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場遙遙無期

年底的時候分手一個多月的前男友快遞給我了一份喜帖,感覺就像張大嘴開懷大笑的時候突然咽了一個蒼蠅。

我和他是大二的時候在一起的,風風雨雨也算走了五年了,畢業(yè)分手檻我們都松松的跨過去了,終究沒抵過曲終人散的結局。

他說我,自從畢了業(yè)變的越來越功利,不再單純愛笑,天天就知道工作,吃頓飯也要挑三揀四。總而言之,他的意思是已經忍我很久了。

我還想笑還想哭,我竟無言以對。

他是自由攝影師,浪漫時間多又會玩耍。而我是朝九晚五擠地鐵追公交的工薪階層。這個年齡的戀愛不是小孩子的過家家,我想有穩(wěn)定的工作溫暖的家,而這些都是要奮斗的。

感情到了這種地步說挽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想質問他我想和他從頭到尾的談談,但是看到他坐在沙發(fā)上抱著胳膊仰著下巴,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一直愛著的人居然嫌棄我到了這種地步。

婚禮我沒有去,祝詞也沒有,我非善輩,也不相信做不成戀人做朋友。

我在家陪父母過完了年,又向公司請了年假。我想出去走走,總要反思一下自己理清腦子里亂成麻的頭緒,還有積壓在心里變成石頭的蒼蠅總要吐出來吧。

我和他在一起這么多年,只一起出來旅游過一次,那還是上學的時候,他為了完成一些拍攝的作業(yè)。

他天南地北的去過很多地方,尤其是云南,他去的次數(shù)最多,我有很多裙子都是他從云南給我?guī)У亩Y物。

我想著有三年了,不知道那個時候和他一起去的麗江還是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總要再走一遍吧,走一遍就忘掉他。

有很多路走著還是和記憶很重合,看見個別店張口都說,“我在這里買過東西哎......”身邊無人回應。

訂的還是當年的那個客棧,但是老板已經換了人,物是人非也不過如此吧。

在客棧的斜對面,沿著路往外走有一個酒吧,當年沒有來過這兒不知道是不是老店,我進去的時候也許是過年的緣故人并不是很多。

我坐在吧臺看一個打手鼓的歌手的時候有人在我耳邊小聲的試探,“......文瑤?”

是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也許大我?guī)讱q的男人,哦還有一對一下子就撞進我眼里的劍眉。

我不知道他是搭訕還是真的找人,我盯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怎么說呢,很復雜,小心翼翼又誠惶誠恐但是又閃著亮光。

他也許是從我防備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他面無表情的說抱歉認錯人了便轉身離開了。

我想,又如爛大街的小說和電影情節(jié),也許又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故事吧。

我第二次去的時候并沒有遇到找人的人,第三次去的時候打手鼓的歌手換成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彈著吉他唱的是烏蘭巴托的夜,這個歌我很喜歡就閉著眼打節(jié)拍,然后感覺有人坐在了我身邊。

是他,那個找人的人。

他對我笑笑,說我很像一個故人,但是仔細看看眼睛一點兒也不像。

原來他是這個酒吧的老板,他也是一個從事金融工作的,兩年前開了這個酒吧。原因不明而寓落入俗套,為了一個姑娘。

他說他開酒吧這兩年中也見過一個和文瑤相似的,他也是直接問的,那個姑娘以為他是搭訕還笑話了他。我笑說:看來我還是個好脾氣的。

他說,“不過,你真的好像她。”

他表情認真的很,我差點也以為我就是文瑤了。

故事的時間有點長,是從他上高一開始的。

高一時他前面坐的就是文瑤,那個時候剛從初中升上來,什么都不懂還皮的很,他更像是個沒進化好的野猴子。

文瑤扎了一個不怎么長的馬尾辮,有點彎像月牙似的,很好看。但是老是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晃的他煩躁,所以不管是傳作業(yè)本還是叫人,他都是扯她的馬尾辮。

文瑤每次都是狠狠的瞪他也不說話,然后再把作業(yè)本扔在他桌子上。

這樣一直持續(xù)了一個多月,他們之間也慢慢說話了,又有一次下課的時候他扯文瑤的辮子,文瑤說:“能不動我頭發(fā)嗎?真疼。”

