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 ? ?老鄧布利多死在一個九月的夜晚,被鄰居發現死在家里, 脖子上開了個洞,臉朝下倒在地毯上,手被綁在背后,手腕上的勒痕帶著死人特有的詭異氣息。紅棕色的血染了他白色的山羊胡子。
? ? ? ?哈利和羅恩站在他的尸體旁邊,默默無言。門口的人在拉黃色警戒線。
? ? ? ?“這一定是DE,”羅恩說,“這必須是。只有DE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 ? ? ?哈利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 ? ? ?指紋已經提取了。他們倆前面那個警員帶著乳膠白手套的手拿著透明袋子,過不了多久,如果他們足夠幸運,就會知道嫌疑人是誰。
? ? ? ?晚上他回到家,躺倒在那張硬邦邦的床上,看著白得讓人發慌的天花板,一點點開始感到恐懼。鄧布利多死了,“你是我們對抗DE最后的希望”,羅恩下班前對他說。
? ? ? ?于是他揉揉太陽穴,站起來,打開了衣柜,撥開衣服,里面是關于DE的資料,粘貼在衣柜背板上。最下面的一層貼滿了照片,然而上面一層有好幾個人原本應該貼照片的地方打了問號,最上層只有一個人,毫無疑問的,是一個紅色的問號。
? ? ? ?這個黑警組織是蘇格蘭場的敗類,他們收受賄賂,毫無道德底線,甚至暗中發展雛妓買賣,毒品交易也摻過手。那些打著領結,穿著西裝的大人物,在遇到“麻煩”時,也會請他們來“解決”問題。他們像潮濕陰暗處滋生的惡心苔蘚,然而他們比苔蘚更下流,更污濁。
? ? ? ?與DE的斗爭早在二十七年前就開始了。老一輩死了很多人,DE的勢力遠比人們想象的更恐怖。那一陣子整個蘇格蘭場幾乎陷入了癱瘓,社會治安前所未有的差。鄧布利多是個極度有才華與謀略的天才,在那時開始領導整個警局還沒有喪失良心的警察打倒了DE,或者說至少看起來是這樣,使他們猖狂的勢頭終于得到遏制。他是正義方最初的希望與標桿,而如今他死了。
? ? ? ?哈利是警局里最受鄧布利多器重的一名警探,盡管阿不思本人并沒有明確說明過。因此哈利一直被視作鄧布利多的接班人。所有人都知道,DE總有一天會回來,因為二十七年前鄧布利多并沒能抓住DE的頭領。近幾年DE已經出現了復蘇的苗頭,哈利其實早已做好了承擔這一責任的準備,但他從來沒——也或許是沒敢——想到他們會來得這樣早。
? ? ?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高爾和克拉布,兩個處于第三層的DE成員,黑著個臉,盯著他。衣柜里的這些是他推測的DE主要成員等級圖,鄧布利多沒死的時候幫助他得出了很大一部分有用的信息,然而還不夠,只要他們的頭領一天沒下馬,DE就還能存活一天。
? ? ? ?從今天開始,他就要真正踏上這條路了。
? ? ? ?他走進洗手間開始洗澡。噴頭里灑出溫熱的水,他仰起頭,好把不應存有的情緒洗去。
2.
? ? ? ?德拉科 ? 馬爾福抱著一個裝著他東西的大紙箱走到他的新辦公桌前。
? ? ? ?鄧布利多死了,DE的計劃在一步步地實施。指紋結果一定是貝拉特里克斯 ? 萊斯特蘭奇。
? ? ? ?她是湯姆 ? 里德爾相對來說最信任的人。她是個瘋子,也毫不意外的是個癮君子。她是里德爾在想要羞辱再殺死別人時最常派出的人,因為她在每一次任務前都會磕嗨,而這使她更加瘋狂且暴戾。
德拉科對此深惡痛絕,卻無能為力。他甚至在想到這次行動時會感到膽怯與驚恐。
他今天被調到哈利 ? 波特的辦公桌對面,不用講也知道是讓他來監視波特的。
“馬爾福,你過來,”多洛霍夫沖他招招手,他站在那臺壞了的復印機旁邊,德拉科走到他那兒。
“看好波特,這不用我說吧?”他一邊彎下腰拍那臺復印機一邊小聲說,“順便,今晚九點有批貨,老地方,你去拿。”
“最近有沒有事?”德拉科低聲說。
“沒事,你只要干好你自己的就行。”多洛霍夫走開了。
德拉科走到復印機前,又拍了幾下,仍然毫無反應,哈利這時從旁邊經過。
“能幫個忙嗎?”德拉科問。
“沒問題。”哈利走了過來,他試了試把插頭拔出來再插進去,沒有用。
“我猜得找專業的了,”他聳聳肩,“對了,你知道我對面調成誰了嗎?”
“我。”德拉科無奈地說。
“好吧,羅恩去那邊了?”
“對。”德拉科走回去,把紙箱子打開,再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3.
八點半。
德拉科看了看表,然后走出家門。 外面是一輛小卡車,運輸食物的那種,車身上有紅色的字體,下面一道像微笑的弧線。德拉科拉開車門,高爾坐在里面。
“去老地方。”他帶上門。
高爾發動了車子。德拉科盯著后視鏡。
“后面有輛車跟著,注意一下,”他說,“記著,這批貨運到博克的酒吧那。”
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這是一塊荒了很久的空地,四周生滿了半人高的雜草。一輛卡車停在那里。
“馬爾福。”里面走下來一個男人,手臂上帶著一道傷疤。
“格雷伯克,”德拉科沖他抬抬下巴,“貨呢?”
“后備箱,塞在啤酒瓶里,”他揮揮手讓人把東西搬下來,“我做了標記的那箱注意點,剩下的隨便你。”
酒瓶隨著人的移動碰撞出清脆的響聲。“早上七點,我跟博克約好了。”芬里爾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
“等會,錢呢?”德拉科問。
“付過了。”他擺擺手,坐回車里面,很響地關上車門,開始倒車。
“明天六點半來接我。”德拉科回頭對克拉布說。
車子駛到他家門口,德拉科把手插在口袋里,走上臺階。克拉布一踩油門,灰塵被掀起來,在夜晚中看得不太真切。
他走進洗手間,狠狠地摁了好幾下洗手液的泵,粘稠的液體被嘔出來,他厭惡地皺皺眉。
水可以沖掉他手上肉眼看得到的臟污,卻洗不掉更臟的那一部分。昏黃的燈光下他盯著自己的手掌,恍惚中他看到了血、火藥粉末和混雜灰塵的眼淚和精液,但沒有,他眨了眨眼睛,只能看到清晰的掌紋,手掌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在警校的那幾年,他還只是個孩子,一個恣意的、任性的、別扭的小混蛋。波特是他的同學,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倆就是處不來。于是他惹他,氣他,每當看到他中招心里就漫起一陣得意。
哦,美好的往昔。
直到他說出了那個他后悔一輩子的詞“好”。
于是在每一個不眠之夜,在每一個洗手后的瞬間,他都會翻來覆去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當初那個場景。幾年前那個所謂的“單身派對”上亞克斯利打著酒嗝問他是否加入DE,用著近乎開玩笑的語氣。
而他說了好。
在場時他心里很明白,這是DE在招新。然而剛剛參加工作,他不想被多數人落下。
從此他選了一條回不了頭的路。他是害怕的,但他除了害怕做不了什么。他只會一字一句地照著做,盡管他被要求做的事一次又一次地挑戰了他的底線。他也再沒有時間去惹波特生氣,他們又回到了普通同事間的普通關系。
多么諷刺,如今他又要重新接近波特,是為了監視。
4.
