看起來心事重重。“怎么了？說說吧！”我看了一眼她。“昨天媽媽到單位找我了！媽媽哭了！”說著話，晚晴的眼圈已經紅了！看到她這樣，本來在房間里漫不經心整理東西的我，趕緊緊張的來到了晚晴身邊坐下。“為什么呢？”我說。“媽媽說哥哥財大氣粗，脾氣見長，總是發火，她覺得自己無所適從，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七十幾歲的人了，總像訓斥小孩子一樣的被兒子訓斥！”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聽晚晴繼續說。“媽媽說粗糧有營養，她和爸爸的胃腸都不好，吃了后不但不燒心，還排泄通常，可是哥哥卻大發雷霆說：“過去在農村想吃點白米飯都是奢望，如今頓頓給你們白米飯吃，你們又非得想這玉米面餅子？讓你們享福你們都不會享！這城里人說粗糧好你們也跟著起哄粗糧好，以后不許做這些破玩意兒，沒人吃！”
晚晴說：每到這時候爸爸媽媽都不敢出聲。只能頓頓做白米飯跟兒子“享福”。
晚晴媽媽聽廣播知道水過濾后比較衛生，還可以洗蔬菜水果祛除農藥。于是買了凈水器在家里用。哥哥看到后又把老人一頓呵斥：“凈什么水呀凈水？我就是喝井水長大的。也挺健康。這到城里沒幾天，還學會凈水了？不用，把那玩意兒扔了！”然后當著媽媽的面，咕嘟咕嘟對著水龍頭喝涼水。晚晴媽媽生氣的說：“井水是地下水直接打上來的，干凈。這城里的自來水管經過多少管道，才能入口，能不污染嗎？你一天到晚的怎么盡是歪理邪說？”媽媽反駁道。
“拉倒吧！還污染？我就不信那個邪！”哥哥輕蔑的歪著嘴斜睨著他媽，嗤之以鼻。
“那就讓他喝他的自來水，你媽用她的凈水器唄！”我插嘴說。“哎呀！你是不知道，我哥每天兩遍酒，一端起酒杯就是這些話題，爸爸媽媽躲也沒處躲，只能聽著。他嗓門兒高，還習慣拍桌子，媽媽的心臟受不了啊！所以只能順從我哥哥的意思，不想招惹他。”
“那你為什么不把你媽媽接到你家里來住呀！”我奇怪的問。“我當然想了，而且勸過媽媽好多次了，可是老太太不敢來，怕給我添麻煩，因為哥哥一定會覺得媽媽對我說了什么！擔心影響我們兄妹倆的關系。也不愿讓他多想。”
晚晴又說，“我甚至都和我爸爸媽媽談過，你們可以和我生活，我可以養你們的。我雖然是女兒，可是我也可以給你們養老送終的！”我急忙問“那你媽怎么說？”“我媽說有兒子在，哪有跟女兒生活的，笑也讓人笑死了！”我爸還說：“寧可帖兒子的屁股，也不看姑爺臉子！”其實在以前因為父母的事我和哥哥沒少吵過，但是他總會很得意的叫囂說：“你看不慣你領家去，就怕你沒那本事！”
“爸爸媽媽不肯和我回家，甚至一年到頭都不來一次，他們眼里就只有兒子，從小就這樣。”晚晴帶著哭音說。“可是他們有事又到我這里來訴苦，我又只能憋屈著。一點轍都沒有！”
媽媽昨天還說：她要是不在家，哥哥就不吃早飯，晚上回來晚，不準備些吃的，他就光是白酒就花生米糊弄。
可是昨晚十一點多回來，又嫌我媽老在他眼前晃，還因為我媽格外給他留的菜，自己不舍得吃，給我媽好頓訓。“那東西都管你夠，想吃多少買多少！想吃啥買啥，不用這么扣扣搜搜的，留來留去的！我不用你們給我省這點小錢！”把媽媽連冤帶損的含著眼淚睡的覺。
“要不讓你爸媽自己過吧！”我又出主意。“我媽可想了！覺得自己住自在些，不用這么束手束腳的。可是我爸不同意，他舍不得兒子，又怕兒子丟面子受不了！有兒有女的讓老人自己過。不讓親戚朋友笑話么？”
我徹底啞口無言了！
二
晚晴還說有幾次她晚上看到媽媽在樓下打瞌睡，問媽媽為什么不上樓睡覺，媽媽說“你哥天天讓我鍛煉，跳廣場舞，可是我真的跳不動了！很吃力。我要是在樓上呆著，他借著酒勁又會批判我不會保養身體，不會享受生活！”
“晚晴啊！媽媽有點吃不消了，你哥還說過兩個月不忙了，開車拉我和你爸回老家去，我不能那么長途跋涉的坐車啊！媽知道他想讓人看起來風風光光的樣子，可是媽真的老了！折騰不動了……”
晚晴背著父母找她哥談了。
哥哥用手指著她，表情極其夸張的說“你別在我這裝清高，我爹我媽享福還是遭罪我最清楚，我讓他們想吃啥就吃啥，想喝啥就喝啥，每天也不用風吹日曬去為生活奔波，溜溜彎跳跳廣場舞，吃香的喝辣的！不用你跟我在這里指手畫腳！”
接著又眉飛色舞的說“老太太為了省錢，到早市去買菜，那精神頭有多少菜都能搬回來，我有車，可我不去接她，我就讓她鍛煉。還有老頭，米面油扛起來就上樓，我都不插手。他們覺得有奔頭！（曉晴回想起爸爸被一袋子米累的氣喘吁吁，問起為什么不叫哥哥扛？爸爸說“唉！你哥也累啊！好容易休息一下，我還能行！”）看著哥哥得意的樣子，晚晴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再說了，我就一粗人，也沒有你那么高的境界，一天文縐縐的跟我裝。你那么有境界就把自己的日子好好過過，生活也能體面一些，也能讓老人借光和你享享福！”哥哥繼續不依不饒的敲打。
晚晴已經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三