他說當時他也沒想別的,就想她疼就不能扯了。

從那以后他不動她頭發(fā)了,但是文瑤變的比之前話多了,有時候去飲水機接水扭頭看他杯子里沒水了會順便給他也接了,他打籃球回來會順手甩給他幾張面巾紙,或者是在他站起來背英語課文時把書斜豎著讓他看。

那個時候他不懂,當局者也沒留心這些細微的舉動。

他想著說,也許是從那個時候文瑤開始對他有好感的吧。

他們這樣和平共處一直到快期末考試了,文瑤在課間對他說快考試了很緊張,他當時就很野猴子的說:“小爺?shù)膶毜兑呀涴嚳孰y耐了,就等著考試殺它幾盤了。”

他回憶說當時文瑤像以前被他拉了辮子那樣瞪著他,但是那個時候他可沒這懂女孩的心,他當時還又加了一句,“不信小爺給你弄個全校第一瞧瞧!”然后文瑤連瞪也不瞪他了,扭頭學習了。

然后就是期末考試,考試完就放寒假了,等到寒假開學老師又按照期末成績重新排的位。他沒有向他吹的那樣考全校第一,但是也考了全班第三名,所以老師讓他挑座位他還是挑了他的老位。等他發(fā)現(xiàn)他前面居然坐了一個毛寸頭的男生時他才想起來文瑤,自他們在期末考試前說過話后一直到排罷位他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叫文瑤的姑娘。

他當時就不顧班主任還在講臺上維護秩序就站起來找,他從前往后看,才在最后一排靠窗戶的位置看見了她,她低著頭在收拾桌子,他想喊她名字來著班主任比他快一步一下子把他摁了下來讓他老實坐著。

他向班主任要了名單才發(fā)現(xiàn)文瑤的排名是倒數(shù)的,他們班是重點班,在他們班倒數(shù)有時候都是普通班的前一二十名,他把文瑤的成績科科都仔細看了發(fā)現(xiàn)她數(shù)理化最拉分,他當時就想有時間可以給她講一講。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他連忙去問她,但是還沒等他開口文瑤就先說了,她笑著說:“第三名也不錯,下次再第一吧。”他一聽就忘了他來干什么的就說:“放心吧,小爺下次...”文瑤對她同位說:“我去趟廁所,過一下。”然后文瑤就從后門走了出去。

他說當時她看著文瑤的背影,就感覺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那次以后他們開始學新課,他天天忙著做題背書,又過了一段時間只要有空閑他和班里的幾個同學又開始打籃球了,因為有一個和別的學校的聯(lián)誼運動會,說白了也就是籃球比賽,最年輕氣盛的時候誰都想當贏家。

他一直忙忙碌碌,座位又離得遠,他又把文瑤的事忘了。

直到有一天他打籃球回來,遠遠的就看見教室后門外面蹲著一個人把頭埋在了胳膊里,他心里想誰啊這是這么瘦小的身影。走到前門他讓另幾個同學先進去上自習他朝后門走了過去,他也蹲下,問你怎么了?

她身體一下子僵硬了,粗心如他都感覺到了,他又仔細看還是彎彎的月牙型頭發(fā),他才認出來是誰。

他輕聲的叫她,“文瑤?”

文瑤沒抬頭甕聲甕氣的說沒事,他當時突然就來耐心了,他說: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還是有人欺負你了你給我說我去給你欺負回來去......

他問的還正起興,文瑤就笑了,抬起來頭說我真沒事就是有點胃疼。

他也笑了,他說你要再不哼我都打110了。

......為什么不打120?

因為120會懷疑是我害了你。

文瑤又笑了,她說:那你打110吧,我就說是你害了我。

從那天以后他有時候上著課上著課會突然朝文瑤的方向看去,有時和她對眼然后笑一下,但大多時候都是文瑤低著頭寫寫畫畫。

期中考試過后他對班主任說坐前面腰疼,因為個子高害怕?lián)踔鴦e人老是彎腰。正好他期中考試考了班里面第一年級第三,班主任高興手一揮說隨便坐不用客氣。

他就去和文瑤的同桌商量,他裝可憐的說腰疼的彎不下去了看在同班的面子上救我一命吧。那個女生很爽快的答應了。

他趁文瑤不在教室的時間把座位調了,他當時想的是小爺我終于坐了次最后一排。

他一直盯著后門,文瑤進來的時候正好撞進他的眼里,文瑤也楞了,她甚至條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