“你愛我嗎?”
哈利躺在無邊的寂靜與黑暗里突然想到這句話。
“你愛我嗎?”
四歲那年他爸媽死了,從此他成了一個孤兒,被送到福利院。他們死于一次DE的突然襲擊。
當初警局分成兩派,他爸媽是徹頭徹尾的“鄧布利多的人”。
DE當時接近于陷入了瘋狂的狀態。那天晚上他的媽媽莉莉坐在床頭,正在給他念睡前故事。然而就在那個晚安吻即將落在他額頭上時,大門被撞開了。詹姆斯那時還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聽到聲音后他不顧一切地跑去把哈利房間門關上,然后從不知道哪里找到了一把獵槍靠在房門口。哈利坐直了回頭看,聽見他爸爸問:“你愛我嗎?”
“不,不要,詹姆斯,不——詹姆斯,我愛你。”他媽媽抱緊了哈利。
一聲響,然后慢慢地從門下流進來一些粘稠的紅色液體。莉莉捂住嘴,眼淚代替晚安吻落在哈利的額頭上。她放下哈利,掀開木地板上的地毯,打開了一扇暗門。
“寶貝,從這走,每走到一個轉彎,數三百下,再繼續走。快!”
哈利爬上布滿塵土的梯子,剛想伸頭說媽媽快點,就聽見門外有人在拿槍打鎖,緊接著是一聲痛苦的“嗷”。
“——蠢貨!就不應該讓你來!——”
另一個人咒罵道,然后拿什么像是錘子的東西砸門。莉莉速度極快地合上門,鋪好地毯,然后拿出了一把刀子。她低聲地祈禱,眼瞼在顫抖。
哈利不知道后來具體發生了什么,但他隱約明白當他一從地道口爬出來時,他就成了個孤兒。他穿過面前的花園,對面是個小山坡,松樹上落了潔白的雪。外面很冷,他穿著睡衣,緊緊地抱著他的泰迪熊,走到街道上,一輛車擦著他的臉飛馳而過,慘白的光晃花了他的眼睛。
他知道警局在哪,于是他穿著單薄的格子睡衣,抱著小熊,低著頭在砭骨的冬夜寒風中行走,瘦弱的身體幾乎算是搖搖欲墜,太冷了。算他走運,遇到一個執勤的不是DE的警察,把他偷偷帶回家,第二天就把他送到了福利院。
這一切都是無法避免的,他對自己說,那就面對吧。
5.
第二天六點半德拉科拿好東西,小卡車停在他家門前。
“去博克的酒吧。”
很快寫著“博金-博克”的牌子就出現在視野內。車停了下來,德拉科指揮人搬東西。博克在拿著一塊抹布擦吧臺,他看見人來,放下抹布,跟正經過門口的晨跑女人打了個招呼:“嗨,凱瑟琳。”
“昨天晚上到的新家伙。交錢吧。”德拉科說。
“請你喝酒。”博克走進里面,翻出幾個罐子。德拉科接過來,看到瓶底的灰色膠布,已經了然,然而不很放心。
“告訴我確切的數目,博克。”
“你還不信我嗎?”干瘦的男人嗤笑。
“你知道我們的規矩。”
博克伸出了五個指頭:“每個罐子下面都是用膠布貼上的,把它撕開。”
德拉科把膠布一塊塊撕開,背過身去,細細地點了一遍,最后把膠布又貼回去。
“我的天,”博克嘲笑他,“你真摳門。老馬爾福看到恐怕自殺的心都會有。”
“別扯我爸,”德拉科皺眉頭,“走了,高爾。”
他回家重新換了一套衣服,站在鏡子面前,發了會呆。
走出大門他差點后退了一步,出太陽了。
6.
哈利去拿了指紋結果,是一個叫做“貝拉特里克斯 ? 布萊克”的中年女人。他去數據庫里核對了一下,沒有正經工作,家里挺有錢。除了吸毒外沒有別的前科,表面上看起來跟DE毫無關系。
倒不算出乎意料。
德拉科走近,問他:“結果出來了?”
“對。”哈利一邊盯著屏幕一邊說。
“我能看看嗎?”
“過來吧,”哈利用眼神示意他,“就是這個女人。”
“有地址嗎?”
“有,在這。”哈利指了指,“你跟我一起去嗎?”
“走吧。”
哈利套上掛在椅子背后的大衣。德拉科跟著他上了車。
過了一會他們到了一座陰森的大房子前。哈利摁響了門鈴,一個女人開了門。她涂著大紅色的口紅,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香煙,眼神是倦怠的,雜亂的黑色卷發蓬亂著。開門的一瞬間哈利下意識地被煙霧逼退了一步。
德拉科把證件拿給她看。她把門打得更開,讓他們進去。房間里像是八百年沒打掃過一樣。哈利被灰塵嗆了一下。德拉科指著窗簾問:“你介意打開一下窗簾嗎?”
貝拉特里克斯深吸了一口煙,不滿地吐出來:“介意。”
德拉科訕訕地收了手。
“你們來干什么?”她靠著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裙子被弄臟。
“九月十三日晚上,你在哪里?”哈利問她。
“我記不得,”她說,“我又得進局子了?”
“先不管那個,你那天晚上在哪,有哪怕一點的印象嗎?”
她嘲弄地看著哈利:“警探先生,你是真的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東西?遵紀守法好公民。我告訴你了,這些小東西真他媽的讓我什么都記不清了。”
“你的指紋出現在一起故意殺人案現場。”
“那又怎樣?我殺了人?還是說我只是去人家家里拜訪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呢?我又怎么知道呢?”
哈利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鄧布利多住在一棟沒有監控的公寓里,實際上,他為了擺脫監視甚至挑了一個監控盲點地段,理由是“總感覺被看著不太安全”。
“那我們先走了吧。謝謝你,布萊克小姐。”哈利說。
“不送。”貝拉特里克斯倒進沙發里,拿出一瓶指甲油。
當他們把門關上時,德拉科問:“你覺得這個案子和DE有關系嗎?”
哈利沉思了一下:“目前還看不出來。鄧布利多的死證明不了什么。我懷疑是這個人,但現在我還不能證明。先看看吧,過幾天等進一步的結果出來再說。”
德拉科嘆了口氣。
“怎么了?”
