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突然彈出老李視頻電話的時候,我有些微微的愣怔。
說起來,我跟老李已經很久都沒聯系了。
我的人生走過二十年,在最墮落的的時候,是和他一起的。
那時候我中考失利,復習了一年再考還是失利,覺得人生真是黑暗的沒有一點光亮,小小年紀揣著對這個世界滿滿的絕望,去念了一所中專。
而老李,是我那時候的同桌。
那時候的我,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屁都不懂的年紀,裝老成裝的人模狗樣,各種邪門歪理隨口就來,老李為此被我深深折服,連上廁所的時候都要跟我一起。
印象里最深的一次,是我跟高年級的同學起了爭執。
尷尬的操場上,學長扯著我的領子,我揪著他的袖子,我們彼此吹胡子瞪眼,互放狠話,卻默契的都沒選擇動手,只是僵持。可學長畢竟是學長,一個眼神,很快有小跟班去教室里叫人。
風從我被扯起的領口里灌進來,有些冷,眼角余光撇到遠處烏泱泱走過來的人群,我微微的有些慫。
可越過人群急沖沖跑過來,像一道閃電,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學長踹倒在地,還不忘意氣風發一臉得意的沖我豎個大拇指老李,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我們被揍了,毫無意外,但我卻很開心。那時候的我將孤獨是人間常態奉為真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給自己加戲,總覺得人生悲涼無比,可老李的那一腳,像踩著哪吒的風火輪,踹在學長身上,踹進我的心里。暖暖的,很貼心。
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
抽煙給我放風是他,跟我睡一個被窩是他,分一碗米飯是他,一起網吧通宵是他,互相嫌棄是他,互相鼓勵是他,被女孩子甩了想有個懷抱哭泣也是他。
我中專三年的時光里,全都是他。
后來中專畢業,我選擇了繼續學習,于是考了天津的大專,他選擇了學業就此止步,開始步入切摸爬滾打。
我走時,他來送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在天津不會吃飯被餓死。我看著啰里啰嗦滿是關懷的老李,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你要明白,我不搞基的。”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肩膀,“放你的狗屁,爺還看不上你個丑東西。等你下次回來,我去接你。”
我坐在車上,收到老李發來的消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兄弟。
蘭州到天津,1500公里,動車十個小時可以到達,可是學校和社會的距離,遠的不是只言片語就能說的清楚。
接觸的人變了,環境變了,共同的話題少了,我跟老李的聯系突然從某天開始,也變少了。
少到我不主動想起,似乎我都忘了,還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
而此刻,視頻里的他好像瘦了,臉也長開了,不再是記憶里賊眉鼠眼的樣子,可是他一開口,我就想笑,“我跟你說,我們那個王八蛋的老板,太坑人了,我上次就遲到了那么一會兒,他就扣了我五百塊錢……你快到站了嗎?你這車也太慢了,晚點了半個小時,我要打電話給鐵路局投訴,老子等你等了快一個小時了,腿都站廢了,你等會兒得請我吃好吃的……”
朋友是什么呢?
淡如水,似李白和杜甫,濃如酒,似伯牙和子期。
朋友啊,也可以是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