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哀感癥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白晝將盡,暮年仍應燃燒咆哮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在正在熱映的科幻電影《星際穿越》中,英國詩人迪蘭?托馬斯的這首詩屢次出現,給電影搭配上悲壯的基調。

托馬斯人稱“瘋狂詩人”,他詩作中的意象大多晦澀難懂。若說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么這樣的比喻放在托馬斯的詩歌解讀中也無不適。《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因為諾蘭的電影而迅速被人熟知,觀眾對這首詩中的眾多意象也有了大體相同的認知。

“良夜”象征死亡;“白晝”象征生命;那么“光”呢?自然就是時間了。

《星際穿越》整部電影都在表達和流逝的時光的對抗。馬修幾個宇航員登上Miller星球只停留了短短幾個小時,在地球上已過去了二十多年。

我不能想象得出一個人在一天中怎樣能接受外界滄海桑田的改變,他所有的親人朋友都已離開或老去,只有他自己,還年輕如故。幾乎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變化,所有人都渴望事物一直是自己熟悉的樣子。你走進街角,那家常去的店依然存在而不是被夷為平地;你傍晚回家按響門鈴,出現在門后的還仍舊是清晨離開時的那張笑臉。

然而時光不會停止。即使在科幻作品里,黑洞的引力場或是接近光速的旅行能使時間變得緩慢,可它終歸還是會毫不留情地帶走你愛的一切。于是就有了時光哀感癥,它像散射的光一樣填滿每一個方向的角落。

人人嘆時間走得快,年輕的人還未老去就已開始花費大把的時光去懷舊,彷佛之后的生命只是一場漫長的回味。他們并不像浮士德在歷經了一切之后還能對著時間高喊出:你真美啊,請你停留!

有人說,希臘悲劇的精髓就在于時間。英雄們的時間永遠不夠,他們太草率地做出決定,沒有時間思量而常常犯錯,最終被損害或是被流放。短暫時間內作出的選擇繼而帶來長久的懲罰。

但是世界上并沒有穿梭機或是合適的五維空間能用來阻止這種沖突,不然也不會有莎士比亞那些描寫“時間之痛”的詩句。

他說:

我曾窺見時間之手的殘酷

被陳腐的歲月掩埋就是輝煌的代價

他說:

愛不受時間愚弄,雖然紅唇朱顏

敵不過時間舞弄的彎刀;

愛卻不因短暫的鐘點與周期而變貌,

直到末日盡頭仍然長存。

他說:

斷垣殘壁讓我再三思量

歲月終將奪走我的愛人

莎士比亞的這些十四行詩之中,愛的敵人永遠都是時間,不可磨合的沖突造成愛的消逝;諾蘭的電影里,愛卻成為了超越維度的事物,連時間也不能奈何。背景音中,一個深沉的男聲在不斷重復地念著: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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