因為在這座城市里，晚晴的經濟狀況確實不及哥哥。以前曾經夢想能給父母單獨買個房子，可以讓他們隨意獨處。可是晚晴發現自己不但沒有那個能力，就連自己的房子還在一直還房貸呢！
況且即使有那樣一個房子，老人真的敢入住嗎？他們一定會因為怕兒子不高興怕影響了他們兄妹倆的關系而委屈求全自己的。何況，這也并不是問題的關鍵，兩個老人也有自己的房子。但卻勉強委屈自己跟兒子一起住大房子“享福”。這就是他們始終不能自主的地方！他們要一直配合兒子表演好自己的幸福！
他們也始終在為緩和他們兄妹的格格不入而做著各種違心的斡旋。為了不給父母添堵，晚晴只有像個旁觀者一樣遠遠的看著，無奈的傾聽著老人的訴苦。
四
為這件事情的復雜性，我一瞬間的有那么點燒腦。
但當我把劇情中每個人物的形態稍作梳理一下，又覺得其實也不必那么復雜。
我們且拋開晚晴哥哥對“孝字”的曲解，或者他心理狀態上的某些扭曲背后有哪些背景？
或者這兩位老人傳統觀念造就的死結。
再或者晚晴面對家人這樣的“頑疾”無意義的對抗和怨氣。
拋開種種，我們單從“隨順眾生行菩薩道”這個大方向來考量，就不必那么費腦的想前想后，糾結關于誰對誰錯的問題了！
從寶覺老師的一篇文字里得到啟示：這世間的一切都是相對的，黑與白，榮與辱，雌與雄，就像孿生兄弟一樣如影隨形。每件事物當你看到好的一半時，它就一定還有不好的另一半啊！當我們無法用道理來和對方對話時，我們何不就去做那個成全對方的人，讓他成為他想成為的那個義正言辭的夸夸其談的“孝子，贏家”？而我們就客串一下那個看起來能讓一切圓融起來的輸家也未嘗不可！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寶覺老師用老子的這句話詮釋了面對人性的愚癡惡劣時，我們要以怎樣調柔的心來調服眾生。
晚晴的哥哥，和看起來似乎很難破解的，這個家事的謎局，其實就是那個另一半中的爭勝者，而晚晴何必不放棄掉而一定要爭執這個“所謂是非道理”的誰對誰錯呢？來做一個隨順他們的那個“善利萬物而不爭的水不是更好嗎！”
水善于滋潤萬物而不與萬物相爭，停留在眾人都不喜歡的地方，所處的位置最自然，而不惹人注目！
每當我遇到這樣或那樣的，我沒有處理過的境遇，我總會在腦子里苦思冥想的去思維，在尋求生命實相的路上，在明知一切都是虛妄不實的歷緣對鏡中，怎樣尋求可以化解的方案，我知道一定有的，因為有大智慧在前面指引。
我們這樣的低下頭，放棄所謂“自我”，把這個本是虛妄的“自我”也布施給眾生。還有什么解決不了的問題呢！
我這樣想著忽然間從胸中感到一種釋然的快意……
五
晚晴聽了我的思路以后似乎有所觸動。
但是擔心落實起來心里還是會有很多的障礙。因為幾乎每次她都能夠很成功的被哥哥激怒。
但是明顯感覺她還是第一次覺得看到了希望，并希望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在這個降伏自我的過程中修煉自己，讓自己隨著事態的發展，隨時的在劇情內和劇情外切換，進的去出的來，面對家人時，面對這樣難以調服的眾生時，努力修忍辱，不起嗔，不動怒……
她說她要從哥哥這里開始，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家人就是來度她的……
哥哥的言行可以讓人了解他是一個雖然身處都市繁華，其實卻因虛榮心和自卑感作祟而迷失了方向的“弱者”，他看似強大的音容卻是他虛張聲勢的掩飾。孝，也許他真心有。但是都已因為這迷失的心性而變了味道！
老人成了他對自己不能與這個城市和平相處時，發泄怨氣的唯一對象，和對外界炫耀自己時的道具。因為“父母”顯然更弱于他。他的貌似強大只能在這里展露！他需要這樣的舞臺來肯定和平衡自己。而老人的不一定正確的觀念，也不是短時間靠語言道理就能夠改變的。
所以晚晴在和父母說明這一切后，可以讓父母理解并包容兒子，同時給予他相應的情緒共鳴。改變他這種處處和家人對立和抗衡的姿態來對峙。
因為他是這個大環境下生產出來的無明和愚癡。可悲就可悲在他自己也是不知情的，所以也無從改變。
其次對于老人來說，晚晴可以就隨順父母愛兒子勝于愛女兒的舔犢之情吧！因為我們畢竟先于他們更了解眾生的苦，在無明與我見的暗夜是多么的可憐可悲！理當升起這樣的悲憫之心！用溫言軟語讓他們慢慢醒悟并體驗，自己與兒子之間這顛倒了的綱理倫常。
我相信這樣觀行之后的晚晴一定會改變家人提升自己，智慧增進！
最后我還想用寶覺老師最經典的一段話，作為結尾。
以此來和晚晴和大家一起在面對任何“無解”的困擾時的共勉：所有的在一起，都是因為彼此有情誼。
所有的說不清，都是因為相互的不懂得。
之所以不懂，是因為性格不同，往昔的經歷不同，以至于看見的世界就不同……
在自利利他的路上堅韌前行，因為唯有了解一切規律本質的探究真理之路，才是唯一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