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涼薄荷
這一天，伴著漫天的槐花，他告別了昨天。
冬天的雨濕冷濕冷的，下了好一陣兒也不見停。
邊勇縮了縮脖子，把羽絨服的拉鎖往上拉了拉，舉著的傘又往下貼了貼，盡力不讓雨水打濕。
這是他唯一一件穿得出來的御寒外套，已經連著兩個冬天沒洗了。
由于平時穿得仔細，只在袖口處略見污漬。
若在以前，這樣的天氣里，他是斷不會出門兒的。
即便必須出來，也會換上老舊的棉服好歹穿上。
但今天特殊，只為了她——宋曉。
“喂！”
“秀秀，是我！曉曉怎樣了？”邊勇有些焦急。
“吐了一地，躺著呢，一直頭暈，出了一身涼汗——嗯嗯——蓋著呢！”宋曉的室友秀秀是個心直口快的姑娘。
“秀秀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啊。”邊勇在女生宿舍樓下的公共電話亭里打了個哆嗦，接著說道，“剛剛我給她打了個電話，她不讓我來，我現在就在你們樓下，一會兒我去藥店，回來后我還給你打這個電話，你到時候下樓拿一趟藥好嗎？”
“嗯嗯。”這邊女生宿舍里，秀秀忍住笑，輕輕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心想著曉曉真是好福氣，有這么個知冷知熱的貼心男友。
“誰的電話啊？”躺在下鋪的曉曉醒了過來，對此還渾然不知。
“哦，沒什么，隔壁屋的梅子問問你怎么樣了。”秀秀靈機一動地說道。
“嗯，謝謝你秀秀，把地都擦干凈了，受累了。”
“說什么傻話啊，咱姐倆誰跟誰。你快睡會兒吧，準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又受了風寒。”
曉曉這邊答應著又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又被秀秀輕輕拍醒。
“怎么了？”
“瞧！藥來了！快起來吃藥吧。”
“哪來的藥啊？”曉曉盯著秀秀遞過來的膠囊，突然間聯想到邊勇最初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
“不會是？”
“沒錯，就是你的白馬王子，小邊同學冒雨買的。”玲玲說著，又端過來一杯溫水。
“唉，都說過不讓他來了。這么冷的天兒，他再感冒了。”
“喂，我說你倆考慮一下我這只單身狗的感受好不好？”說著，秀秀故意扁起了嘴，作可憐狀。
“我的好秀秀，不要這樣嘛。”兩個小姐妹說著說著就哈哈的笑起來。
高大的槐樹下，兩個瘦瘦的身影相互依靠。
滿樹的枯枝毫無生氣，反而被重重地壓著厚厚的積雪。
邊勇和宋曉已經無數次來過這個地方了，一年四季里，這棵老樹每次都溫柔地傾聽著他們的歡聲笑語。
“還難受嗎？”
“藥到病除！”
“嘿嘿，那就好。腸胃不好，又是大冬天的，先別吃冰激凌了。”
“知道啦。羽絨服有沒有曬干啊？”
“干了，掛了兩天就干了。”
“秀秀這兩天總拿我打趣兒。”說著說著，宋曉不好意思起來。
“哦？她說什么了？”邊勇故意問到。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
“哈哈——宋曉，嗯，快過年了，寒假的時候，我去拜訪一下伯父伯母？”
“嗯，我先問問家里吧。”宋曉皺了皺眉，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再有一個學期咱們就畢業了，你有什么打算？”邊勇繼續問下去。
“我媽托人給我找了份工作，她說女孩子穩穩當當的就好，不希望我出去闖，離他們太遠。”宋曉低下了頭。
“那你希望我在哪找工作？還是——希望我回南方老家？”邊勇的聲音變小了。
“我現在還不知道。”宋曉的頭更低了，眉頭擰成一團。
說起宋曉，也算是普通人家的閨女，卻心比天高，總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過上不同一般的閃亮生活。沒事兒去國外旅個游啊，偶爾買件奢侈品啊，住上大一點兒的房子啊……女孩子嘛，總是愛遐想。
直到遇上邊勇，宋曉被這個小伙子的真誠和用心所打動，并且邊勇品學兼優，又是班干部，真的是未來丈夫的不二人選，除了一點——家境。
這也是宋曉最在乎的一點，她一直猶豫不決，喜歡邊勇這個人，又接受不了他貧困的家庭；想跟他分手不想耽誤人家，又不甘心放棄這么好的人。
猶猶豫豫間，三年多過去了，眼看畢業季到了，她不得不做出最后的決定，這讓她最近的每一天都備受煎熬。
“我是不是太物質了？追求想要的生活有錯嗎？是不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腦子里亂亂的，宋曉不停地問自己，“也許我早該放手了。”
如雪的槐花一夜之間席卷而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邊勇獨自站在槐樹下，就這么斜靠著。
一個小時過去了，等待的人終究沒有來。
其實他早就明白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畢竟自己爭取過，雖慘敗，卻也死心了。
生活是如此現實，自己深愛的人也是。
這些天，他怨恨過、頹廢過，甚至流過淚。
但日子還得繼續，學業也好，就業也罷，一切還得朝前走。
這一天，伴著漫天的槐花，他告別了昨天。
“在等誰？”
“秀秀？”
“聽說這槐花味美，清香里帶著甜。”秀秀慢慢走過來，看著滿樹的花朵。
……
“有機會嘗嘗。”邊勇望著花朵中秀秀，兩邊的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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