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個朋友好久沒見,聽說老城區新開了一家餐廳,風味不錯,氣氛也特別熱鬧。我們幾個都是喜歡湊熱鬧的人,一拍即合便驅車前往那里。
餐廳的面積很大,是廢舊老廠房改造的。大廳還保持著廠房灰色的建筑基體,天花板很高,頂上吊著一排風扇,呼呼作響。我們去的那天,正趕上餐廳做活動,說是請來了臺灣著名的密室逃脫大師。
我以為大師會是個一臉絡腮胡子的中年人,可出來的卻是個穿著大紅大綠吊腿褲,頭后扎著小揪揪,一臉桀驁的年輕人。他帶了兩名助理,在大廳前留出的空地上搭起一頂小帳篷。特別小,看起來頂多能睡一個人,誰知里面竟然暗藏玄機。
大師蹲坐在地上,像是唱rap那樣反手舉著麥克,他說:“現在大家可以自由組隊,進入帳篷,最后贏得比賽的,帳篷歸你”。
下頭有人起哄,這個小個玩意兒,還不夠老子邁進去半條腿咧。我朝哪個方向望去,是個能有300斤的巨型胖子。我勒個天天,再看眼那顫顫微微,搖搖欲墜的小帳篷,我也覺得大師海口夸大了。
可那大師面對質疑,非但沒有被刁難住,反而不屑的呲之一笑,他一指胖子說:“那就從你開始吧,看看能不能放下你的大屁股”。
我朋友在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眼放金光問我:“誒,你說他進的去么?”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被叫做大師的,肯定過人本領,而且……”。
話還沒說完,周遭一片驚呼。只見那胖子,腳剛剛邁過帳篷邊緣,里頭就好像有一只無形之手一般,將他一把拖進帳篷,只留下一聲他驚叫的余音。
大師眼皮一窄,然后又恢復之前那般的云淡風輕,對胖子的親友淡淡的說了句:“放心,沒有生命危險”。接著朝場下一掃眼問:“還有誰么?”
我那瘋猴一樣的朋友早就按耐不住,大師話音剛落,他已經卸除手表項鏈,竄到臺前。哦對了,還拖著一臉不情愿的我。
大師做了個“您自便的動作”,我朋友拉著生無所戀的我,嗖一下子就進到了帳篷里-----那是另外一個世界,比那間餐廳要大上數倍。
我這才反應過來,擺在餐廳的那頂小帳篷興許只是一個障眼法,來隱藏這片真正的異度空間。我們身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衣裳,背上還斜跨著一個小背包,打開里面有不少拆裝工具。
我倆對著一望無盡的走廊,和四周空蕩蕩的白墻壁,面面相覷。
“挑戰者10號,11號歡迎你們來到連環密室,現在需要你們獨立作戰,只有獨自到達出口,才能從密室逃脫。背包中有一切你們可能用到的工具,現在游戲開始”。
“你真是坑慘我……”我怨氣沖天的對朋友碎碎念“密室逃脫游戲,我就沒脫離攻略玩贏過”。
“你要是真出不去,我就再進來一次,把你送到出口,好吧”。
“那一言為定!”
我倆勾勾手指便就地分別了,朝著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頭也不回的走下去。
【場景一】
我走了大概有10分鐘,終于找到了一個房門敞開的房間。房間很陰沉,棚頂舉架很高,在近頂的方位,開了一口見方的小窗。小窗的窗柩上布滿灰塵與蛛網,光線只斜斜的漏進一兩分,更多的被隔離到房間外。
房間的墻壁上布滿密密麻麻如爬山虎一般的水管,我只在水管工的hardest關,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水管線路。
每兩條水管的交點處,都掛著一把鑰匙。我環視一周,有多少交點,就有多少把鑰匙,心中不由呵呵,這一把把的試下去,我這周都交待了。
我努力的理清思緒,既然不可能在一個地方耽擱太久……我猛然想起了背包中的螺絲刀!對!這個房間里,一定有什么地方能用到螺絲刀,那我是不是遺漏了什么關鍵點?
我再一次看向房間,有無數密密麻麻的水管,有用來干擾思路的鑰匙。這個情景和水管工游戲很像。那證明水管工通關的是什么?!
是通水!
我腦子靈光一現,跑到門邊,它后頭,一個巨大的水閥映入眼簾。
用力的一擰,管道發出咕咚咚的空響,吱嘎吱嘎……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看來是錯了。
原本的進程又耽擱下來,我郁悶的直跺腳,趴在水閥上頭左敲右打,希望誤打誤撞出個機關來,可惜一無所獲。
就在我拽著水管發泄怨氣的時候,手下一滑,那水閥竟然被我轉了個個(四聲)。翻轉過來的水閥,下頭赫然有一個蓋。
我緊忙拿出螺絲刀,嚴絲合縫的對準旋口。一下,兩下,三下,螺絲越轉越松,終于殼子被我取開。
在水閥的背后,是半中空的構造。里面藏了一把鑰匙,對準旁邊的鎖眼插進去。奇跡出現了!
