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像花兒一樣

霜降已過,已是最后的秋天。

小米拖著稍顯疲憊的身軀坐在回媽媽家的列車上,今年的列車上總是難得的清凈,人和人之間的距離盡可以足夠遠。

偶爾對面來個人,聊個天,也是問:“您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當然,我們都不是來自新疆喀什。盡管放心!口罩當然是不能摘掉的。

“坐上車了嗎?”先生來電。

“坐上了啊!”小米簡單地回答。

“到站了讓咱哥去接你啊!”

“我自己打的到家就可以了,太晚了,天也冷,讓咱哥歇歇吧!”

說完,小米便掛了電話。

最近小米在門診上班,可以不像在病房那樣雷打不動地每天早上八點查房,還可以趁休班回娘家看看父母。

小米,那個早已被她先生定義為方向感差、空間感差、生活能力差的女人,她不會自己開車,也沒有勇氣去學開車。

其實,小米嫁給先生以前自我感覺良好,做事情也是很有信心的!到如今,在先生眼里,小米除了會上個班之外,成了傻白癡。

還好,從先生家到小米媽媽家,有順路的火車。

小米下夜班后洗個澡,睡一覺,便恢復了體力,晚上吃碗婆婆熬的玉米紅薯粥,正好趕得上這趟普通列車。

“你六點半前出門的話,我和孩子去送你,晚了你自己走啊!”先生的催促總是很惹小米心煩。

但是,最后還是先生把小米送到火車站進站口。

窗外,夜色已濃,看不見風景。小米打開手機,當然是先翻微信。

“大哥大哥,據可靠情報,小米趁夜色坐火車南下,23點09抵家,望你速速布控。”先生已經在家庭微信群里發了信息,后面還跟著一個“呲牙”的表情。

“哎呀呀,你是擔心別人去接我吧!”小米回復,后面跟著偷笑的表情。

“情報可靠?”半小時后,哥回話。

“絕對可靠,我是機要秘書。”先生回答。

這個男人,送我走的時候兇巴巴的,倒還挺知道麻煩我哥接我呢,原來他還是擔心我一個人走夜路……

小米天南海北地想著,列車員提醒已經到站,小米拿著行李走到下車門附近,外面的冷風吹來,她不禁打了個寒噤。唉,小米走得匆忙,還是忘記穿外套了。

她把給爸爸新買的黑色薄款羽絨服掏出來裹在自己身上。

走過地道,刷身份證,走到出站口。那里站著兩排人,都是出租車司機,有人朝小米喊著:“打車嗎?打車嗎?”

小米沒有抬頭,裹了裹外衣,只管往前走。

“喊啥喊,人家是有人接的人!”另一位出租車師傅說道。

聽到這話,小米心里一怔:哦,有人接的人!

比起那些需要打車回家的人,或者獨自一人回家的人,有人接的人是幸福的!

小米抬起頭,忍住想回望那位出租車師傅的念頭,繼續往前走。

前面不遠處,有個不算高大、瘦瘦的身影在朝著小米微笑,有些近視的她沒有戴眼鏡,但她確信:那是她的哥哥。

坐在哥哥電動車后面的小米,遠沒有小時候那般隨意了,她沒有敢隨手摟住哥的腰,或是肆意地把手伸進哥的衣服里、口袋里取暖。她只是抓住他腰間的衣服。小米的心里瞬間暖和了許多。

回到媽媽家的第二天早上,媽媽看到小米時表情夸張地說:“閨女啊,我昨天晚上真是做了個夢啊,明明是見著你回來了!可早上,怎么不見你人影了呢!

“我一早醒來,想喊你又不敢喊,以為不是你真的回來了……”

顯然媽媽對小米回來的熱切期望遠遠超過小米的預料。

“媽,凌晨兩點多,是我給您倒的小便呢!早上,我太瞌睡,懶床了呢!”

看著媽媽閃著亮亮東西的雙眼,小米瞬間明白:父母親怎么會不想把孩子們留在身邊呢,年輕的時候他們盡力讓孩子們走出去,是為了讓孩子們擁有更好的生活;等他們真的老了,就很害怕孤獨,非常希望孩子們能陪在他們身邊……

“來,來奶奶屋里,姑姑幫你梳頭!”小米把小侄女拉進媽媽的屋里,讓媽媽看著她們梳頭,因為侄女的頭發很長,梳頭需要很長時間,小米想讓自己在媽媽身邊的時間更多一些。

“姑姑,你看,我的頭發都掉在奶奶床上了!”

說話間,侄女上舞蹈班的標準發型已經好了,十歲的小姑娘出落得更漂亮了,和奶奶揮手再見后便蹦跳著上課去了。

這幾天小米吃的飯菜都非常清淡,很適合老年人的口味兒,或者說只適合爸爸媽媽的口味兒,這些飯菜都是哥嫂親自做的。

……

回家的第三天,小米乘坐下午四點五十分的列車返回。

媽媽執意親眼看著小米裝好蘋果和牛奶,以便路上吃,還叮囑小米爸爸:“你去送孩子,趕快去送!”

“媽,您休息吧,讓爸爸也休息一會兒,我都這么大了,不用送了!”