他就一直看著她,轉過身把背倚在桌子上,似笑似非笑的看著她。

文瑤環(huán)顧了一下教室低著頭走了過去,他都看見她臉紅了,等她走到桌子邊上他連忙站起來并伸出了手說:“你好,同桌。”

文瑤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本書放在了他手里說:“你好,程恪。”

他說怎么說那天呢,他感覺那天外面肯定有彩虹。那一天他一直在笑,就算臉上沒笑心里面肯定在笑著。上課也笑,路上也笑,回到家也笑,夢里面也是笑的。

那天以后他們開始了同桌的生活,他也知道了文瑤低頭寫寫畫畫的原來真是畫畫,她對數(shù)理化很專心,但是她老是跟不上老師講的,她聽不懂的時候就拿出一個小本子畫亂七八糟的漫畫,課下再用很長時間去復習。

他就對她說你這樣不行,你可以把聽不懂的標記一下然后再接著聽,課下我可以把你不懂的地方說一下。

她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按照他說的去聽課,但是課下的時候并沒有怎么問他。

他現(xiàn)在想,那個時候她應該是怕他太小瞧她咯吧。

好景并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因為高二的時候要分科,他是一定是選理科的,他問她選什么,她說學文。

他說文科天天背很難記的,她說她父母也支持她學文。

他說,我還想和你坐同桌呢。

她問,為什么呢?

他想了想說,小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

其實那個時候他想說的是:“我就是很想和你......一直坐同桌啊。”

但是那個時候他不再是只石頭腦的野猴子了,還不如還是那只野猴子,年輕氣盛的情況下說出那句話也許還不錯哎。

他們把選科的表都交上了,一個理一個文。

然后是準備期末考試。

他想那個時候也許是快期末考試了也許是分科已成定局也許還有別的原因,他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

期末考試的前一天,她坐在那里看著窗外隨風搖擺的樹頂發(fā)呆,他也學不下去,老師把該說的注意事項都說完了也離開了教室,班里面有人臨陣磨槍有人考前放松,顯的氛圍緊張又自由。

他先開的口,他說,開學就不在一個班了。

她說,嗯。

他說,也不在一個樓層了,不過還在一個教學樓。

她說,嗯。

他說,你們文科班大概是在一二樓層,理科班大概是三四五。

她還是看著窗外說,嗯。

他看著她的側面,她的頭發(fā)還是那么長,應該是她媽媽經常給她剪頭發(fā),記得她解釋過她說她媽媽不想讓她在高中留長頭發(fā)。

他想讓時間在這一刻走慢點,最好是別走了。

但是鈴聲還是響了,他第一次想把讓鈴響的人胖揍一頓。

教室里的人吵吵鬧鬧很快就走完了,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他也不想動。

過了一會她像是睡了一覺醒來一樣問,人呢?

他笑了說,敢情你剛才去神游了一圈。

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把書裝進書包里,問他,一起走嗎?

他拿起早就裝好的書包說,跟著小爺,別走丟哦。

從后門出去,走到樓梯口看見他幾個分布在別的班的兄弟等著他,他朝他們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朝后轉了轉眼珠子。他那幾個兄弟還算識相,一個個裝的就像是不是在等他的。等他們下了一層樓他聽到樓上爆發(fā)出的吵鬧和笑聲,他也忍不住抿著嘴笑了。

他又刻意的往后看看她,然后放慢腳步。

她說:“那些都是你的朋友對吧。”

是陳述語氣,他感覺剛才做的很好啊。

她又說:“我見過他們以前來找你。”

他放心的笑了,他伸手說,我來幫你拿書包吧。

她抓了抓書包背帶說,沒事我自己可以。

他和她走完走廊,走完綠化帶小路,走完中心路,出了大門口他往后看看,心里想,這都是小爺和你一起走完的。

他送她去坐公交車,等車的時候,他說:你有QQ號嗎?把你QQ號給我吧。

她抬頭看了看他,笑了,說:明天又不是不見面,明天考試完教室門口見再給你。

考試完她把QQ號給他了還有一個用禮品紙包裝的本子,但是她說等以后她讓他看他才能看。

他到家書包沒摘就搶他媽媽的電腦加她的號,他發(fā)現(xiàn)她的號一個等級都沒有,他想肯定是昨天為了他申請的,他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他媽媽反應過來揪著他的耳朵說:“你敢談戀愛!看我不剝你的皮......”

