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想那些人一定是約好了每周在這里聚會,最多的時候五個人,通常三四個,有男有女,從不固定,有的一兩次后就不再來,有人來三四次后才消失。
他們雖然不會點昂貴的套餐,通常只是每人要一杯咖啡,但卻仍是很好的客人,溫和,安靜,除了偶爾低聲交談,大多數時間,每人面前一個淡黃色紙的本子,各自認真地寫著。
可能是寫作團體,阿七這么揣測著,送咖啡過去的時候就想偷瞄一眼。
但那些人都很謹慎,他從未看到紙上的內容。
于是阿七心里有點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漸漸擴大,以至于每周三晚上,看到那幾個安靜地坐在角落桌子上寫字的人,他會心神不寧,雖然他們根本沒有干擾到他。
那個女孩出現后,這種焦躁才有所減緩。
女孩已經一連來了四次,她的東西寫的似乎不很順利,別人奮筆疾書的時候,她總是咬著筆頭,瞪大眼睛呆呆望著玻璃上的倒影。
有好幾次,她和阿七的眼神在倒影上接觸。
她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但眼里的心緒卻黑不見底。
晚上阿七趴在女朋友身上的時候,忽然想起女孩,便匆匆收兵,不顧女朋友的怨氣,枕著雙臂盯著天花板出神。
第五次女孩來的時候,寫東西順利多了。阿七看她的背影,看玻璃的倒影,但都捉不到她的眼神。
那晚這群客人走后,阿七破例給自己調了一杯酒。
沒想到聽見叮咚的開門聲時,抬頭看見折返歸來的女孩,發梢上是未融的雪片。
阿七默默給她倒了杯熱水,女孩說聲謝謝,杯子捧在手心,小口地喝著,慢慢地講著。
“我是在網上遇到他們的,沒有固定的組織者,不停地更換著成員,人們用密語留下信息,彼此約定就在這里,一起寫。
有時候,會解答彼此的疑惑,啟發相互的思路,總之,把大家聯系起來的,就是意識到給別人留下一篇好的文字的重要性。
剛來的時候,我心里亂紛紛,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動筆,十分苦惱。
漸漸地,看著別人的文字,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在今晚,終于寫成了一篇非常滿意的東西。
我的心愿,了結了。以后就不會再來了。”
女孩還說了很多,阿七不停地給自己添酒,到最后,她鄭重地道謝,又深深鞠一躬,推開門出去,一陣冷風灌進來,又消失。
最后一位客人都已經走了,阿七收拾打樣,關了燈,卻沒有離去,站在黑暗里盯著角落的桌子發呆。
好像女孩輕快的聲音還在耳邊:“我們這是遺書俱樂部,希望你永遠不會想參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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