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生心事

郭寶昌先生編劇、導演的電視劇《大宅門》，里面的人物生動，有個性、有特點、有血性，能打動人。迄今想起，還意猶未盡。

劇迷知道，《大宅門》寫的就是北京同仁堂的事。在以前，同仁堂是樂氏的家族產業，郭寶昌老先生就是樂氏家庭四爺樂靖宇的繼子。

因為涉及家庭事務，出于各種考慮，郭先生對故事里的人物進行了必要的藝術加工，“恐怕現在同仁堂，在這個《大宅門》中，很難有人能夠真正對號入座了。”作者這樣說。

但有一個人，一件事，郭先生回憶時講：確有其人，確有其事。

在《大宅門》中，白家有個任性的二小姐白玉婷，從青春懵懂時就開始癡迷名伶萬曉菊。這一癡就是幾十年，最后和那藝人照片結了婚，并伴其一生。

這個白玉婷，就是同仁堂里郭老先生的十二姑。她迷戀的那個人，就是京劇大師梅蘭芳先生。

梅蘭芳先生是第一流人物，色藝之佳，在當時恐少有人能及，追隨者很多。這位十二姑就是其中一位。

郭老先生回憶說：“十二姑對梅先生一往情深，逢梅先生的戲必看，坐在第一排，懷里抱個首飾匣子，一邊看，一邊往臺上扔金項鏈、金鐲子、金戒指，最后連首飾匣子一起扔上去。唱完戲，梅先生到后臺卸妝，我十二姑就在戲園子后門等著，梅先生出得門來上馬車回家，十二姑就坐自己的車跟著，梅先生進了家門，大門一關，熱熱乎乎一家子，我十二姑一人兒苦苦地徘徊門前，非常凄慘……”

人生在世，似乎總有苦處等著。不是生活的艱辛困境，就是填不飽的訴求比較，實在不然，還得為未來先焦慮著......即使日子過得順風順水，也會因癡迷困擾的雜緒難得自在......佛語里有句“煩惱即菩提”，也許這些一時半會兒難化開的癡怨，就是特屬每個人的菩提吧。

十二姑癡情了一生。她愛梅先生為真，可為什么要嫁給照片呢？其中原因和現實環境有關。

十二姑非常有錢，她沒結婚，分得的家產全在自己手里，不像其他房的兄弟姐妹，子孫一大群，再多家產也得平分。在當年，有數不清的人上門給正值妙齡的十二姑來做媒。

癡情女子一旦入了心，人生的意義就會變得清晰和純粹，世界也會變得簡單——愛，或者不愛。在她的心里，一個觸不到的他，就是她全部的愛。

在《大宅門》里，白玉婷的哥哥白景琦懟著眾人：“這是情種，情種知道吧？！你們啊，就不知道當個女人有多難！”

當個女人有多難？“愛”得蒼白，招惹了是非，獨飲了流年。

但這個女子又和她人不同，她的“愛”，又任性，又勇敢。

白玉婷說：“女人總要嫁一回，不是嗎？可這世上，我誰也沒看上，除了他，我誰也不嫁！既然他不愿意，我就和他的照片結婚。”

有人說她癡情不改，也有人懷疑她是不是神經有了毛病？

寵愛妹妹的白景琦惱了：“給逼到絕路上了，這是給你們做個樣，給別人瞧！”

癡情人的眼里，愛的定義，只有那個讓她癡心的人。有愛的世界，活著才有意義；沒有愛了，世界等于虛無。她要為心中的愛堅守一生。

十二姑確有平常女子沒有的勇氣，能挑戰世俗，任性地嫁給照片。

癡情的女子這件事轟動了當時的北京城。從那以后，沒人再上門提親肯定的了。

可癡情究竟是什么？也許沒有那么多贊美在里面。

癡情是一種美，在混沌的世間，她是一抹清澈；癡情是一種善，在得失計較的環境，她寄給更多無私；可癡情也是一朵丑，在陽光明媚的春光里，她頰著一行淚；癡情更是一堆惡，萬物有情，她偏偏牽著無情。

美好的愛，必定有兩情相悅在里面，兩看相不厭，執子共白頭。十二姑選擇了和照片共度人生。確切地說，十二姑是捧著自己的心，獨自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