“回去吧。”
德拉科有那么一瞬間真的想要和他坦白,告訴他自己是DE,告訴他DE頭子是湯姆 ? 里德爾,告訴他他所知道的DE成員。然而當那一大段話已經沖上喉嚨口時,他又把它咽了回去。他不敢,他不知道哈利能不能打贏這場艱難的戰役。
7.
哈利現在能確定的二層DE成員除了多洛霍夫,只有羅道夫斯 ? 萊斯特蘭奇和卡羅兄妹,以及德拉科。
他痛恨這個事實,卻又不得不接受。
他曾經一向不大喜歡馬爾福,但從沒把他當作窮兇極惡之人。以前德拉科總惹他,這算得了什么呢?青少年之間的小打小鬧影響不了對一個人道德的評判。
但當他在鄧布利多死后那一天看見馬爾福恰好調過來,又看見他與多洛霍夫談話時,心情只剩絕望。
他的手機震了一下,哈利把它拿出來,是凱瑟琳發來的短信:早上德拉科 ? 馬爾福和格雷戈里 ? 高爾在博克酒吧和博克見了面。
又少了一個朋友,而多了一個敵人。他放下手機,取下眼鏡擦了擦,放空一下,然后刪掉了短信。
操。
晚上他回到家,把眼鏡取下來,換了身衣服,特意把頭發弄整齊,貼上假胡子,拿著手機出了門。
博克酒吧一直是小混混的聚集地,老板卡拉克塔庫斯 ? 博克是個奸商,但因為一直沒鬧出大事,也或者說被什么人壓著而使人不知道,蘇格蘭場一直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金妮住在附近,她是個狡黠機靈的姑娘。有天她和博克打完招呼,下一個街口突然被截住。
“你好。”哈利出現在她面前。
她把耳機摘下來:“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
“你和那個酒館老板很熟嗎?”
“你這樣可有點粗魯。”她眨眨眼睛,“你是警察嗎?”
“是的。你叫?”
“凱瑟琳 ? 哈里斯。您呢?”
“詹姆斯 ? 伊萬斯。”他小小地撒了個謊。
“好的,伊萬斯,”她挑了一下眉,“你想讓我做什么呢?”
“你愿意在跑步的時候幫我注意一下有什么人和博克有交流嗎?”
“有報酬嗎?”
“當然。”
“成交。”她說。然后把耳機帶上,繼續往前跑。
后來哈利才知道她是個掮客,還是羅恩的妹妹。而且毫無疑問的,在第一次見面時,用了假名。她是個很有個性的人,請她幫忙要價一向很高,不過——她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所以有時接活看心情。她認得警局的每個人和相當一部分有頭有臉的政要。
哈利在去酒吧的路上順路拐去了凱瑟琳的家。她獨居,沒有什么過于親密的人。哈利幾乎是她唯一經常見面的人。金妮打開門,哈利把五英鎊的紙幣遞給她。
“你知道這些信息不止五英鎊。”哈利倚在門框邊,擺出一副要聊天的姿態。
“再吵五后面多加幾個零。”她把哈利往門外一推,干脆利落地甩上了門,接著她聽見隔著門男人發悶的笑聲。這個混蛋。
他走去博克的酒吧,燈牌在夜晚中廉價地閃爍。
“要一杯龍舌蘭日出。”他沖那個瘦子說。然后他端著一杯酒走去角落。一群紋著身的青少年湊在一塊抽煙。
“你在這干什么,矮子?”一個剃著寸頭的高大家伙堵住了路。
“讓開。”哈利把酒放下,盯著他的眼睛。
“噗嗤。”旁邊一個瘦高而難看的男生笑出了聲。
“不讓開你又能怎樣?”挑事的大塊頭歪歪頭,然后把哈利的酒杯掀翻了,“哎呀。”
哈利盯著自己的腳尖,思考是被打爆頭還是打爆別人的頭在這里更不引人注意。
8.
“生意好嗎?”德拉科喝了一大口,對博克說。
“還行。”他漫不經心地擦酒杯。
“那邊在干什么?”德拉科回頭,看見一群精力無處發泄的青少年圍著一個瘦巴巴的家伙。
“你要去看熱鬧?還是警察的責任心終于開始發揮作用了?”博克戲謔地問。
“平常我可不,但是我今天挺有興趣。”德拉科走下座位,從人群的缺口里看兩眼,看看究竟是哪個倒霉家伙被盯上了。他正想笑著站在旁邊看看,直到——
“扎比尼?!”德拉科驚叫。
哈利抬頭,看到一頭熟悉的金發和藍灰色的眼睛。
“你怎么在這?”哈利問。
“喝點小酒,”他回答,“你呢?”
“和你一樣。”
“他們是誰?”
“不認識,”哈利說,勉強掩飾住內心的驚詫,“我們出去聊吧。”
“你以為你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大個子扯住德拉科的肩膀,不懷好意地說。
“放開。”博克從不知道哪里掏出一把手槍,平靜地放到臺面上。
大個子手明顯顫了一下。
“切。”他說,然后帶著一群人走了。
“謝了。”德拉科說。
他們兩人走到街頭,聽見一群嬉皮士在踢罐頭,街邊的酒吧播著聒噪的音樂。
“今晚星星很亮。”哈利憋出來一句。
“放屁,今晚根本沒有星星。”
“謝謝你,馬爾福。”
“你知道了,是不是?”德拉科回頭看他,“告訴我,是什么暴露了我?”
哈利插著口袋,皮笑肉不笑地回看著他。
“你過來。”德拉科粗暴地把他拉過一個拐角,這里是條死路,沒人過。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利還是看著他。
“我真厭倦了,波特,真的,”德拉科嘆了口氣,“我來證實你的猜想吧,我是DE,而我從來沒有一刻喜歡它。”
“我有線人,你被看見了。”哈利說。
德拉科笑了:“操。”
“我要怎樣相信你,馬爾福?”哈利反問他。
“你已經相信我了,不是嗎?”
哈利愣了,然后爆發出一陣笑聲:“操,你真是個演員。”
德拉科忽然不再說話了。他直直地看著地板。
“你看著我,波特,這很嚴肅,”他好半天才開口,“你太他媽的幸運了,你得幸虧是我不是別人!我說真的,我現在只能信你了,你他媽給我有點用!”
