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又來婆婆家吃飯了。
自打爺爺進了城,一到飯點四叔便準時出現在飯桌上,吃完飯一抹嘴,話不多說一句,推門就走,好像把這兒當免費飯店一樣。半個多月,日日如此,我這剛過門不久的媳婦兒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冬閑的農村人,每天麻將場上閑晃悠,難道做飯的時間都沒有?
“四叔為什么不自己做飯?”我忍不住,問起了婆婆。
“你四叔哪會做飯,平時都是爺爺做飯呢”婆婆好像對這事兒已經習以為常了。
什么?!我大為驚訝!爺爺已經83的高齡了,想到他每天拄著拐杖在廚房挪來挪去做飯的樣子,再想想四叔這些天在婆婆家飯來張口的表現,我頓時對四叔平添了一層厭惡感!
四叔打光棍很多年了。婚前我就聽老公提起過,但這也不能作為他不做飯的理由呀。
據老公說,四叔原本娶過兩次親,一個因為忍受不了他隔三差五的打罵跑了去;一個已經訂了親,聽說他一些不好的事,死活退了彩禮錢,悔了婚。
四叔是爺爺9個兒女中最受寵的一個,從那以后,爺爺更覺得命運虧欠了四叔,他傾其所有地想要彌補命運的過失。
怕四叔年紀大了膝下無子,便幫他領養照顧大一個孩子;怕四叔缺了經濟來源,便將自己每月的退休工資毫不保留地交付給他。我想,四叔至今不會做飯,也是因為爺爺怕四叔無人照料,自動承擔起保姆的角色吧。
父母的疼惜、愛護源于對子女本能的愛意,正是源源不斷的愛的澆灌促使子女早日長成綠蔭大樹來庇護日漸蒼老的雙親,來回饋這份無私的愛。“鳥有反哺情,羊有跪乳恩”,年近50的四叔至今很坦然地享受著老父一日三餐的伺候,豈不是只虛長了年齡。
由于公公和老公不在家,平時就我和婆婆兩個人吃飯,四叔摻和進來以后,立刻形成了尷尬的三角關系,吃飯期間似乎只能聽到碗筷的聲音。我因為受不了這樣的氣氛,經常找些話題跟四叔聊兩句。
今天聽了四叔的事,晚上再吃飯的時候,我刻意擺出冷漠的姿態,不再與他搭話,同時悄悄地觀察起他來。
四叔似乎也為多日的吃白食感到難為情,他除了偶爾夾兩筷離自己最近的菜,其余時間幾乎一直埋著頭飛速地吞咽,身體側向著門,仿佛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
他的頭發又密又長,橫七豎八地倒在腦袋上,好像許久未打理的雜草。男人沒有老婆督促,頭發自然成了忽略的一部分,想必他的生活也像這頭發,因為沒人看管,也荒涼了很久了。這時,我對四叔又不由地同情起來。
四叔正當中年,住著極寬敞的新房,又一手握著爺爺的退休工資,依他的條件在村里再找個老婆應該不是難事,為什么沒有再找呢?晚上和老公通電話時,我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怎么沒找過,有好幾次都快說成了,被一個女人壞了事!”老公忿忿不平。
“女人?誰?”
“四叔的鄰居——鮮兒!已經和四叔不清不楚好多年了,村里人盡皆知。每次一聽說給四叔說親,就又哭又鬧,不知道給四叔灌了什么迷魂湯?四叔的親事一次又一次不了了之。”
“既然他倆有意思,可以搭伙過日子呀!現代社會這么開放,難道兒女會反對?”我更奇怪了!
“哼!那個鮮兒有老公!比她大二十多歲!”
聽了這話,我頓時啞然了!滿腦子就出現一個詞一一“姘頭”。我回老家有些日子了,這個鮮兒的廬山真面目還沒有見到,但她的“神通廣大”算是折服了我。
她毫不愧疚地游走在兩個男人中間,讓三個人齊齊地站在村里人指手畫腳的“風口浪尖”,還自鳴得意地覺得自己有魅力。
而四叔卻被貼上了品行不良的標簽,他全然地被這個叫鮮兒的女人逼進了死角。哪里還會有女人想要嫁給四叔?四叔的生活又怎么不破罐子破摔呢?
因為不會做飯,四叔無端地受到我的鄙夷。可是細想之下,一個“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農村男人,又有幾個需要自己動手做飯的呢?
這樣的四叔注定是個可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