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行之

弗洛伊德說，一個人的童年將影響他的一生。

1996年到2002年，屬于我的——或者說屬于我們90后最初那一撥人的童年，大概有這么些事：

小霸王游戲機(jī)

90年代初還是物質(zhì)相對貧乏的年代，小霸王游戲機(jī)是小孩子們的奢侈品。說是游戲機(jī)，其實準(zhǔn)確說法是「 小霸王學(xué)習(xí)機(jī) 」，打游戲只是附屬功能，但是被我們開發(fā)成了核心功能。

小霸王機(jī)身像是現(xiàn)在的電腦鍵盤，前端能插芯片卡，兩側(cè)能插游戲手柄。當(dāng)時一臺小霸王的價格在60元到160元不等，我們就算要買一臺檔次最低的，也得父母出手。

當(dāng)時的貨幣價值大概是這樣的，每逢六一兒童節(jié)，是我們最富有的日子。人均兜里有3到10元錢不等。超過10元的，算是土豪。

小學(xué)畢業(yè)之前，幾乎沒人兜里裝過100元的票子。拿我們的話說，100元的票子裝在兜里，跟裝炸彈似的，不敢。

有了小霸王還不頂事，還得有游戲卡。當(dāng)時的游戲卡分大概分為四個檔次，我們的術(shù)語是：128合一、4合一、3合一、1合一。

合一前面的數(shù)字越小，代表檔次越高，里頭的游戲越少，但越精良。128合一的價格是8元，4合一的價格是12元，3合一的價格是18元，1合一的價格是35元到48元不等。

對于兜里常常就三毛錢的我們，自然是買不起的，于是逢年過節(jié)就纏著大人買游戲卡。游戲卡用久了，容易磨損，讀取不出來。有人居然發(fā)明一種修復(fù)的技巧，往卡上吐一口痰，然后拿衣服不停擦。居然很多卡就這么修復(fù)好了。

當(dāng)時最熱門的幾款游戲，「?超級馬里奧兄弟 」俗稱采蘑菇，是無冕之王。其次是「 坦克大戰(zhàn)?」、「?魂斗羅?」、「?影子傳說?」、「 街頭霸王 」、「?綠色兵團(tuán)?」等。

在90年代初，大多數(shù)小孩聽過最燃的音樂，就是「?魂斗羅 」游戲開始前的背景音樂。童年定格在這個年代的人，現(xiàn)在只要一聽到這個聲音，心臟會咯噔一震，一秒鐘就夢回童年。

釣龍蝦

夏天釣龍蝦，是孩子們性價比最高的游戲。一根竹竿，綁一根白線，摸一點螺絲肉拴著，沉到池塘邊上，不一會兒就有龍蝦用鉗子夾住了螺絲肉。拉線，左手抄出撈網(wǎng)，龍蝦離開水面發(fā)現(xiàn)上了當(dāng)，趕緊松開鉗子，穩(wěn)穩(wěn)地掉到網(wǎng)里。

然后剝龍蝦肉，帶血絲的，把螺絲肉換掉，再釣其他的龍蝦。鄉(xiāng)下的龍蝦奇多，半分鐘內(nèi)會有龍蝦拉線，十釣九準(zhǔn)，不需要什么技術(shù)含量。很多小孩釣完龍蝦，帶回去做成菜吃，還有的拿出去賣錢。

釣龍蝦的餌沒太大要求，是肉都可以。大家用的最普遍的，是螺絲肉，青蛙肉和龍蝦肉。但也有人用老鼠肉。

那時候鄰村有一個釣龍蝦的高手，餌全是用老鼠肉做的。他有二十多根釣桿，一字排開，左手抄一張撈網(wǎng)，腳步來回移動，右手只管提釣竿，沒閑的時候。半個小時能釣一水桶的龍蝦。

池塘邊上一般都有綠蔭，幾個小孩子聚在一起，光著腳丫子邊釣龍蝦邊嬉笑打鬧，是鄉(xiāng)下最常見的。釣?zāi)伭耍咸锕∩瞎洌话愣颊蹘灼扇~，戴在頭上做帽子。

偶爾也釣青蛙。釣青蛙餌是用棉花，去家里找一點棉花，揉成小拇指大的小團(tuán)，栓在線上。去池塘里找青蛙，看見有冒頭的，把棉球伸過去，來回晃。

青蛙盯著棉球，突然就跳起來咬，并不松口。然后就拉線，青蛙就釣著了。

無論是釣龍蝦還是釣青蛙，都是有風(fēng)險的，很有可能會突然釣到一條蛇。一般拉起來看到是一條蛇，大家就嚇得“哇啊”一聲，以為蛇會追上來，扔了桿，撒丫子就跑。

舞蝶

舞蝶是最具浪漫色彩的游戲。每到夏天，村里的蝴蝶奇多，五彩繽紛地飛。有人發(fā)明了一個游戲，找一條細(xì)的白線，拴上一片和蝴蝶大小相仿的白色紙片，綁在竹竿上。人握著竹竿，不停舞動白線，白色小紙片在混在蝶群里，就像是一只白色蝴蝶。