他高興的顧不得疼,“小爺我......啊啊你兒子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他媽媽一聽把他耳朵揪的更長了,他立馬說“......哎哎媽呀媽......你兒子小著呢......”

他在睡前又登了QQ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同意她的申請,他想明天還有考試明天再問她。

但是他考試完并沒有遇見到她,他找了找也沒找到,回到家查看QQ號她還是沒有同意。

他也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她同意的,開始他是天天登QQ看,后來他又是補課又是學吉他,八月中旬的時候他又和他媽媽去旅游。

等他回到家也該開學了,他想起來登QQ號,她已經同意了。他趕忙給她發(fā)消息,發(fā)了很多她一直沒回。他想反正開學了,學校見。

高二開學所有的同學都打亂了,他是在紅榜上一個名一個名的找的她,比找他自己的還耐心。

她是在文科三班,他下了課就去找,他把在三班教室里的人看了一遍也沒有她。他當時想的是,也許去廁所了。

但是連著好幾天他都沒看見她,她在高一班里和別人交情尚淺,他也不知道去找誰打聽,問幾個老同學的時候都說不知道沒聯(lián)系甚至還有人記不起她是誰了,他給她發(fā)QQ消息她一個也沒回。

他感覺她人間蒸發(fā)了,他當時還矯情的懷疑是否真有這個人。

新開學他又開始沉下心的學習了,他比高一的時候還要忙,因為他準備著參加奧數(shù)比賽還有中學英語口語測試。

他只是有時候想起她了就在臨睡前給她發(fā)QQ消息,開始是問她她去哪兒了,后來慢慢的他懶得問了就想起什么說什么的說一點閑話,再后來他忙著忙著連閑話也忘了對她說了。

一直到放寒假,快過年的時候,他掛著QQ號在電腦上打槍戰(zhàn)游戲,她發(fā)消息的窗戶突然就蹦在了他眼前。他當時還以為是什么廣告,總之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

原來是她爸爸因為工作的原因調到了別的省,她們全家就都搬了過去。

她沒回消息是她暑假的時候有時間上網了看他并沒有在線就沒說什么,等快開學了就搬家了,開始新家沒電腦,后來有了電腦她媽媽也嚴格管著她。

他說還好還好,嚇我一跳以為我的同桌是個外星人,來去自由。

他們在寒假有時間就說一些話,沒有同學身份的限制,他感覺他倆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天南地北街井小巷古往今來瞎胡侃。

就這樣他們在假期說話,或者是個別星期天。

他知道了她剛開始轉到新學校的時候有點不適應期中考試的時候第一次考了個倒數(shù)第一名,那個學校有點亂常有男生打架滋事,有一個男同學對她表白她嚇的躲著那個男生走,他還知道她學了美術回來高考的時候就是藝術生......

這些都是他們零零星星的說話中她隨口提的,他感覺再經過他自己的想象就像是另一個自己生活在那里,一切都是清晰的,就連那個他從未去過的陌生城市也變的格外親切。

高三下半學期開學前她在QQ上對他說她沒法參加高考了,是因為她是跨省轉校生,在新的學校從新辦了學籍,她現(xiàn)在上的高三但是學籍是高二的,她只能下一年。

他不知道怎么說,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說一些鼓勵的話。

他正想著她又說了,她說:不過這樣我就壓力小了,等你高考后一定告訴我你去的學校,我可以選擇考你的學校。

他看著屏幕就笑了,他說:好啊好啊,小學妹大學不見不散呀!

高考百日誓師大會后她就在QQ上給他留言說讓他全力以赴專心備戰(zhàn),等他高考后再聯(lián)系說話。

他回她:待小爺出山定金榜名,您就瞧好吧!