“好嘞,我去送閨女。”爸爸應聲道,“要不是你走路太慢,就自己去送閨女了,是吧?”

“爸,您別送了,您也休息會兒吧,我自己走,走得還快些呢!”

爸爸堅持送小米,而且要送到五六百米遠的大路口。

前面,正好小米大哥騎著車過來了。

“順兒,你把小米送到車站吧!”爸爸說。

“放心吧,我算著時間呢,正好忙完手頭上的事,還趕得上送她走。”哥哥說。

小米坐上哥的電動車,回頭望著那位瘦瘦的、背部稍微有些佝僂的,曾經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老人,他站在被秋風撒落的一地黃葉里,久久不肯轉身離去……

恍惚之間,小米回到十二歲那年的開學季。小米要去幾十里外的鎮里上重點中學,而身為中學校長的父親和小學班主任的母親卻在為各自學校的新生入校忙碌著。

小米收拾好行李,眼看已經下午三四點了,爸爸媽媽還沒有準備送她去學校的意思,她便跑到村里另外一位同學家。那年,村里只有他們三個孩子考上了重點中學。

同學的父親準備騎著摩托車,載小米一起去上學。車剛走出大門,小米的媽媽迎面趕來:“傻閨女,和人家一起走也不跟我吭一聲……”

同學的父親跟小米媽媽說幾句話后,摩托車便開走了。

小米嘟嘟嘴,沒有吭聲。她想:媽媽也沒有生氣啊!媽媽對我也沒有怎么上心啊!我可是要去上寄宿制重點中學啊!

十五歲那年,小米作為一名保送生被市一高提前錄取,大哥騎著自行車,載著小米和行李,沿著大河邊的小路,穿過一個個小村莊,送她到新學校報到。

這里也是小米哥哥心儀的地方。當年,家里困難,父親只能讓年齡相差兩歲的兩個兒子中的一個上高中。哥哥送小米去報到,也是哥哥欣喜又酸楚的體驗吧!

十八歲那年,小米去上大學,也是哥送小米去的。大學五年,小米開始經常想家,經常給父母打電話,甚至還會在電話中掉眼淚。

小米覺得很奇怪,同學們都是小時候會想家,而她,小時候急于逃出父母的管控,大了,反而越來越想家。

“你以為大學還是你家啊,家里人都會對你好,那是理所當然的。可其他人為什么都要對你好呢?憑什么讓人家都對你好呢?不對你壞就不錯了!”記得當年師兄是這么開導小米的。

小米的下鋪,一位經常面帶微笑,男生口中那個“像一幅畫一樣安靜的女孩”,是宿舍里唯一的一個整個學期都不回家,也從來不向家中打電話的人。

小米曾經問過她很多次,為什么她可以這么堅強。

直到后來她才告訴小米:“我的父母重男輕女,他們只喜歡我弟弟,不喜歡我。”

下鋪女孩的想法直到她出嫁的那一天才被打破。她的媽媽一直想讓她穿紅色的婚紗,她的媽媽執意按照家鄉的習俗,把綠色的植物塞在她的腰間,她的媽媽用當地最繁瑣、最傳統的方式送她出嫁,只是希望她往后余生依然吉祥幸福。那天,她終于讀懂了媽媽的祝福和對女兒的愛,她留著淚上了花車。

后來,小米遠嫁。媽媽說:“嫁那么遠,有娘和沒娘有什么區別嗎?”

那時候的小米很勇敢,而她的勇敢多半來自于年少不更事。

后來,因為工作的原因,小米很少回家。從懷孕到孩子近半歲才回家一次,到了家門口,父親執意要接過小米懷抱中的孩子,小米擔心第一次回家、第一次見到陌生姥爺的孩子會哭鬧,誰知孩子在姥爺的懷抱里竟然安安靜靜。她驚嘆于血濃于水的傳說。

后來,小米一家每次回去,都是在快到家的時候才打電話,告訴父母快到家了,以免他們擔心長途高速上的安全問題。

媽媽在家準備吃的,爸爸還是會跑到大路口等著,接到他們后,一起坐上車,爸爸一路給小米的先生指路,還打開車窗給遇到的熟人一一打招呼。小米看得出父親的高興勁兒溢滿臉龐。

每次小米一家走的時候,媽媽總是坐著車和他們一起到街的那頭,然后再下車,自己走回去。

每次離家,小米縱然千百不舍,也總是故意淡然離開的情緒,故做沒心沒肺的樣子,因為她不敢讓爸爸媽媽看到自己掉眼淚。所以媽媽總是說:“俺這小閨女心大。”

……

不知不覺,四個小時已過,列車到站了。小米走到出站口,左右張望,她看到她的先生依然站在接她時經常站的那個地方,她一把拉住他,問:“孩子咋不來接我?”

“媽媽,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躲在墻角的小男生一下子躥了出來。

“媽媽,告訴你個秘密,爸爸今天在家做了半熟芝士呢,咱們趕快回家吃吧!”兒子貼著小米的耳朵說。

“爸爸,你拉著媽媽的手,像情人一樣,我就再也不擔心你們離婚了!”

“這八歲的小屁孩兒說的是啥!從哪里聽來的詞?”

三個人相擁著走在回家的路上,小米的心里開出了一朵美麗的花兒。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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