他瞪著眼睛,嘴唇因為復雜的情緒顫抖,淡金色的眉毛恐懼不安而又憤怒地跳動。
“注意你的言辭,馬爾福!”哈利有些惱怒。
于是他勉強平復了一下心情:“我能幫你。除了我需要你一定要贏之外 ,無條件。”
“這可未必,”哈利苦笑道,“你太——”
“你聽著,哈利,我會盡我一切的努力幫你,哪怕讓我去掏最骯臟的垃圾桶我也愿意,只要你——只要你答應我,你會贏的,你會贏,好嗎?求求你。”
一輛車開著極亮的燈從巷子口的馬路上飛馳而過,風忽然大了起來,有些冷。哈利注視著德拉科眼里顫抖的模糊不清的路燈倒影和他自己,下意識拉緊了一下衣服說:“我——我不知道,德拉科,我真的不知道。”
“天哪,”德拉科頹然地后退,靠在墻壁上,“天哪。”
他突然撲過去,掐住哈利的脖子:“我——我發誓,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哪怕要殺人。我能幫你殺人,不讓你手掌染上一滴血,讓你良心毫無負擔地過完下半輩子,哈利 ? 波特,求求你,答應我,答應我,你這個混蛋!”
“你瘋了嗎!”哈利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掐住德拉科的脖子,他疼得抽了口氣,“你有什么資本要求我?”
他保持這個姿勢沒動,過了一會感到無趣,放開了德拉科的脖子。德拉科啞著嗓子說:“我有一本本子,記著我認識的所有DE成員和目前為止我找到的能扳倒他們的證據,我還在繼續收集。我想這至少能給你的工作帶來一點方向了吧。”
“我憑什么相信你?”
“湯姆 ? 里德爾是我們的頭子。”
“我很抱歉,你說什么?”哈利皺皺眉頭。
“湯姆 ? 里德爾是DE老大,一把手,你聽懂了嗎?對,就是那個偽善的、可惡的、毫無人性的家伙。”
“這——這不可能,里——里德爾?”
“沒想到嗎?”德拉科哼了一聲,拍拍身上,坐起來,“我沒辦法證明給你看,每次開會手機或者其他有類似功能的設備都要銷毀,為了讓我的工資不浪費在買手機上,我在會面時只帶耳朵。我只能搜集到沒有錄音錄像的證據。你信不信我的話?”
“你為什么這么怕這個組織?”
“你父母是DE殺的,你不感到憤怒嗎?你不想報仇嗎?”
“德拉科,”哈利說,“平心而論,我是想的,我當然想,我四歲成了個孤兒,你知道那年下雪天刮的風多冷嗎?然而我可以嗎?我做得到嗎?鄧布利多死了,我幾乎任何人都不敢信任。我現在就像在黑夜中奔跑,我不知道前面會不會有墻,不知道旁邊是不是有陷阱,我甚至不敢信我從小養大——打個比方——的狗。我腳下有深淵嗎?走前一步土地會裂開把我毫不留情地吞進去嗎?我現在手上什么也沒有,我有著健康的眼睛,但當四周都是黑暗時,眼睛有什么用呢?”
“那好吧,哈利,”德拉科說,“我愿意和你一起走,我愿意分給你我的蠟燭,因為這蠟燭遲早會被我打翻,如果給了你,你至少能縱火把這黑暗的一切燒死。”
哈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德拉科看起來像是個孤注一擲的絕望賭徒,把所有的錢都賭在了哈利身上。他現在不愿想,也不敢想,他的選擇是否是明智的。不僅是德拉科,同時哈利也是這樣。
“回家吧。”
9.
第二天德拉科去上班,見到亞克斯利。他問德拉科好,德拉科報他一個微笑,兩人在后門口寒暄了幾句,亞克斯利突然說:“波特有進展嗎?”
“昨天我跟著他去了貝拉特里克斯家里,指紋結果出來了,但貝拉沒有認罪的意思,也暫時沒有進一步的證據,他就走了,我問他你覺得這事跟DE有關嗎,他說不知道,有可能,但他當時一副疲憊的樣子。我不知道,或許他累了,不知道還要不要管這件事。鄧布利多死了對他打擊很大。”
“好勢頭。你反正記著,如果他對打擊DE有很大興趣,或者很大進展,你就——”他撇了撇嘴。
“知道了。”
進入辦公室后德拉科跟哈利打了個招呼,低著頭,找他的筆:“其他的結果出了嗎?”
“我還沒看,你能幫我拿一下嗎?謝謝。”哈利坐在電腦前,盯著白花花的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德拉科的手機響了,他對哈利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走到一邊去打電話。
“我給你派個新的事,下星期三,去港口,有群妞兒,你負責運送一下。我派克拉布去看著波特。聽明白了嗎?”
“懂了。”德拉科掛斷電話,他忽然覺得一陣暈眩,周圍人的談話聲、打字聲、皮鞋和高跟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音放大了千萬倍,像是在質問他。質問什么呢?他不明白。他媽的,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德拉科,”哈利從背后走過來,拍拍他肩膀,“要不要去外面抽支煙?”
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德拉科驚醒了:“當然。”
哈利走到外面,給了一支煙給德拉科,把煙叼在嘴上了,才尷尬地發現沒帶火機。
“我回去拿一下。”哈利說。
“別了,”德拉科拉住他的胳膊,“我帶了。”
他幫哈利點上煙,又給自己點好。德拉科看著紅熱的煙頭。
哈利吐出長長的一股煙:“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么對他們這么害怕。”
“你知道小巴蒂 ? 克勞奇嗎?”
“前兩年被開除那個?”
“他有一回因為一個俄羅斯餐廳老板沒按時交保護費,一槍崩了別人的腦袋。我就站在他旁邊,他先是接了個電話,現在想來很清楚了,就是湯姆 ? 里德爾,出來之后整個人都狂熱了起來。這不止是黑警,哈利,這簡直像邪教。而接著他丟給我一把鍬,說‘六英尺深’。然后他把手往桌布上一擦,拉上外套拉鏈,就發動汽車離開了。那個胖老頭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比球都大,血流了一地。什么樣的人敢無視生命的可貴?什么樣的人敢殺人都毫無負罪感?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告訴你,哈利 ? 波特,我是個爛人,我非常怕死,也怕別人死,哎,如何說呢?看到別人死總讓我感到害怕,不,不是,是難過,非常難過,帶恐懼的那種難過。我是個膽子比老鼠還小的人,除非將我的血管一根一根扯開,放干凈最后一滴血,我的性格才能改變。我不怕告訴你這些,我也絲毫不為此感到恥辱。為什么?因為六英尺深的土地之下足以埋葬我的羞恥心了。”
哈利聽他說完,然后碾滅了煙,笑了。
“德拉科,你是我所見過最勇敢的人。”
“凈扯淡。你心里指不定怎么笑我。”
“不,我是認真的。德拉科,我都未必有這個勇氣,承認我害怕死亡。你或許哪里不好,譬如怯懦或是軟弱,但德拉科,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是個好人,不算徹頭徹尾,但你是個好人。”
“總覺得這話哪里不對勁,”德拉科說。
“你臉紅了。”哈利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我沒有,是你編的!”
“你氣急敗壞了,德拉科 ? 馬爾福氣急敗壞了,因為我說你臉紅了!”