盯準(zhǔn)一只白蝴蝶，舞著小紙片在它身邊來回轉(zhuǎn)，白蝴蝶以為是同伴，就跟著小紙片飛。然后帶著第一只白蝴蝶去別的蝴蝶身邊轉(zhuǎn)，很快能引到第二只跟在后面。有可能是彩蝶。接下來舞著小紙片跟舞龍類似，會有第三只蝴蝶追著第二只蝴蝶，依次增加。

一般情況下，舞蝶能引到10只左右的蝴蝶連成一條線。偶爾舞得好，也有20只以上的。這條“蝶線”保持的時間一般在3分鐘左右，最久的大概能持續(xù)10分鐘左右，夠人舞著一條“蝶線”從村的西頭走到東頭。

捕蟬、捕蜻蜓、捕蜜蜂

袁枚有詩道：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

捕蟬是很古老的游戲了。找一根長桿，用鐵絲做一個圓圈綁在前端，然后先去老房子里找到蜘蛛網(wǎng)，把鐵圈伸過去，來回蹭，鐵圈上蹭滿了蜘蛛網(wǎng)，就可以開始捕蟬了。

蟬一般在樹上，尋著聲音去找，看見了，把網(wǎng)伸過去，一套就套著了。蟬被黏在蜘蛛網(wǎng)里，怎么也逃不掉。

拿著這種網(wǎng)捕蜻蜓也很好用，一旦天要下雨，大批蜻蜓開始低飛。拿著這樣的網(wǎng)在空中亂掄，閉著眼睛都能捕幾只蜻蜓。

蜻蜓在我們那里不叫蜻蜓，叫「?沙影?」。

捕蜜蜂的道具很簡單，有一個酒瓶子就行。鄉(xiāng)下的土房子，土磚上的小洞極多。蜜蜂特別愛鉆小洞，看到哪個蜜蜂鉆進(jìn)去了，把酒瓶子的瓶嘴對準(zhǔn)小洞。蜜蜂飛出來的時候，直接就鉆到了酒瓶里。

有人為了增加難度，拿手去抓蜜蜂。蜜蜂急了，會拿尾巴蜇人，被蜇的人皮膚上會留下一個米黃色的鉤子。不是很疼，受傷程度很低。但要是大黃蜂，就沒人敢惹了，蜇人起來很兇。

后來我看書知道了，小蜜蜂留下的那個鉤子會帶出它自己的內(nèi)臟，它在蜇人后活不長久。

滾鐵環(huán)

滾鐵環(huán)是最具表演性的游戲，像是街頭雜技。鐵環(huán)一般是從老舊的木桶上褪下來的鐵箍，操作鐵環(huán)的桿要特制，要用鐵絲做一個U形狀的接頭，然后插進(jìn)細(xì)竹竿里固定好。

用這種竹竿能推著鐵環(huán)到處滾，發(fā)出“嗞嘶嗞嘶”金屬摩擦的聲音。滾鐵環(huán)是技術(shù)活，滾得好的人，鐵環(huán)能滾出很多奇妙的姿勢，甚至能蹦起來在空中打轉(zhuǎn)，碰到水溝都能飛過去。

吃瓜

農(nóng)村自家種的瓜，最好吃的除了西瓜，還有梨瓜、冰糖瓜。

西瓜是大眾情人，個大肉紅，綠色條紋，清新又珠圓玉潤。自家種的西瓜極甜，微沙，吃起來就細(xì)碎的脆響。汁水豐潤，吃一塊消暑解渴，吃兩塊清爽潤喉，吃三塊甜軟怡人。

西瓜是夏天吃不膩的，可以天天吃。一個西瓜切兩半，用勺子挖著吃。吃完了后，西瓜皮還能當(dāng)炮兵的帽子戴。

梨瓜是橢圓形的，形狀像大一號的雪梨。顏色是淡米黃偏白。有很純的果香，切開來，掏掉籽，口感豐富，從皮到內(nèi)瓤，香甜得有層次。吃一個，可以回味一整天。

冰糖瓜的味道無與倫比。長條形，顏色微青，最好的吃法是刨掉皮，直接從頭啃到尾。冰糖瓜集脆、香、甜與一身，脆而不澀，香而不熏，甜而不膩。

冰糖瓜的味道，是會刻進(jìn)腦子的，吃慣了土生土長的冰糖瓜，后來會覺得，再吃其它任何的瓜果，都成了將就。

跟童年有關(guān)的日子，還有那些：

爺爺用篾條編的新鮮的籮筐，奶奶剛炒出鍋的醬油炒飯，媽媽用碎片縫成的小書包，爸爸別在褲腰上的鑰匙串。花花綠綠的連環(huán)畫，帶著插畫的童話書。打不死的圣斗士星矢，年年播放的《西游記》。小伙伴兜里的玻璃珠彈子，同桌小女生的碎花裙子和羊角辮，別人家孩子的成績單。

……

童年是我們?nèi)松凶罴冋娴哪甏硐肷形疵鞔_，愛情尚未到來，不糾結(jié)生活的意義和命題，卻無心插柳地活在了當(dāng)下。天然的懵懂，對人情世故還未生進(jìn)化出觸覺，卻對美好的事物，有異常發(fā)達(dá)的感知。

那個年代似乎很貧乏，但卻最多姿多彩。我們不懂傷害，我們笑對未來。

2017-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