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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后,帶著兒子散步,一大一小沿著河邊慢慢地走。九月初的傍晚,已經沒有那么炎熱,不時有涼風習習。這里做為家鄉的風景帶,已經被裝扮得燈火輝煌。
迎面走過來了兩個年輕的女性,無意中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你知道那個誰誰,居然為了低保費跑到領導辦公室哭還賴地打滾?!币粋€女的說。
“不至于吧!”另一個女的覺得不可思議,“就那么點錢。”
她們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而她們談話的內容還一直停留在我的耳邊。老家這種四線小城市的低保費,撐死了也不過五百塊。也許在很多人眼中,不過是一件中等價格的衣服,在外下一次館子,按我兒子一百塊一節課學打架子鼓,不過就是五節課的費用。
不自覺得想起了十幾年一個朋友的故事。那個朋友是60年代末期出生的人,大學畢業后還包工作分配,他在老家三線城市一個工廠里不咸不淡地上了兩年班。有一天他去領導辦公室匯報工作,卻看到了讓他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的一件事情。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工人為了五十塊錢的工齡工資,在領導辦公室里賴地打滾,最后還是被保衛人員拖出去的。因為這件事,他回去寫了辭工書,放棄了所謂的正式編制,去廣東打工了。
他說你們八零后,沒有經歷過那種場面,一個人為工廠奉獻了大半輩子,最后居然為了五十塊錢連自已的尊嚴都顧不上了。他出來打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不想到了四十歲以后連擇生活的權力都沒有了。其實當時我想跟他說,我懂,因為我父母也是為工廠奉獻了大半輩子,最后也下崗了。讀高中的時候,我的父母下崗了,每個月拿著60塊錢的生活費,兩個人加起來一個月120塊錢,連這點錢還不能按時發放。因為經濟的原因,我一直都想出去打工。盡管后來父親因為技術好,被人請去一起開辦工廠,家境好轉后,我才有機會讀大專。但是高中那種窮苦的生活一直深深的留在我的印象里。大專畢業的時候,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去廣東打工。希望出去看看外面更加寬闊的世界,也為了脫離家鄉這座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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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中開始,我一直都覺得錢很重要,沒有錢我就讀不了書。當然錢最重要的時刻還是我媽一次次生病住院的時候,因為沒有錢,就只能看著親人從你身邊離開。
2015年年初,媽媽被檢查出乳腺癌。在沒有手術前,林林總總的檢查費已經三四萬了,光一個PET-CT檢查就八千多。醫生說這個檢查費用比較貴,但是檢查效果很好,如果你們認為經濟上可以接受就去做,如果經濟不能接受就算了。爸爸一聽只要能救命,馬上就說做。媽媽也還算幸運,做完手術以后,病情控制得還好。同病室的人,除了做切除手術以外,還有接受放療和化療,一個原本中等的家庭,因為一場病,十幾年、甚至二十年的積蓄馬上就付之流水,有的還負債累累。
老家隔壁的一個阿姨四十幾歲得了乳腺癌,她是以打零工為生,她的丈夫也是長沙一家工廠的下崗工人。她生病的錢都是來自她父母的養老費用,她看病,她父母拿了二十幾萬,三個弟弟每個人出了一萬塊。大弟媳經常說得了這種病,就不要在治了,免得人財兩空。那個阿姨也是很愛強的人,為了不給家人添麻煩,身體稍微好一點,就減少用藥或者出院保守治療。起病四年后,乳腺癌轉移成了骨髓癌,一轉眼這個阿姨又離世五年多了,她走的時候離五十歲都沒有。我一直在想如果她能自已有錢,生病的時候家人或者親戚能多給點關心或者幫助,也許她不用走得那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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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朋友大學是讀臨床醫學的,他學了五年,不過最后并沒有做醫生,而是選擇了做行政。有次問他,你不覺得可惜嗎?他給我講了一下棄醫轉行的故事。
在醫院實習的時候,他被分配到湘西的一個醫院,跟著一個教授實習。剛開始去的時候,他是很興奮的,因為一開始就有機會跟著教授級的醫生實習,要是教授對他印像好,他完全有機會畢業以后留在當地醫院的。所以他很努力希望早日轉正。
一對年輕的夫婦帶著他們的小孩來患病,湘西的人結婚比較早,那對夫婦還不到三十歲,孩子兩歲多得了白血病。教授告訴了夫婦孩子的真實病情,對他們說,孩子的病已經這樣了,你們傾家蕩產的去治無非也是彌補對孩子的愧疚,最后的結果十有八九也是人去財空。讓這個孩子該吃吃,該喝喝,你們還是考慮在生個孩子吧。當時聽到教授的話,他很吃驚。在學校里學的都是醫生是最神圣的職業,救死扶傷,不到最后也不要放棄。因為這件事,他開始懷疑醫生這個職業,但是慢慢地他才發現,雖然生命是無價的,但是醫院是有價的。比起救孩子的醫療費,再重新生一個孩子的成本要少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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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是一種怎樣的生活體驗呢?我腦海里第一出現的就是“人窮志短”四個字。
身邊總有些人動不動就跟你說,錢多了有什么用,夠用就好了。這些人,可以分為兩種。有一種是真的錢多得不需要發愁了,另外一種則是還未攤上生活中的大事。
年少的時候經歷過窮,才會明白錢來之不易,才會懂得節儉。但窮真的不能陪伴著人的一生,最多也就能做到“莫欺少年窮“,經過長達幾十年的奮斗,我們最終還是要過上富足而悠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