“操,波特,我今天非得像在警校時那樣教訓你。”德拉科笑了起來。
“我可不太清楚是誰在警校背后被貼了‘馬爾福臭大糞’的牌子還在學校里晃蕩了一整天。”
兩個人靠在墻邊,和對方對視著。
“德拉科,”哈利說,“我很久沒看見你笑了。”
“你觀察力不夠敏銳。”德拉科撇過頭去,看著前方那棵在剛刮過的風中快樂地搖晃著的樹。
10.
晚上十點對于乖寶寶來說已經是應該上床睡覺的時間。德拉科開著車到港口,有一條破船上擠滿了人,引擎發出不詳的轟鳴聲。船開近之后德拉科才看清是一船女人,黃皮膚的和黑皮膚的都有,她們的手被綁在背后,運人就像運貨一樣。德拉科為她們感到難過和悲哀。誰知道她們前方的命運如何?被賣到變態的家里當一輩子性奴,因為逃走而被殺死,卻因為不是英國公民無法得到對她們有利的評判,被運到妓院當作玩物最終在床鋪老死,或者更慘,中途因為哪些骯臟的家伙得上病,以更痛苦的姿勢死去。他的確為她們感到不公的,的確為她們感到不平,卻也不敢為她們出頭。
他的負罪感是個惡魔,既折磨自己,使他不能沒有負擔地為惡,又不足以強大到使他站出來,指出那些始作俑者。然而他干了什么呢?他是個幫兇。我總有一天會在沉默中滅亡,德拉科經常絕望地這么想。
他盡量在把姑娘們推上卡車時溫柔些,在排在隊伍末尾的姑娘回頭用仿佛快要溺死的人的眼神看著他時把頭撇開,沖開車的家伙喊一聲:“可以了。”然后坐上副駕駛位,任由微弱的嗚咽在身后響起。
老板是個穿著超短裙,燙著波浪的女人,身上散發著糜爛的濃烈香水味。她用一種通常不會在女人身上出現的猥褻目光打量著一車的前途未卜的偷渡者,然后讓旁邊幾個大漢把人一個個拖下來。有個黑皮膚的年輕女孩趁繩子被松脫時像鹿一樣往外跑。她跑得很快,但不夠子彈快,前胸被貫穿時她還沒跑到對面馬路。
女孩們在尖叫,有個姑娘甚至被嚇到暈倒,肚子被兇狠地踹了一腳后又像拎小雞一樣被抓著衣領提起來。周圍沒有一個人探出頭來,好奇發生了什么。賭博的還在賭博,喝酒的還在喝酒。
收了錢之后德拉科要求一個人回去。他在河邊嘔吐,嘔得嘴里泛酸,大腦在不停地轟鳴。這樣的事他永遠也沒辦法習慣。
然后他拖著腳回了家,用最大的力氣揉搓手。令人嘔吐的臭味又出現了,無論他用多少水和洗手液都洗不掉。
德拉科坐在窗臺上,看漆黑的天空中游過一架飛機,機翼劃出看不清的漣漪。
星星發出撫慰人心的柔光,像是某種魔法。
德拉科壓抑著自己的哭聲,他看著星星,卑劣地期盼這種渺小感能讓他覺得他對別人做的事無關緊要,可期盼只是期盼,星星的光又突然變成利劍挑破他最害怕被揭疤的那個傷口。
因為他殺死了阿不思 ? 鄧布利多。
貝拉特里克斯那天和他一起去了鄧布利多家里,里德爾派她看著德拉科。德拉科本以為這會像以前任何一項任務一樣,但當他看著鄧布利多和藹的面容時,他無論如何也扣不下扳機。
“來吧,孩子,我知道會有這一天。”他瞇著眼睛笑著看德拉科,走去飲水機邊給他裝了一杯水,遞給他,然后坐在椅子上,鼓勵地看著他和貝拉特里克斯。德拉科的手指在那一刻突然僵硬了。
“跪下,老東西,”布萊克粗暴地把他往地上一推,“你快點,你在干什么?”
鄧布利多的頭發是枯干的白灰色,德拉科看著他的后腦勺想到,像是某種奇特品種的草。老人脖頸上的皺紋中夾著斑。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
“哦,孩子,誰知道——”
砰。
槍走火了,鄧布利多就那樣倒了下去。
“我的天哪,”德拉科丟下槍,踉蹌地倒退幾步,“我的……我的天哪。我要怎么辦?不是我干的,是走火!他死了!他死了!”
“快閉嘴吧!”貝拉特里克斯狂喜地跪下,“別攪亂氣氛!”
“我要怎么辦,布萊克?我打死了他!”
“窩囊廢,”貝拉特里克斯不耐煩地說,“把所有你碰過的東西拿過來,你帶了手套,對吧?快,拿過來。”
“你……你要幫我頂罪嗎?太好了,布萊克,謝謝,謝謝你。”
“先聲明,湯姆那里,你也得說是我開的槍。”
“太好了,太好了,盡管這樣說吧,貝拉,盡管這樣說。”
“別叫我貝拉,小毛孩子!”她回頭瞪著他。
“好吧。”他訕訕地閉了嘴,然后癱在墻邊,始終不敢相信自己殺死了鄧布利多。槍真的是走火的嗎?他似乎……似乎有一些印象他的食指往里勾了勾——不,槍是走火了的,只是他當時正拿著它而已,對,就是這樣。
星星殘酷地沖他的心里和回憶里反復地刺著,捅著,鮮血噴涌出來。為什么他還是喜歡坐在這看星星?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就能死去。他還能流這些咸咸的小東西,說明還有余地,德拉科自嘲地想。
11.
哈利要加班,結果出來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貝拉特里克斯 ? 布萊克,然而他卻隱隱覺得不對勁。他搞不懂當初她為什么要抵賴,她應該很清楚,她留下的證據足夠給她定罪了。或許只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吵她。
他回到家門口,掏出鑰匙,心里還在想究竟是什么能讓德拉科對DE如此懼怕,突然發現有哪里不太對勁。警察的直覺讓他心里一咯噔。直覺有時候很可靠,大腦運轉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有時根本不能迅速地理解得出這一結論的過程。哈利倒退兩步又看了看,仍然沒看出什么異樣,但他還是走了,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他走下樓,突然意識到哪里不對勁了:他夾在門縫里的那張卡片掉在了地上。完了,是誰?他的衣柜——他的衣柜!
哈利拿出手機給德拉科打電話,鈴響了好幾聲,幾乎快轉到語音郵箱了才接通:“你現在在哪?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在監視我嗎?”
“有,我今晚被派出去了,剛到家沒一會兒,克拉布被遣出去看你了,怎么了?”
“我現在去你家,我家被闖入了,我懷疑是克拉布,你家在哪?”