高考之后他又收不到她的回音了,就像兩年前的憑空消失一樣,石頭扔進水里連個波紋都沒有。

他把他的手機號發(fā)給她,把高考成績發(fā)給她,把大學錄取通知書照成圖片發(fā)給她,把他去旅游的照片發(fā)給她,把他去大學報道的日期發(fā)給她,把大學的角角落落照下來發(fā)給她......全都了無音信。

他當時想,沒意外她在上高三,又是新的教室新的人她適不適應,壓力大不大?

她考高的那兩天,他在每場考試前給她發(fā)消息:放輕松。就像她能看見能聽到一樣。

他算著日子,成績該出來了,該填志愿了,錄取通知書該收到了,該去大學報道了......就算他事事把日子都算的準他依舊沒得到任何回復。

那段時間他像瘋了,人前大笑人后心悸。

我一直握著那一杯沒喝的酒,不知道是酒氣把我熏醉了還是為了這個故事。我醺醺的說,可是他已經結婚了他為人夫了。

程恪晃著酒杯眼睛盯著掛在墻上的鹿頭標本,也許那個鹿頭化成了文瑤的模樣,他眼光發(fā)直壓低著嗓子的說:“不會的,我總有感覺,感覺她就在身邊。”

我說:感覺這東西太虛,也就能騙騙自己。

他說:你聽我說完。

原來在程恪大三上學期的時候,文瑤和他在QQ上說話了。

其實在大二下學期的時候程恪在忙著學業(yè)和社交的瑣事中,熬過了對文瑤既百爪撓心又無望的自我折磨,也按下了自己所有亂七八糟的猜測,而逐漸不在QQ上給她發(fā)消息了。

但是文瑤又突然的和他說話了,就像是所有人都說你得了癌癥晚期連你自己也相信了,突然的醫(yī)生宣布是誤診并且你還壯如牛。

真是不知道拿什么心情去消化了。

他當時什么也沒問她,就是站起來繞著宿舍陽臺走了好長好長時間,吸了好多煙。

他們像是中間的那兩年時間并不存在一樣的交流,說現(xiàn)在和未來。

一個星期后文瑤又沒了音信。

這次并沒有對他有特大的影響,他只是對自己說:等著吧。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有事情就給她發(fā)QQ消息分享生活,有時是好聽的歌或者是好看的電影,甚至有次他還給她發(fā)了一個場景很美的游戲連接。

他知道她一直在那邊了,不管她看不看的到,他知道她一直在那邊就好了。

到大三下學期期中考試前的一段時間,她又和他說話了。

她好像是受了什么挫,說話的語氣比以前多了很多無奈。

他記住了她這次說的一句話,她說:“真想去麗江開個小酒吧,晃晃悠悠的過日子,喝著小酒聽著故事,溜著彎曬著太陽。”

他當時就說:好啊,我們麗江見!

她這次應承了他的話,說:好。

他當時就看著電腦笑,他想,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一切都會如意。

這次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說多久的話她又沒了音信。

他在暑假就去了麗江,在那里待了一個多月,他給她發(fā)了無數(shù)的照片。

到大四的十月中旬時,她也許是看了他發(fā)的麗江圖片也許是她有了新的生活,她說:謝謝,對不起。

他想了很久,有許多話要問,把字句打了刪刪了打,又吸了會兒煙,繞著陽臺轉了很多圈,他說:沒事啊。

他還是看著那個鹿頭,笑了笑,他說:你看,中國的客套詞多么簡潔。

我想,你寧愿不要這種簡潔。

我說,也許是有意外......

他看了看我,喝了一口酒,盯著鹿頭說:什么意外我都想過,最遠的無非就兩種,生和死。

我想了想還是小聲的說出這句話:也許......她結婚了。

他笑著看我,“只要她還活著就行。”

我躲開他的眼神,笑的真難看,酸溜溜的。他自己應該有無數(shù)次想到了這一點吧,只是我這個外人說出來他還是條件反射的去否定去回避。

他說去年他在微博上看到一句話,說的是不將就。他想到了他自己,他是什么不將就嗎?也不是吧。他只是一次一次的給自己希望,他總是想著兩個人怎么會遇見不到呢,中國就這么大世界就這么大,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會見到,只是時間的問題。

他在外人眼里一直是個意氣風發(fā)順風順水的少年郎,學業(yè)工作和他的努力成正比,有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們,甚至還有一個兄弟和他上了同一個大學。

