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斌樂話:愛一個人好難

弦樂,就像思念的枝條一樣,一束束伸展開來,往心里的深處伸展,往夜的深處伸展。這思念是那樣痛苦,那樣隱忍。音樂在這夜的深處,彌漫我的書房。彌漫在118年后的夏夜。

這就是勃拉姆斯的《e小調第四交響曲》。滿腹的憂傷,思念,掙扎,對話全部攤在我的面前。這才是真實的勃拉姆斯,讓我們穿越118年的時光,去看望勃拉姆斯,看望臨終前的大師。

1897年的四月。維也納卡爾四街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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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你去了。等等我,親愛的克拉拉,我心愛的人!

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陪著你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或許這就是命運。甚至,你連最后一面都不讓我見你。難道你是想讓我留下最美的念想嗎?親愛的!你知道嗎?我就是這樣常常把你呼喚!

接到你去世的消息,我急急忙忙從瑞士趕回來看你最后一面。稀里糊涂竟然上錯了車,等我趕到法蘭克福,你已經靜靜地躺在土里面了。我們從此陰陽兩隔。我站在你的墓前流淚,低聲哭泣,我在你的墓前為你演奏的樂曲,你能否聽見?這支樂曲,是為你而作,寫了幾十年了,也獨自拉了幾十年了,想你就拉一邊,這事最后一次拉了。我不想寫下來,也不想傳與后世。因為那是我對你的戀曲,唯一的禮物。

親愛的,你知道嗎?現在維也納,柏林,漢堡那邊都把我捧到天上,大師的帽子滿天飛,只有你知道,這幾十年,他們是怎么對我的。我懶得理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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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還記得嗎?1853年,我去拜訪老師舒曼。當時,我正在鋼琴彈奏《C大調鋼琴奏鳴曲》。當我正在鋼琴演奏我輝煌自信的樂章時,我看到了靠在門邊的你。光線從外招進來,灑在你的肩頭。你就像女神一樣出現在我面前,溫暖,高貴,典雅和知性。我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你,那個時候我20歲,那時你34歲。但是,你是舒曼老師的太太,我的師母。我只能接受一個事實,你是我的師母。我把愛深深的埋在心里。

三年后,老師在維也納跳河去世。留下你和孩子們。那是你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里。我留在你的身邊,照顧你和孩子們。陪著你面對那艱難的時光。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我一邊從事演奏和創作,一有空我就前往你家,擔當起一個家庭支柱的力量,給你關照和安全感。我終于可以照顧你。這是無數次在心里祈禱的愿望,愛你,照顧你和陪伴你。

我一直沒說,但是你是聰明的女人,你明白我的心意。明白我心里澎湃洶涌的愛情,你平靜看著我,冷靜地告訴我:這不可能!

勇氣,這個詞。對于我和你來說,都顯得無比貴重。我們需要勇氣去面對,此后的人生里要天各一方。而不是有勇氣起面對流言蜚語,生活在一起。我們無法跨越師生這條鴻溝,跨越倫理這條寬廣的溝,那怕我愿意摔得粉身碎骨,我也不愿意看到你的絲毫不安和難過。每每看到你坐在鋼琴前默默無語,我知道,我必須做出決定。最后我選擇離開維也納。愛你最好的方式,就是給你一個空間。

親愛的,我不是一個濫情的人,我愿意為你堅守愛。你知道嗎,我在認識老師之前,就已經在各種漢堡的酒館,甚至煙花場所,演奏音樂。我看過太多繁華似錦,也看多太多妖嬈女子。在我眼里,這世上最美,最真,最高貴,最值得愛的人,就是兩個人,我的母親,還有就是你,克拉拉。我不愿濫情,不要沉溺感情,更不玩弄感情。我愿意保持我和你高貴的感情,珍惜它,善待它。這讓我安靜和幸福,哪怕是從此孤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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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真是飛快啊。30歲時到40歲,到50歲。維也納,漢堡。我在兩個地方從事創作和演奏。人們接受了我,可是我的心里埋著深深的愛。我埋頭創作,我所有的時間都在創作。你或許在音樂里聽不到我的思念和愛戀。要知道,我不是一個輕易被感情左右的人,音樂是我奮斗的號角,是我征服漢堡那些鄉巴佬的武器。我要他們乖乖臣服在我的音樂面前。貝多芬之后,我就是那個巨人,那個德奧音樂的代言人,為此,我和瓦格納那伙人戰斗了很多年了。

親愛的,前年,我們在法蘭克福相遇。你還興致勃勃地彈奏了我的樂曲。我們緊緊擁抱,我們執手相看淚眼,時光奪去你的年輕的容顏,當然我也是個老頭了。但是,歲月仍然沒有消磨我的愛情。你已經在信里勸過我無數次了。從30歲開始,到60歲。但是,我愿意這樣。我愿意堅持這種超越物質和肉欲的愛情,我享受這感情給我帶來的幸福和安寧。從20歲到64歲,快四十四年,我選擇這樣一種方式愛你。我把對你的愛,寫在那些樂章里。你能聽到嗎。親愛的克拉拉!

天國的門打開了。輝煌的銅管在奏響,我聽到了,那是我寫給德意志的旋律。神圣,輝煌!

弦樂起來了,溫暖,圣潔,我看到了你了。卡拉拉,我親愛的女人。你笑得還是那樣美麗,站在屋子里靠窗戶的門口,看著我。我的《C大調鋼琴奏鳴曲》永遠定格在那一天,我20歲的那一年。

我來了,親愛的………………

勃拉姆斯,德國偉大的音樂家。和巴赫,貝多芬并稱為德國音樂史上的三大巨人。是德國音樂史的三座巨大的豐碑,昭示著德國音樂在西方音樂史的偉大意義。勃拉姆斯的悲苦的愛情故事,世間流傳。勃拉姆斯愛上自己的師母,比自己年長的師母,舒曼在克拉拉37歲那年精神病發作跳河去世,那年勃拉姆斯23歲。在此后的44年的時間里,一個不嫁,一個終生未娶。用44年的時間,講述一個柏拉圖式的愛情故事,請問這世間還有何人可以做到。只有對愛情具備古典意義的人才可以感受到這種愛情之美。只有這種高尚純粹的靈魂才能寫出美妙旋律。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墳墓,那里埋葬著心上的愛人。那是生命的河流無法沖洗的。那份摯愛,高貴,純粹,使得我們的人生變得高尚和偉大,純粹而有幸福。

勃拉姆斯,這個沉重的名字。身后留下輝煌的樂章,彰顯德意志的堅強和偉大。但是,我從勃拉姆斯的《e小調第四交響曲》里,聽到人生里最深的悲痛和思念,掩蓋在在勃拉姆斯的堅強和倔強之間。

想寫這篇文章很長時間了,一直寫不下手。決定寫寫勃拉姆斯已經兩周了,但是一直不敢輕易下筆,如今寫下了,也是草率寫下,倉皇寫下,就像逃兵無法直視慘烈的戰場。寫下這思念,寫下這沉重,寫下這百年的絕戀:愛一個人很難。

弦樂,

就像思念的枝條一樣,

一束束伸展開來,

往心里的深處伸展,

往夜的深處伸展。

這思念是那樣痛苦,

那樣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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