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 大師級作品原來是這樣的

如果以看過的經典文學作品數量來衡量一個人的文學修養程序的話,總分100分,我可能拿個10分吧, 總之十個手指頭能數得過來。

少年時愛看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射雕英雄傳》。

當年看的時候可不管是誰寫的,一翻開書,就覺有一種魔力把我拉到那充滿俠義的江湖世界。這類書,看完后,只是覺得很過癮,但對我個人的修養沒多大幫助。一個原因是當時畢竟還不大懂得欣賞文學作品,另一個原因是我身材單薄,不懂任何武藝,更偶遇不上洪七公這樣的大俠當師傅,所以也不可能學習大俠的行俠仗義,否則就是中國的堂吉訶德了。


除了武俠小說,四大名著,我也都看過,但都沒能完全看完。

幾個月前開始重讀《紅樓夢》,我發現讀它就像聽一個穿清式長袍的先生講故事,只是這先生講的不是我愛聽的故事,盡是富貴人家的平常瑣事,不時來幾篇看不懂的詩詞。講到眉飛色舞處,這先生還比個蘭花指。聽到一半,我只好推說:“先生,在下工作及家事繁忙,先行一步了。”?

不等先生說完“還沒到關鍵處,請留步”,便低頭鞠躬后走人。


近日開始看雨果的《悲慘世界》(柳鳴九譯)。看之前做好了意志力被蹂躪的準備。

進了門,是一個穿西裝的老紳士。老紳士剛說了十分鐘,覺其說話溫文爾雅,引經據典,字字珠璣,關鍵說的都是我聽的懂的話,我竟有遇上久違故人之感。聽了半小時,但覺神清氣爽,耳清心明,恨不得全身的毛孔都能張開,去汲取那言語中的精髓。聽了三小時,并不覺累,只覺應該屈身半跪,行拜師之禮,口稱:“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到第四小時,忽想起“好中文的樣子”課程的交作業時間快到,或許應該用上王佩老師的讀經典偷懶秘技——看電影,這樣便能及時寫出作業。乃向老紳士告辭。

在油管(Youtube)上找到?《悲慘世界》的電影視頻(1978版),看了20分鐘,發現這電影絕對是好電影,旁白配音字正腔圓,嗓音溫厚,這20分鐘的情節就把我看過的4小時內容都演完了。于是明白:如果一本經典文學書是一粒蘋果,電影就像是這蘋果榨出的汁,喝起來有蘋果味,卻不可能體會到從咬到咀嚼到吞咽整個過程的樂趣。

便關掉電影視頻,老老實實去找老紳士,并認真做筆記。

目前為止,終于看完了?《悲慘世界》的第一部。書中寫得令人拍案叫絕的是一段芳汀之死場景的描寫,摘錄如下:

冉阿讓的肘倚在床頭的圓球上,手托著額頭,望著那躺著不動的芳汀。他這樣待著,凝神,靜默,他所想的自然不是這人世間的事了。在他的面容和體態上僅僅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惜的顏色,這樣默念了一會過后,他俯身到芳汀的耳邊,細聲向她說話。

他向她說些什么呢?這個待死的漢子,對這已死的婦人有什么可說的呢?這究竟是些什么話?世上沒有人聽到過他這些話。死者是否聽到了呢?有些動人的幻想也許真是最神圣的現實。毫無疑問的是,當時唯一的證人散普麗斯姆姆時常談到當日冉阿讓在芳汀耳邊說話時,她看得清清楚楚,死者的灰色嘴唇,曾微微一笑,她那雙驚魂未定的眸子,也略有喜色。

冉阿讓兩手捧著芳汀的頭,好象慈母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把它端正安放在枕頭上,又把她襯衣的帶子結好,把她的頭發塞進帽子。做完了這些事,他又閉上了他的眼睛。

芳汀的面龐在這時仿佛亮得出奇。

死,便是跨進偉大光明境界的第一步。

哦,也許我稍微交待一下背景,你會更理解這段文字的妙處。“待死的漢子”冉阿讓幾分鐘前還是市長。芳汀出身貧苦家庭,為撫養女兒,淪為娼妓。?冉阿讓把芳汀救出苦海。但法官已知道他是逃犯。芳汀看到來逮捕冉阿讓的警察并知曉這個事實,重病的她因此受驚嚇而死。

不知道冉阿讓說了什么,但該是什么樣的輕聲細語能讓已死之人, 一個被嚇死的人,微微一笑,面露喜色呀?

不光是這一段的描寫,書中基本每一段話都值得用心思考,慢慢品味。

這本小說里,有詩,有散文,有歷史軼事,有哲學思辯,值得一讀再讀。

讀這樣的書,猶如拜了個名師,能提高修養,可激蕩思維,在細細品味后, 還能讓靈性得到成長。

平時喜歡喝茶,去年朋友送了些武夷山產的馬頭巖肉桂(大紅袍的一種),喝這茶時入口醇厚回甘,而且泡了兩泡后還有余香,方知原來上品茶是這樣的,再喝一般的茶就覺無味了。

喝過馬頭巖肉桂,才知道上等的烏龍茶是什么樣的。

看過《悲慘世界》,方知道原來大師級作品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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