他在家人朋友同學和后來的同事方面什么都不缺,他就偏偏在她這里栽了跟頭,他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站起來了。

他笑著說,你看老天就是這么公平。

高中大學也有一些女生對他頻繁的關注與示好,他總是保持著安全的距離,還有人說他是Gay,他懶得解釋,感覺這樣也好省的有女生打擾他。

只有和他考進一個大學的那個兄弟知道他心里的人,他也是那天樓梯口站著的其中一員,他見過那個女生,那個女生給他的印象就是瘦瘦弱弱的臉上有點嬰兒肥也算是清秀,沒想到就這么一個弱小的人在程恪心里折騰出了一片天。

他把一瓶未開啟的酒倒過來站著,松開手說:“你看,其實我一直是這個樣子的,岌岌可危的站在生活里。但是所有的不痛快都能解決能過去,只有她只有她讓我力不從心。”

我問他,等這么久了累不累?

他說沒感覺,怎么算是等呢。

一開始沒想過是等,是心里面的歡喜和她靠近,后來上大學了是思念,就是想和她說話就是想念,然后時間一久成了習慣,習慣等她習慣想念。

沒想到回頭看看,在不知不覺中居然過去了這么多年。說出來那個數(shù)字自己都不會相信,一個人會等另一個人這么多年。但是只要回頭看看,發(fā)現(xiàn)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從毛頭小子變成了而立之人。

我盯著吧臺另一端放著的電腦說:你可以尋人啟事搜一搜或者打聽......

他搖了搖頭又喝了一口酒說,“怎么問?人人皆知嗎?但我私心不想打擾她。”

一開始他不找是因為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后來他工作了怎么也沒有她的音信他并沒有逢人變問,只是在各個網站上把她的全名輸進去搜一搜,她的QQ號除了和他聊天并沒有別的用,再說他們這個年齡的人并不像九零后那樣熱衷于QQ。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守著他的心,這是他自己和她兩個人的事。

就算大張旗鼓的找到她又怎么樣,這個年齡的她應該有了她自己的生活,他的冒失會打擾她,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忍去做的。

他等,是他自己的事。

“好吧,”我端著酒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說,“固執(zhí)如你,難怪一直堅持還醒不過來。”

我想了想又說:“你不是醒不過來,你是一直在催眠自己。”

我在離開麗江的前一天又去了瀘沽湖,它的美稱我很喜歡:情人的眼淚。

我的手機里還有一張我三年前在這兒拍的一張照。

那天我穿的是一條火紅的連衣裙,他用他的專業(yè)攝影把我和湖融為了一體。

他說真美,裙子真美,湖真美。

我佯裝生氣的問,人呢人呢?

他哈哈的笑,還故意的說,哪里有人了?我只看見了個一頭白發(fā)的老神仙。

可是,他已經結婚了,他在過年的時候在張燈結彩的日子里結婚了,在我們說好的結婚就在過年的時候結因為又喜慶又熱鬧的約定日子里結婚了。

這一切都和我無關了,不是嗎?

我回到我租的房子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多,我走到樓下的時候看見他的車,我以為是相似,走近些看車牌號是他的,然后他下了車。

我站在那里,突然變的很緊張,擔心自己跑掉擔心自己抱著他哭擔心自己忍不住罵他擔心自己表現(xiàn)出自己想不到的舉動。

他說:我問了你朋友,她說你今天回來,我是來拿我以前放在你這兒的在遼寧拍的照片,還有嗎?

我舒了一口氣,走在了前面說:我找找看。

到了家門口,打開門,我說,你在這里等等,我拿給你。

我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等他回答,行李箱就放在門口擋著他我也沒有拉進來就進屋去給他拿。