德拉科報給他地址,哈利迅速地掛斷了電話,跑到幾條街外去打了輛出租車。他告訴司機地址,然后任由車在空曠的馬路上奔跑。
“你從后門進,我怕被看見,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手機不被監聽,我讓布雷斯給我處理了一下。”
“那就行。”
哈利走到他的后院,他看了看,窗戶開著,門是緊閉的,還掛了把古怪的不合時宜的大鎖。
“我翻窗吧,免得你來開門了。”
德拉科舉著手機走到后門邊,哈利手一撐,敏捷地翻了過來,然后拍拍手:“你家安保真是松懈。”
“你家都被闖入了,我至少還在家。”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哈利說,“有可能今天起我就要暴露了。我推測的DE等級圖在家里,做好準備,明天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德拉科呆立在原地,好半晌他嘆了口氣,拿出一個本子和一個U盤。
“你拿好了,這是我這么多年以來搜集的所有證據,在和你合作后我又到處找了找,但是還缺一些,恐怕不能保證把里德爾完全扳倒,很有可能再起。剩下的靠你了,我幫不上大忙了。”
他把東西遞過,哈利沉默地接過來。
現在是午夜了。哈利嘆了口氣。一個醉漢走過馬路,哐里哐當地丟下一個瓶子。
“我來之前你在干什么?”哈利把本子和U盤仔仔細細地放好,裝作輕松地問。
“看星星。”他說。
“那么,”哈利說,“我能和你一起嗎?”
兩個人一起坐在窗臺上。夜空不是全黑的,就像它一向那樣,帶一些紅棕色和藍色。黑的,布萊克,馬爾福。
“德拉科,”哈利取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盡量輕描淡寫地問,“鄧布利多是你殺的嗎?”
德拉科只是抬著頭,不回答。哈利不再問,他脫了鞋,把腳也搭上去。德拉科的臉在模糊的燈光下顯得柔和些了,不像以前那樣尖酸又刻薄。
“對。”德拉科輕聲說,沒回頭看他。
哈利忽然產生了一種巨大的沖動——或許出于憐憫也未可知——想摸摸他輪廓不再刻薄的臉,但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屋子里的鐘古板地走著,滴答聲一開頭聽起來讓人清醒,過了一會就像世上的一切一樣讓人麻木了,例如性欲、金錢和工作。然而無法讓人清醒,至少也能讓人醒著。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現在是凌晨兩三點了,街上除了路燈光傾瀉下來的聲音幾乎再也沒有別的了。
“里德爾還有幾份合同。和那些高級家伙們的合作,他們可不會放心口頭上一句話。我聽說過,但我從沒找到。我會盡量。”
哈利湊近了些,把手掌搭在德拉科的手背上,他們兩人同時都感受到對方的手有多冷。
“讓我來,德拉科,我和你一起。”
嘴唇和皮膚的相貼來得順理成章,德拉科急迫地吮吸著哈利的嘴唇,像快要窒息的魚。哈利緊緊地摟著德拉科的背和脖頸,它們不出意料的涼。德拉科把手指插進他的柔軟而雜亂的黑發里,啃咬著哈利胸前的皮膚,兩個人都沒有提出關燈,因為他們都如此渴望把對方的面容與身體刻在腦海里。在這樣的時刻,性愛不再是枯燥生活的調劑,而是撕咬和發泄,也是某種隱秘的儀式,像士兵上戰場前悲壯的離別場景。鐘響了,一下,兩下,三下,于是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他們不像是在進行戀人間的美好溫存,反倒像在打架,用拳頭,用腿腳。這樣的性愛讓人絕望。
“我要走了。”哈利在做完之后坐起來。
“留下來吧,就這一個晚上,哈利,”德拉科說,“留下來,我們還有幾個小時能等天亮。”
他把手放在哈利光滑的脊背上像真正溫柔的情人一樣打著圈撫摸,誰都清楚這不過是暫時的假像。哈利的臉上除了淡淡的紅色再沒有其他跡象表明他剛剛經歷了什么。
德拉科掀開被子,毫不羞臊地、赤身裸體地走下床。
“你這個怪人。”哈利說。
“你和怪人上了。”德拉科沒回頭,他又開始看著窗外。哈利也走下來,套了一件德拉科的長外套,又給德拉科拿了一件。
“我告訴過你,我碰巧拿到了那幾份合同嗎?今晚我加班,在他的暗柜里翻到的,有簽字和蓋章。”
德拉科猛地回了頭:“哈利,你不是……你不是要一個人去吧?”
“當然不,”他說,“我告訴過你了,我們兩個人一起,你當我會那么容易放過你嗎?”
德拉科看著他狡黠地笑著。
“好吧,那你記著你今天說的話。”
電話突然響了。德拉科看看來電顯示,是克拉布。他示意哈利不要出聲。
“德拉科,”克拉布開口便說,“你必須殺了哈利 ? 波特,他在調查DE,我找到他藏在相冊盒子里的備忘錄了,他進展很大,很快就會發掘出對我們來說致命的東西。他今晚沒回,可能在加班,我帶走了備忘錄,明天你就動手。我要回去了,我困了。”
德拉科掛斷電話,對哈利說:“你聽到了,明天動手。”
哈利聳聳肩,問了個不太相干的問題:“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搜集你給我的那部分資料的?”
“哈利,”德拉科沒回答,“現在你沒有回頭路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今天要去給DE干活?你是不是早就開始一個人偷偷調查?”
“是,”他低頭幫德拉科扣上扣子,“你不要著了涼,現在也挺冷的。”
“你別幫我扣扣子!”他揮開他的手,“你當你是誰,偉大的救世主嗎?圣人波特?我告訴過你,我愿意替你干危險的事情,我愿意讓你沒有負擔地活完下半輩子,你在干什么?”
“我當時沒想到你是認真的。”
“為什么我不認真?我從當初克勞奇讓我挖六英尺深的坑后就開始了。波特,我告訴你,我早就下好決心了。我欣賞你,從警校到現在,一直都是這樣。或許我以前沒有意識到,但在經歷了這個晚上之后,你覺得我還能對此視而不見嗎?我愿意為你活下去付出一切代價。”
“我萬分感激,德拉科,”哈利說,“但你以為我便不是從很久以前便對你有好感的嗎?你一直以來都怕疼,怕死,我可能比你好那么一些,我不太怕疼的。”
“可我怕你疼。”
哈利執拗地偏頭看窗外。
“你這頭蠻牛,波特!我早就做好準備了,我殺過人,我越過貨,我插手過毒品交易,我甚至放任一群年輕姑娘就那樣被推進火坑,我不可能活得舒舒服服,就算DE一直安安穩穩地存在著。何況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那一天遲早會來,而我只是個干事干得多的卒子,或許我能接觸到更高層的一些人,但也僅限于此了。一到出事,我會是第一批被推出去的。你覺得我還有什么所謂的自由或者隨便什么嗎?我都不相信了。我已經是這樣了,但你還有大把沒享受過的時光。”
“人天生會忘記的,只要有時間,什么痛苦都能被遺忘,什么日子都能過下去。我知道這說法聽起來太自私。我以前也從來不敢茍同這個觀點。但是德拉科,就讓我自私一回吧,我希望你活下去,然后慢慢地忘掉,因為你有真正好的心腸。這是我唯一一次,對別人說這樣的話。這聽起來多么令人憤慨,我是明白的。但請允許我,請允許我,就這一次。德拉科,你值得一切美好的東西。”
“你太高看我了,”德拉科簡直像在卑微地乞求,“我們就不能一起去嗎?”兩人突然沉默了,鐘沉悶地向前走著,無趣得讓人生厭。
“這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他們面對面站著,最終同時撇開頭,任由思想在虛空中漫無目的地亂撞,將時間沖散。
“德拉科,”哈利開口了,“抱抱我吧。”
德拉科那一瞬間恨不得沖這個人臉上結結實實地來那么一拳,把他摁在地上毆打。但他只是張開了雙臂,抱住了哈利。他把頭輕輕地在哈利的頭上蹭蹭,又低頭讓兩個人的面頰貼在一起。他摟著哈利的腰,摟得很緊。哈利幾乎是一下子就流下了眼淚。他急忙分開,德拉科幫他擦掉后又抱住了他。
“你摟得太緊了,德拉科。”哈利悶悶地說。
“還有一會就要天亮了。”
“我走了,”哈利穿好衣服,“再見。”
“我愛你。”
“如果我早上沒來上班,你去麥格法官那里拿逮捕令。”
11.