滿屋的鑰匙,像是被揭開封印的法陣,劇烈的震動起來。水閥處一股巨大的水流從閥口涌出,充盈了滿屋交錯相通的水管,我竟從未聽過如此悅耳的水聲隆隆。
房間逐漸變亮,見方小窗口上的灰塵被抖落在地,蛛網也一點點剝落。陽光像是沖破洪堤的洪,一下子涌進屋內,留下一地光輝。
于此同時,黑凄凄的地面,因為陽光的照射,逐漸顯示出幾個水汽蒸騰的大字:“本關通過,前往二樓的214房間”。
【場景二】
在水閥背后,其實不止一把通關的鑰匙,還有本關獎品,一枚鉑金戒指,我摸了又摸,對它環形鑰匙的造型愛不釋手,但接下來還不一定要發生什么呢!只好忍著不舍將它放進小挎包隔層。
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也很古怪,一片平地畫滿方格,每個格子里都有一個數字。我看了眼起點的數字0,后面還有1,1,13之類的,先跳奇數?
跳對的格子會升起來,但如果錯了就要重新開始。最后架起一跳通天梯的是“ 斐波那契數列”。
數學不好真是硬傷,不過還好我有看答題的益智節目,對 斐波那契數列還有印象,被傳送回起點后的第三次順利通過。
就這樣我乘著斐波那螺旋梯又到達了二樓。到達214房間時,那里已經站了一個姑娘。她聽到有腳步聲,轉過頭來。我發誓自己不認識她,但她見到我卻一臉驚喜,像小麻雀似地飛奔過來,扯著我的胳膊,一口一個學姐,叫得可甜。
我問她:“這關是破解美人計么?”
她一愣,隨后哈哈哈大笑,遞給我一把鑰匙,對我說:“學姐,這關我破了一半了,但后面實在想不出,不如咱倆組個隊,你帶我出去行么?”
“可是游戲規則不能組隊啊!”
“他管的是一起進來的朋友,咱倆這算偶遇,不犯規”。
我點點頭,就相信了。反正自己也出不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嗎~
這時,我聽見樓梯口發出噔噔噔的響聲,從底下露出半個人頭,不知為何,幾乎是條件反射,我隨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把筷子就向他砸去,于此同時,對方也發現了我,一把舉起胸前挎著的重機槍,朝我掃射,一顆子彈擦著胳膊飛過,厚外套被灼破了一大塊,胳膊火燒火燎的疼。我緊忙將214的房門緊鎖,外面重拳如擂鼓,我心跳如馬蹄奔。
小學妹緊張的拽著我:“學姐,你沒事兒干嘛拿筷子砸人家啊,這現在拿著槍呢,我不想死在這里,我爸媽還在外頭等著呢”。
我氣喘吁吁的抵在墻上,胳膊疼的我一頭冷汗,被人一磨嘰更加心煩:“別吵了,先想著怎么守住門吧,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不是個好人!我要為游戲守住和平!”
學妹在一旁一幅:“你神經病么,一把年紀還這么中二”的眼神看著我。
外面的擂門也停了一陣,干瘦但目露兇光的配槍男人被身旁人攔了下來:“留些力氣,我們還要繼續行路”。
“不行,我要打死她,看見就討厭!”
“你剛才已經拿槍掃射了,有仇也報完了吧”。
“不行!她沒死,不然廣播會說有人out”。
“那你自己等著吧,我走了,我可不想在這傻等著,在這兒干靠死”。
“操!”配槍的男人不甘心唾了一口痰,他的同伴轉身就走,他兩邊一瞧,咒罵著咬緊牙,照著房門懟了一槍把子,不夠又踹上一腳:“你別讓我再逮著你,不然老子斃了你”。隨后不情不愿的追上已經快消失在走廊拐角的同伴:“誒,你等等老子啊,別丟下我一個人”。
學妹趴在門上聽半天:“學姐,他們已經走了,應該不會再回來”。
“心好累啊,我想起來我為什么討厭他了,長得特像我一高中同學”。
學妹:“多大仇,多大怨么。”
214房間的謎底是一幅《蒙娜麗莎》,通過調整其他幾幅名畫中景致的位置,使蒙娜麗莎的微笑變成咧嘴大笑。
說起來簡單,我倆折騰的滿頭大汗,漂亮男孩的蘋果,少女懷中的小羊羔,少女的珍珠耳環,呼喚自由的人手中的大旗。
和畫中有生命的他們,搶出這些東西,簡直吃盡了苦頭。我扯著小羊腿,學妹扯著我,小羊在畫里咩咩咩直叫,少女瞪著一雙憤怒的杏眼,我們三個像是拔蘿卜一樣。漂亮男孩幫少女搶小羊,舉起手中的蘋果砸向我,被學妹一把接住,還啃了一口。據說一股嗖巴味兒,給她惡心的干嘔半天,一卸力,少女猛拽小羊,差點把我也拽進畫里,被人裱起來掛墻上。
站在土堆頂的人揮舞著象征自由的大旗:“我支持你!羊也有獲得自由的權利!”