我是在抽屜里找到的,又順便找了找還有別的他落的東西嗎,環(huán)顧一圈確定沒有后才走到門口。

我把一沓照片遞給他,他盯著我看,我笑笑說:聽說你結婚了,祝福你呀,還有事嗎?沒事我就不送你了,再見。

我把行李箱拉進來,扶著門看著他的眼又對他說了一遍:再見。

我把門關上,就這樣吧就這樣吧,什么都不要說,別問我怎么樣別問我過的好不好別說對不起,再見也讓我來說吧。

隔了一小會我聽見他走路的腳步聲,聽見電梯開合的聲音,我甚至聽見了他汽車離開的聲音。其實我只聽到了他幾聲腳步音,人心一靜耳朵就變的順風了吧。

就這樣吧,我說。我對自己說,也對他說。

在麗江的時候我和程恪互加了微信,我們有時會說一些話。

他在五月份的時候來我在的這個城市里出差,一開始說是我進地主之誼請他吃小龍蝦,沒想到他對小龍蝦有輕微的過敏,他只吃了幾個,最后成我自己請我自己吃了。

他沒有吃飽,我又帶他去我和朋友經常去的一個有點隱蔽的私房菜館。

他在車上坐立難安的四處瞧著說:你不會打算把我賣了吧?我這千里迢迢可不是......

我瞪了他一眼,說:你想自賣,我還找不著下家呢!

等程恪下車看到是個古色古香的小院,一臉誠懇的說:求你把我賣在這里吧!

我快他幾步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笑著對他說:好啊好啊,我問問老板要不要你這金融家的手洗盤子......

“夏安!”

我忘了這個菜館是很久以前我那會吃喝玩樂的前男友帶我來的,我后來又介紹給了我的朋友,我和朋友經常來由于沒有碰見過他我是真的忘了。

就是這么巧,這么戲劇性。

我還面對著程恪,我感覺我笑著的臉僵在了那里,肯定比哭了還難看。

程恪興許是一眼便明白了,聰明如他,幾步走到我面前捏捏我僵硬的臉笑著說:安安,我可不想洗盤子,介紹介紹朋友還不錯。

我對他笑笑轉過身來,“這是......”

那一刻怎么描述呢,笑的正開懷被別人按了暫停鍵?還是像小時候玩的那個游戲,你被別人定住了,所有人都繞著你歡呼和瘋跑只有你根據(jù)規(guī)則一動不動?

和我分手六個多月的曾經男朋友,小心翼翼的護著一個肚子超大的孕婦,人家叫我的名字不是出于重逢見面不是出于禮貌客氣而是我剛才張牙舞爪的往后退著走,門口又那么窄,人家是出于防護來警惕我。

我感覺有人抓著我的手,緊的發(fā)疼。我看著那個孕婦,有點肉的瓜子臉,大大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出來是割的雙眼皮,不然怎么會微微瞇著眼就那么大那么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問的是:幾個月了?孩子幾個月了?幾個月了?

我分明聽見那個孕婦說:快生了呢。多清晰的四個字,就在耳邊響了,她說快生了呢快生了呢快生了呢......

但是等我說給程恪聽的時候,他皺著眉頭說:人家什么都沒說,一句話都沒說!

我忘了當時都發(fā)生什么了,就知道腦子里又空白又混亂,眼睛里只有一個特大的肚子在那里晃來晃去的,晃的我頭暈。

程恪用很認真的表情對我講,當時他看情況不樂觀就拉著我的手站到了一邊,給那個孕婦讓了路,那個孕婦對他說謝謝了,護著孕婦的那個男人也回頭對他說謝謝了哥們。

我盯著程恪的眼睛恨恨的說:狗男女。

程恪的手一抖,筷子上夾的菜掉在了桌子上,他躲著我眼神說:你別看著我......

我還是那副表情恨恨的說:誰讓你給他們讓路了,給這種人客氣禮貌還不如喂狗!

程恪向老板要了一杯冰塊放在我手里說:醒醒神消消火,下回再見再罵他們,我也罵!

其實我就是個烏龜,一面對事情就縮起來了。我還是窩里橫,一離開是非脾氣就硬起來了。

后來程恪說起來他那次出差他就笑,他說那次出差領導本來不是讓他去的,就是很突然的他那個同事喝酒胃出血了,領導臨時讓他頂上去了。

他還說他一下飛機就直奔醫(yī)院看了同事,他那個同事還受寵若驚的,他臨走的時候還對著關上的病房門說了聲:謝謝啊!

