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垣高墻，一白衣人負手而立，一頭白絲迎著烈風飄揚，頗有種隨風而去之勢。

“我回來了，你在哪兒。”那人喃喃細語，其中溫柔不言而喻:“當年為你許下的承諾，如今可還作數，阿瑤，如今你可安好。”方招站在烽火臺旁，面前出現一抹溫雅的笑，方招還記得在烽火臺旁的梨樹下，自己曾與他許下的諾言。

古城邊上，白家與方家是世代知交，白家之子白瑤文武雙全，卻是淡泊之人，白家老爺子想讓白瑤入士，然當今的天下卻是烏煙瘴氣，宦官把持朝政，族親霍亂朝綱，天下百姓苦不堪言，；方家獨子方招文墨超群，七歲言詩，十歲舉國聞明，當朝皇帝親自召見，特封十歲的方招為太子少師，白瑤很是看不起方招，認為方招與那些貪官一樣。

那日白瑤在樹下舞劍，被路過的方家老爺子看到，覺得白瑤是個可造的將材，遂讓方招跟隨白瑤一起，一來加深兩家的交情，二來二人將來好報效國家。

“今后你要喚我哥哥。”方招雖是個文弱之人，卻仗著自己年長，讓白瑤喚自己哥哥，白瑤執著劍并不理會方招。

然方招是個沒臉沒皮的，日日纏著白瑤。

至此白瑤舞劍，方招讀書，白瑤作畫，方招讀書。

那日白瑤舞劍累了，躺在樹下，點點斑白撒在白瑤身上，方招湊過來，躺在白瑤身側，這是他們相識三年來最為平靜的一日。

不吵不鬧。

“阿瑤，你舞的真好看，你教我舞劍可好。”方招半晌才從鼻孔里哼出這么一句，白瑤側頭，望著這個比他大一歲的孩子。細膩的肌膚，如玉的手指，自己雖不算粗獷，卻沒有他溫雅之氣。

白瑤藐了一眼方招哼道:“你，還是算了吧，習武不是你這個嬌滴滴的孩子能做的。”說罷還拍了拍方招的頭，便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然方招將他用了三年的大招放出來，一路追著白瑤，從山上追到山下，從白天追到晚上。

夜涼如水，明亮的繁星掛滿了夜空，白瑤躺在房頂上，想這下你可找不到我了吧，不想，一聲阿瑤嚇得他差點從房頂跌下去，不一會兒方招小小的腦袋出現在眼前。

“阿瑤，你看，不管你藏在那兒，我都能找到你，你是躲不過我的，還是教我舞劍如何。”那次方招從房頂上找到白瑤后，白瑤便默認了這個嬌滴滴的公子。

后來白瑤開始教方招舞劍，白瑤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教這個書呆子舞劍，不過方招學的很快，然都是花架子。

轉眼二人到了立世之齡。

“阿瑤，你看，梨樹又開花了，今年的花比往年的還要好看呢。”方招揚著嘴角指著梨樹說道。

“你若是喜歡，日后你可來此看花開花落。”白瑤拉著方招坐在梨樹下，花瓣飄灑在白瑤的發絲間，方招笑道：“你陪我？”。

白瑤道：“花開有你，花落有我，若你想，我便在。”

白瑤揚起臉，明亮的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方招想，一個人的眼睛怎么可以這么好看，不過還好，這個人在他身邊。

時年七月，太子登基，白家二老歸西，太子忌憚白家，趁白家悲痛之時滅了滿門，一夜之間盛大的白府變成了一座空宅。

落花紛紛，白瑤負手立在花間，宛如一幅天人所作之畫，方招站在白瑤身側，遙望遠方，暖風徐徐，然白瑤的話語卻是如此之冷。

“方招，今后莫要來尋我。”當年那個傲氣橫生的孩子如今已然長成十七八歲的少年，當年柔和俊朗的面容此時亦是剛毅不屈，方招看著白瑤，卻只能看到他剛毅的側臉:“今后莫要再來尋我。”白瑤又說了一遍。

“為何？”方招攥著白瑤的衣擺，滿臉的不敢相信。

“兒時之言怎可當真。”白瑤轉過臉，直直的盯著方招，語氣沉雅威嚴:“我與你，自此兩不相識。”說完也不顧身后的方招，徑自出了花海。

落花陣陣，白瑤一襲淡青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花海間。

同年從南邊傳來滅國的叛軍，口號是誅宦官，滅族親，叛軍自南開往帝都，一路上勢如破竹，百姓早已受夠了宦官的壓迫，皆是舉家歡送，距離都城還有五百里路時，皇太后命使者請叛軍首領，說要在烽火臺談判。

烽火臺前軍士默然垂首，皇太后鳳冠彩衣端坐在臺前，若不是她心狠殺子，助娘家奪位，只怕所有人都要認為她是母儀天下的好太后。

太后身后綁著一人，那人滿身血漬，發絲凌亂，低著頭，不過白瑤一眼便知道那人是誰。

“白瑤，想你家世代皆是忠良，何苦做這叛逆之事。”太后行至白瑤身旁，俯瞰著城內，城內早已不是兒時記憶中的光輝，梨樹也早已頹敗，不復往日的顯耀。

“十年前朝廷斷送白家家產，五年前白家滅門，敢問太后，此事與你無關。”白瑤盯著太后，一字一句道:“天下百姓疾苦，朝廷卻日日笙歌，太后，此事該不該廢。”

“方家忠心為民，到頭來也落得個家破人亡。”白瑤望著城外數萬士兵道：“太子登基，不到三日便中毒身亡，身為天朝子民，該不該誅殺弒帝之人。”

“縱然如此，你叛亂便是賊子。”太后一把將旁邊綁著的那人推下城墻，白瑤想都沒想跟著跳了下去，然當他抓住那人的瞬間，千萬只箭如雨灑來。

一切塵埃落定，方招從巍峨的宮殿出來時，門外卻沒有想見的人，烽火臺前將士挺拔，卻沒有他。

當他們從城墻落下時，白瑤在方招耳邊說了句:替我平定天下。

如今天下安定，那么你呢，你在那兒呢！

我在這里等你，你可愿意回眸看我一眼，我曾在梨花樹下用心等待，卻惹來一身感慨，當一切劃破塵埃，當滄海成桑田，當年的誓言還在不在，蝙蝠懸在窗邊等夜晚來臨，我怎能讓你空了我一生，當年你仗劍天涯，上演了一場烽火臺，如今可還有人讓蝴蝶飛往花海，此生真心不改。

你是我此生的對白，卻不能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