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電影《比利·林恩－中場戰事》引用《薄伽梵歌》對“業”的解讀，我們試著聊聊戰爭中的行動瑜伽 Karma Yoga。
1、克里希那與阿周那
《薄伽梵歌》是古印度偉大的梵文史詩《摩訶婆羅多》中的一部分，是最重要的世界經典之一。它圍繞一場爭奪王權的堂兄弟之間的戰爭展開，內容是克里希那與阿周那在開戰前的對話。
在印度，阿周那被認為是世上最偉大的武士，至上之神克里希那是阿周那的戰車御使。那是赫赫有名的俱盧戰場，英雄阿周那深陷于與至親作戰的痛苦中，不知何去何從，克里希那向他講述什么是“業 Karma”，勸說他以超然之心參與戰爭。
《薄伽梵歌》中這樣寫道：
阿周那啊，智者既不為活著的人悲戚，也不為死去的人哀傷。（2.12）
在印度思想中，人死后，靈魂會獲得另一個身體，就像舊衣服扔掉換上新衣服一樣。如果用更加超然的眼光看，在戰場上，我們每一個當下感官的感覺，是短暫而不真實的。參戰的不過是一個個永恒不滅的靈，并不存在殺與被殺，上主會幫助那些堅守道德的勇士，他們的行動不受獎懲，并能擺脫業的束縛。
2、中士與技術兵
依然是戰爭，依然是兩個人的對話。
在電影《比利·林恩－中場戰事》里，戰爭在伊拉克打響，老中士給即將上戰場的技術兵林恩打預防針，引用的正是《薄伽梵歌》中克里希那對阿周那戰前說的話：超然看待身邊之事，無執地履行我們的職責，能擺脫業的束縛。
中士告訴他，我說的可不是神或者家國主義，你要找到那個比你更大的東西，那是你的“業”、你的“使命”、你的“職責”、你一切“行動的意義”。19歲的林恩當時并不理解這些究竟意味著什么。
《薄伽梵歌》中這樣寫道：
阿周那啊，心系于主盡其所能履行你的職責，放棄對行動結果的執著，冷靜對待成功和失敗，心意平靜，就被稱為業瑜伽（行動瑜伽Karmar Yoga）。(2.48)
其實中士和克里希那一樣，都是在傳授至高的行動瑜伽（業瑜伽Karma Yoga）秘法。
3、秀場與戰場
在電影中，這幫從戰場上載譽而歸的美國大兵們經歷了莫名其妙的一天，用林恩的話說，他只不過是做了一名軍人該做的事，那最悲慘的經歷卻被用來表彰，不過是利益集團利用家國情懷的一場走秀。當大家又要再次回到那個未知未來的戰場上時，他們不知道自己用生命浴血奮戰，究竟是為誰而戰 。
《薄伽梵歌》中說：
無知的面紗遮蔽自我知識，人因此迷惑和作惡。（5.15）
我們這一生，何嘗不是一個秀場，一切都顯得繁華浮夸，每個人都是粉飾太平中的一員。那個既深藏淺出又無所不在的無明（瑜伽中稱之為摩耶），它從梵中創造了這個虛幻的表象世界。真相被遮蔽，每個人都在彼此配合著演戲，讓生活變成了一個十足的秀場。
從更高層面來講，生活的秀場與充滿殺戮的戰場并無區別。
4、選擇與抉擇
影片結束的時候，林恩又一次與老中士對坐，而此時老中士已犧牲，這一場靈魂間的對話，發生在印度的象鼻神的注視下。
老中士說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像孩子一般，背井離鄉，命運之輪推動著我們向前走，那顆決定生死的子彈，其實早已打響。如果明白了這一切，那么你挺身而出履行“職責”的時候就到了。林恩這次仿佛明白了中士說的話，我們所恐懼的那顆子彈，其實就是“業”。
對于人民，他的職責是保衛國家；
對于戰友，他的職責是和大家戰斗在一起；
對于姐姐，他的職責是要堅定不移地活下去；
對于真命天女以及吃瓜群眾，他的職責是扮演英雄；
對于商人，他的職責是維護一名軍人的尊嚴；
對于自己，他的職責就是勇敢面對和完成他應盡的職責。
這里的職責沒有高低對錯，它不同于我們通常所理解的責任，責任更加傾向于社會倫理下的義務，而《薄伽梵歌》中所講述的職責 --- “業”（Karmar），是一個更大的行動法則。
《薄伽梵歌》中說：
阿周那啊，如果你出于私我而決定不參加戰斗，這一決定也是徒勞無益的，因為你自己的本性會推動你參與戰斗。（18.59）
行動瑜伽的核心便是“無執地履行職責”，去除“我”的成分（selfless action） ，從一切的恐懼中解脫出來，指引我們去認識那個控制、支撐和維系創造物和世界秩序的永恒之法（Dharma），而這個法，就是中士所說，也是如今我們經常聽到的：“something bigger than yourself”。
印度偉大的圣雄甘地曾說：“每當失望籠罩著我的臉龐，孤獨的我看不見一絲光線的時候，我就會去閱讀《薄伽梵歌》，很快地，我會在滅頂之災的境況中釋懷微笑。這些悲傷沒有在我身上留下任何可見或不能消除的創傷，都是因為《薄伽梵歌》的教導。”
中國，以最傳統，最嚴苛的儒教標準來看，戰爭非但不是詭道，反而是正大光明的榮譽之道。封建社會時期，武士階層屬于貴族階層，貴族的打法受到榮譽標準的約束，面對面公平的交手、追殺時不為己甚的分寸感、以及道德感化。無論是《薄伽梵歌》中的戰士、歐洲的騎士、日本的武士，都一樣。那些以滿足欲望而不擇手段的戰爭，那些鼓勵教徒為神圣目的而以身殉職的戰爭，并不是最古老而尊貴的戰爭精神傳統所倡導的。
最后，將《薄伽梵歌》中的一句經文送給大家：
阿周那啊，國王和其他許多人通過行動而獲得自我覺悟的圓滿，你也應該為了引導世人和社會福祉而履行職責。（3.20）
愿我們都能成為生活中的戰士，知曉并平靜地履行自己的職責，知曉這關于“業”的智慧，無執地行動，趨同于超越我們那個“something bigger than ourself”，成就自己一切行動的意義。
文/文婷（微信：39786793）歡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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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薄伽梵歌》---王志成 譯
《行動瑜伽》----聞中? 譯
《王陽明 · 一切心法》--- 熊逸 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