我累的腰疼,癱坐在地上直喘,沖他喊:“你支持我就出來拽一把啊,揮個大旗有屁用”。
那法國佬被噎的一梗,僵硬的轉了下脖子,然后哼了一聲,轉過背去:“我從未見過如此粗鄙之人”。
漂亮的少年在畫中,痛苦的搓末著自己的俊臉,尖叫著:“我的蘋果,我的蘋果!她……她竟然吃了我的蘋果!”
學妹一臉尷尬,撿起滾落在一邊的蘋果,撣了撣根本擦不凈的灰塵,然后小心翼翼的遞過去:“要不……你不嫌棄就拿這個湊合一下,其實吧,現在咬過一口的蘋果,比較值錢”。
少年接過蘋果,聽她這么一解釋,舉手又想砸,但想半天,沒舍得下頭。把端了幾百年的蘋果顛來倒去看,沒法接受這殘忍的現實,成了挪威畫家愛德華-蒙克的另一幅名畫《尖叫》。
揮著大旗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從旁邊的戰壕里找到一個手榴彈,使勁吃奶的勁兒,砸小羊身上了,少女沒事兒,羊成了烤全羊。少女尖叫著發現自己乖萌的小寶貝,變得油星四濺,烤的皮脆肉嫩。我在吞咽口水的時候,也聽到了學妹腸鳴的聲音。
我倆都當作什么都沒發生,但心里已經打起了烤乳羊的主義。可惜,少女在我們下手前也變成了愛德華的《尖叫》。
蒙娜麗莎的笑容越來越大,我和學妹走到她跟前:“看笑話好玩不?你還想看啥,我倆豁出去給你演一遍了”。
蒙娜麗莎故作高冷,沒有搭話。但眼睛已經出賣了她,她在看那美女脖子上的珍珠項鏈。
好吧,再干一票。我倆走到那少女面前。還沒想好怎么開口,對方已經豪爽的拆下耳環。直接遞出來:“喏,她要的,你們那去吧”。
“啊!你怎么這么舍得?”人家這么直爽,我倆反倒不好意思再做小人。
“嘿,就一珍珠耳環么,我一直覺著顯老,我媽那個年紀才開始帶珍珠。就當做個朋友啦,哦對了,你們還需要我變成尖叫是吧”。
少女雙手一扶腮,裝作驚恐的樣子,長大了嘴。咣當一聲,三幅尖叫連成一排,消失了。
蒙娜麗莎消滅了屋里所有顏值高,長得美的,這下子笑容再也藏不住了。她從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一把生銹的鑰匙,“給你們,恭喜這關通過了”。
不知為何走出房門的一刻,看著朝我揮舞自由大旗的勇士,心中有些悵然若失,自由啊,真的要犧牲別人的自由才能獲得么?
【場景三】
拿到鑰匙,我和學妹繼續前往下一站,也是出口前最后一站。在路上,我倆看到一面“唇!彩!墻”。
墻上全是本季各大品牌新推出的唇膏、唇釉、唇彩、口紅,各種色號應有盡有。
我當時就瘋了!
而唇彩墻的后頭,再一轉又是各色的染發膏,直板夾,護發梳。全是日貨,上頭有眼睛超大的娃娃,我對這個不敢興趣,但是學妹瘋了。
于是我倆一人對著一面大鏡子,一個試色,一個弄頭發。藍色的化妝臺太空感很強,像是在實驗室一樣,每一個小格子下,還有唇膏色系搭配的粉底眼影腮紅啥的。但是手殘星人,不會抹,只好摸摸看看。
我問學妹:“如果贏了的話,帳篷里的所屬物歸不歸咱倆”。
妹子一口咬定:“必須的!”
“太好了,那彩妝這邊歸我,美發那邊歸你,分贓均勻吧!”
“正有此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開心啊,我做夢都要笑醒了,就算不會用,擺在家里看著都舒心啊!!!!”我狂笑不已。
“唉,我們先把任務完成吧,然后再回來,不然時間不夠用了”。
“可是……好舍不得啊”。我飛身撲在梳妝臺前,一寸寸的摸下去:“小乖乖,等我帶你回去,千萬不要和其他壞人跑掉哦”。
然后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被學妹從梳妝臺上撕下來。
“八號,十號超時out,八號,十號超時out”廣播毫無征兆的響起。
兩個黑衣人騰空而降,把我倆架起帶走。強行拉出帳篷!
“你們拉個鬼啊!還有四十分鐘呢!”我倆大叫著。
扎小揪揪的大師,穿著大紅大綠的吊腿褲漫不經心的走到我倆面前。然后咧嘴森然一笑。
“打我化妝品主意的女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