或許現在唯一值得安慰是克拉布沒發現他在衣柜里藏了什么,這得歸功于他密密麻麻的制服,哈利自嘲地想。他又把筆記本和U盤往衣服里面塞了塞。
“赫敏,”他鎮靜地撥通了電話,“我很抱歉這么晚打擾你。但我實在有一事相求。請你千萬確認你身邊沒有人。羅恩沒和你在一起吧?”
“沒有,”女孩說,“怎么了?”
“我要請你幫我保管一些東西,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找到了能把DE連根拔起的證據。現在我去申請搜查令,我認識一個可靠的法官,但我現在因為不小心已經暴露了,我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去完成這件事。赫敏,你是我現在唯一敢信的人。”
“你現在過來。”
赫敏家不遠,現在也沒幾輛出租車。哈利一邊跑過去一邊罵自己為什么要記備忘錄。
褐色頭發的律師在門口等著他。哈利關上門,掏出一片鑰匙,一個本子和U盤:“這是我從前常去的那家銀行的一個保管箱的鑰匙,我告訴過你的。里面是我能搜集的DE的全部活動,錄音,資金流向,一切,我需要你幫我保管好,我要去申請里德爾的逮捕令。因為一旦有什么事情發生了,你就幾乎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你下定決心了嗎?”赫敏問他。
“是的,我很堅決。”
“好,”赫敏拿過鑰匙,“去吧。”
她吻了吻哈利的面頰,拿好了鑰匙,走回房間。哈利離開了。
走到大馬路上他又撥了個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接通:“麥格法官,您好,我是哈利 ? 波特。很抱歉這么早打電話打擾您。但我希望您現在能簽發一份逮捕令。”
“明天等我上班了不行嗎?”他聽見德高望重的法官說。
“恐怕不行。我有重要證據,證明警察局一位要員牽涉重大犯罪和腐敗集團。”
“你和地方檢察官說過了嗎?”她的聲音嚴肅了起來。
“明天早上我第一件事就是這個。但現在我需要一份逮捕令。”
“我明白了,你盡快趕過來。”
“對了,還有一件事,”哈利的聲調突然降低了,他嘆了口氣,“麥格法官,如果我沒能拿到,請明天早上給德拉科。”
突然某種英雄就義的愚蠢情感像龍卷風一樣席卷了他。就像所有的電視劇演的那樣,英雄們總在執行大任務前做出一副悲壯的樣子,然而生活不是電視劇,真正的英雄不一定能在執行最重要的任務后回家喝喝茶看看報紙。這算什么呢?這種感覺的產生究竟意義何在?他想。
12.
“他去找麥格了,我看見了,”克拉布說,“我想他是去簽發逮捕令了。是現在去還是等早上德拉科去?”
“你現在過去,把他截住,搜身,然后解決掉他。”
“我會的。我現在就去。”
13.
哈利甚至不知道克拉布是怎樣靠近的。他從沒想過DE會以如此下流的手段抓住他。他開了輛車,半路突然沖出來一個人,他急忙剎車,然而看見的卻只是一個人舉著把槍。
“開車門。”哈利看見克拉布的口型。
他舉著手,姿勢古怪地緩緩地打開車門,心里卻踏實了很多。克拉布沖進車里副駕駛位,拿槍指著他:“回你家。”
他把哈利綁在椅子上,搜出一把鑰匙,于是他知道他得到了一半他想要的東西。然而接下來哈利要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殘酷折磨,他的指骨被一根一根折斷,眼鏡被打落在地,口腔里滿是鮮血,肋骨也被打斷了。
“那間你儲藏資料的銀行在哪?!”他怒吼著踹倒了椅子。
哈利勉強地笑著,說話像個風箱一樣:“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呸。”
克拉布輕蔑地笑了,打了個電話。羅恩被DE挾持了。
“不告訴我們,韋斯萊也要跟著你一起去死。”
大概就是現在了。哈利艱難地嘆口氣:“格林格特銀行。”
“很好。”克拉布笑了,然后又在他胸腔上打了好幾拳。哈利哇地吐了一大口血。他的衣服全都染上了血。然后克拉布拿著鑰匙走了,屋子里只剩他體內血液虛弱流動的聲音。
太好了,他想,太好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他想贊美德拉科一千萬遍,他從來不知道有人全心全意地和他站在一邊。沒有德拉科,他收集的資料證據根本不足以如此快速地做到現在這一切。他幾乎要笑出聲了,他做夢都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運氣。稍微可惜一點的是他似乎沒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不過這玩意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保留。他想笑,但是很疼,于是他停下了“笑”這個念頭。燈真亮,是個好燈,錢花得值,他很滿意。但天花板刷得不太好,以前倒是從來沒注意到過。他漫無目的地在海洋中浮浮沉沉,浮——沉——浮——沉,咕咚一聲,他旁邊冒起來一個氣泡,于是他伸手去碰碰那個可愛的小家伙,它又從指尖游走了,浮到海面上噗的一聲不見了。下沉,下沉,下沉——他現在好像不太浮得起來了,有什么東西從他的身體里拼命地向外跑,像是一群老鼠,吱吱吱吱地叫。
14.
哈利 ? 波特死在自己家中,雙手被綁在椅子后面,指骨全部折斷,肋骨斷裂。
德拉科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場景。
哈利沒來上班,他去麥格法官那里拿到了逮捕令。里德爾今天沒來上班,不知是為了什么愚蠢的理由。他決定晚上自己跑去他的住處。
臨近下班接到一個報案,說哈利 ? 波特死了。
對方口氣聽起來慌張而急切,是個女人,盡管能聽出來她極度的悲傷,卻仍然有條有理地把地方說明白了。德拉科在聽到這個人名后立馬把聽筒搶了過來:“你說什么?”