我也忍不住的跟著他笑,我在心里說,是啊,多巧,如果那一天不是有你在,我絕對不敢想自己會發(fā)瘋到什么程度。

我趁他工作不忙在酒吧的時候又去了麗江,我到的時候是白天,他在給他前段時間撿的一條小狗洗澡。

也不知道是小狗不聽話還是他不會洗,泡沫亂飛。

我站在那里哈哈大笑,他回頭臉上還有泡沫,看到是我,眼里閃著亮光大喊著:哎呦呦,干活的來了,快點快點,這祖宗老子是伺候不來......

等到熬夜喝酒耍的人了了無幾的時候,他說:想不想看日出?

我想了想說:我要是困急睡著了你可別叫我,友情提示我這人被吵醒會殺人的......

他哈哈笑著順手拿了兩聽啤酒,對我晃晃手說:看到日出就干一杯。

我對麗江不熟悉,悶著頭跟著他走。

周遭的人聲樂聲吵鬧怒罵嘻哈嗔怪那么的熱鬧全都把我隔離在了外,只有這條被五色燈光溫柔眷顧的路,在此刻我竟生出是屬于我的念頭。

兩個人都不說話,也許他在想另一個人吧,我想,黑夜總是讓人忍不住的感性。

一直走著走著,走到一個小山腳下的時候他停下來回頭看著我說:我知道你累,但是你得堅持,今天有日出不代表明天也有日出。

我揉揉心事重重的臉,笑著說:一句安慰人的話你也說的這么有調調......

他又晃了晃拿著啤酒的手,目光悠遠的說:我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爬上一個小山,上面還有一座亭子,我分不清方向,他用手指著說朝這兒看應該沒錯!

......什么叫應該?

他用手往上推了推他寸長的短頭發(fā),佯裝羞愧的說:天生方向感不強......

我哈哈大笑說:不要把你的劣勢推給老天爺,他已經盡力公平了!

他遞給我一聽啤酒順便白了我一眼。

我們坐在那里等日出,時間還早著,兩個人又都沒話說,我抱著膝蓋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迷迷糊糊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老高了,遠處的玉龍雪山都白的透亮了。我看他腳前面放著兩聽喝空的啤酒,我推了推也睡著的他,“太不講義氣了吧,你自己干杯看日出有氣氛嗎......”

他朦朧著眼瞧了一下我,又閉上眼說:“我可不想做你刀下鬼!”

......早知道我就不友情提示了。

等他完全清醒的時候,他站起來把胳膊張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說:老子又活了!

我也學他的樣子伸了個懶腰,他前前后后的甩著手臂問:怎么樣?

我說:哎呀,我感覺長高很多!

......

我離開麗江的時候他開車送我,我想了想問他:你還等嗎?

他盯著前面說:等!怎么不等呢。

然后過了一段時間他從車櫥子拿出一個本子遞給我說,那次給你講完想到了她送我的本子,感謝還能找到,雖然沒聽她說讓我看,你可以看一下。

也許是本子一直被禮品紙包著的緣故,外表沒有一點時間的痕跡,打開之后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那是一個女孩對一個男孩最真誠的愛慕,張張都是他,年輕的模樣,翻到最后幾張是畫了幾年后的模樣,有幾張倒是和他現(xiàn)在有點相似。

我把它放回車櫥,看了看他,一直等嗎?

他想了想又說,“就像一瓶好酒,珍藏再多年,總有開啟的那一天。”他扭頭看了我一眼,“等我開啟那瓶酒的時候,咱們不醉不歸吧。”

“好,不醉不歸。”

他笑了,爽爽朗朗的聲音,抬高著右眼上的眉毛問我:你呢?

“我呀,繼續(xù)好好生活唄!”

好好生活好好生活。

我不是程恪,做不到一個人把看不到希望的等待熬成習慣,也做不到把孤獨的堅持說的那么云淡風輕。

我只是眾多碌碌無為中的一員,一邊安于現(xiàn)狀一邊夢想環(huán)游世界。有時會發(fā)失心瘋,但懦弱總能拉住我。你看,失敗如我,連發(fā)瘋也不能酣暢淋漓。

祝福還是會的,希望內心無比強大而又固執(zhí)的你,再開啟陳年老酒時贊一聲好酒,而忘了自己守著酒瓶卻喝不得的日子。

我一直相信上天不會辜負任何一個努力活著的人,只是早晚的問題。

一切都在路上,發(fā)生的每件事情都有它自己的道理。

敬這一場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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