“哈利……哈利 ? 波特死了。”
聽筒當時就滑了下去。
他拒絕和其他人一起去,只說想要休息一下,要提前回家,請了假。中午的時候他突然接到短信說今晚DE有個小集會。然后他拿好逮捕令,回家拿了把自己私藏的槍,去了克拉布家。
他拿之前克拉布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他的鎖,在他的家里四處走著,沒什么特別的地方,是個典型的不太講究的單身男人的居所。臟衣服和臟襪子堆了一堆。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翹著二郎腿,對著光研究下麥格的簽名。單從簽名他就能看出來麥格法官挽得緊緊的圓髻和同樣皺得很緊的眉頭。只是他記起來她今早把這個小東西給德拉科時語氣充滿了擔憂。
德拉科吹了吹上面的灰,又調整了一下坐姿,使自己能坐著更舒服。天漸漸暗了,他不想去開燈,于是他坐在房子的陰影里,看著家具的輪廓被影子一點一點抹花。
然后他拿出槍,仔仔細細地再擦了擦。
鑰匙終于開始在門鎖里轉動。克拉布打開門。
“你在這干什么?”
“哈利 ? 波特是不是你殺的?”
“對,干什么?”
“好。”
德拉科從背后拿出槍,對著他右眼扣動了扳機。子彈有力地貫穿了他貼滿肥油的腦袋,血液飛濺到墻壁上,黏黏糊糊地滴答下來。
然后他走過去,跨過克拉布的尸體,走出房門,開上車去了約好的集會地點。沒幾個人,里德爾,他,克拉布和布萊克。克拉布沒能出席這次重大集會,德拉科一點也不感到遺憾。
貝拉特里克斯皺著眉頭看著他:“你怎么晚了?克拉布呢?”
“死了。”
“怎么死的?波特死了他也搭上了?”
德拉科忽然抬起槍:“被我殺的。”
“從來沒想到,德拉科,”里德爾看著他,好整以暇地轉過身來,“你居然有一天會這樣。”
“里德爾,”他舉起逮捕令,“你被逮捕了。”
15.
DE終于被完完整整地扳倒了。赫敏向檢察官提供了所有的資料。克拉布拿的是哈利早就準備好的假鑰匙,就算德拉科不殺他,銀行也會提起警覺。法庭上DE的律師幾乎算是節節敗退,德拉科坐在旁聽席上,非常滿意地聽見了“有罪”兩字。
再過幾天,就是對他的審判。
赫敏去到他家:“選吧,我是你的律師,你選有罪還是無罪?”
“有罪。”
赫敏拿出那個U盤:“我在U盤里發現了一段視頻,是哈利提早錄好的。”
“他說了什么?”
“他要給你當證人。”
過了幾天他坐在了法庭上的玻璃房子里,穿著套西裝,死氣沉沉地。檢察官詢問證人時,他只是坐在那里,不感到悲傷也不感到高興。
“法官大人,我的委托人請求播放一段視頻。”
法官點頭。
哈利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他擺好攝像頭,然后緊張不已地坐到沙發上,他咳了一聲,然后開始說話:
“我是哈利 ? 波特,一名警察。
? ? ? ?“我錄下這段視頻的目的,是為了給我可敬的同事德拉科 ? 馬爾福提供最微小的一點幫助。若我的死亡無可避免,我至少也得讓另一位偉大的人活下去,因為他值得,也應當擁有這一切。
? ? ? ?“我不敢說我有多少功績,但我敢說,在與DE的抗爭中,我盡了自己的一份努力。無論這對于社會和諧有用與否,我做到了問心無愧。而馬爾福先生,是我在這一過程中,最忠實的伙伴。
? ? ? ?“如果DE真的被打倒了,那么我在這里,就要為我最親愛的朋友洗刷部分冤屈。依我個人愚見,在我提交的所有證物中,那本日記恐怕會是最有價值的。日記中記在了絕大多數的DE成員名字,包括其頭領湯姆 ? 里德爾和足以使他們在監獄里待上一輩子的有力證據。而這一證據全然來自馬爾福先生,如果沒有他在最后關頭的鼎力相助,和面對DE威脅時毫不畏懼的勇敢的心,我的這一理想都可能不能得以實現。我在這里要再次感謝馬爾福先生,如果沒有他陪同我,我不可能走這么遠。
? ? ? ?“馬爾福先生是一位DE成員,但他內心深處并不想犯下這樣令人唾棄的罪行。我明白,法官大人和陪審團的各位,你們大概早早被告知,不要被這樣的話迷惑。我也知道這樣毫無說服力。但我所想要表達的是,馬爾福先生在我尋找證據的過程中,為我提供了極大的幫助。那本筆記,是他在兩年前就開始記的。兩年前!那時我雖然也開始了調查,但我的調查和他的相比,也一定是他的危險性更高。我認為依此一點,足夠判定馬爾福先生用實際行動對自己的行為懺悔。或許他看起來懦弱,但他心中的勇氣是我萬分敬佩的。
? ? ? ?“馬爾福先生不會允許自己被包庇,如果我沒猜錯,他選的應該是有罪抗辯。因此我在這要講明白。他向我親口承認了鄧布利多的死是他的錯。他當然知道,向我說出來,就相當于向所有人說出來。他勇于承認自己的過錯、所犯的罪行,這是一種可貴的品質。
? ? ? ?“在光明的地方不懼怕黑暗,這是一種勇氣;然而在黑暗的地方向往光明,這是另一種勇氣,而且更加不易。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是不敢見光的。我們一向對DE深惡痛疾,痛恨他們給我們的人民帶來了多大的苦難,但不可否認的是馬爾福先生身上的閃光點,他對于正義的渴求在黑暗中熠熠生輝,最終也指引我舉起手中的蠟燭,把黑暗驅散。
? ? ? ?“我想說的是,馬爾福先生是一位有罪之人,他身上背負著人命,手上也沾滿了鮮血。但他一直意圖洗干凈這鮮血,并用實際的努力擦掉了一部分。我相信那本筆記本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證據,沒有他的幫助,我很難找到更切實的、有力的證據。我希望陪審團的各位和法官大人,能夠在作出判決之前,在聽了我的話之后,更加謹慎地考慮一下。”
然后他的臉最終隨著屏幕一黑消失了。
德拉科仍然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
等到所有的過程結束后,法官說:“請陪審團選出一名主席,在討論后選讀結果。”
16.
“有罪。”
他走到墓園里,嘴里嘀咕。寫著“哈利 ? 波特”的那塊墓碑正對著他。
“波特,”他微笑,“你有件事沒有算準,我也挺想被包庇。而且我也不太喜歡被你說膽子小。”
“不過隨便你吧,你都走了。”
他俯下身去,拿手掌擦了擦名字上面的灰。
“挺遺憾的,那天沒跟你一起看天是怎樣一點一點亮起來的。”
他轉身離開了墓園,皮鞋沾上了雨后的泥巴。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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