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優秀的的科幻作品都會有一個近乎自洽的設定,以《黑客帝國》為例,現實世界的人們通過“plug in(接入)”就可以進入母體,并能通過編程快速掌握某種技巧,在母體里面大殺四方,然后接電話返回現實世界。但這些設定大都基于自然科學,即“科學是人類文明的基石”。
《降臨》顯然是反其道而行之,創造性地提出“語言是人類文明的基石”(只談電影)。片中提到沃爾夫假說(Sapir–Whorf hypothesis),即“一個人所使用的語言將很大程度上影響使用者的思維”。以我們較為熟悉的英文和中文來做比較,即使是剛開始學習英語的入門者也會發現英語的一大特點就是從句,很多句子都是推論和結果放在前面,解釋和原因放在后面,而中文則與之相反。
當然我們并不能就輕率得出諸如“外國人簡單直接,中國人含蓄”的結論,許多現象的成因都是錯綜復雜的,單一的因素并不足以論證。也就是語言對文明的影響到底有多大,并不能輕易下結論。但不管是大是小,最起碼影響肯定是有的。了解了這個宏觀設定,電影的立意立馬拉高了好幾個檔次。
《降臨》開頭幾分鐘就把女主的結局交代了:她會生一個女兒,丈夫離開,獨自撫養女兒,女兒后來得病去世。之后七肢桶降臨,開始解釋原因:女主是如何認識丈夫以及如何獲得預知未來的能力。
在女主接觸七肢桶語言的過程中,有很多關于未來的插敘,使得影片的主旨有點模糊不清。但如果有認真觀看影片,會發現插敘的片段都是跟現在發生的事有關。最典型的有兩個例子,第一個是女主的女兒詢問母親雙方競爭之后雙贏用術語如何表達,這是未來發生的事,女主在未來不知道。但在現實的一次開會中伊恩博士使用了“非零和博弈(non zero-sum game)”,在未來的女主立馬就用這個詞回答了女兒。
另一個是最后女主拯救外星人(打起來說不定人類會輸),現在的女主并不知道天朝統帥的私人手機號碼,但在未來的一次聚會上,女主和尚將軍會面,尚將軍當面告訴了女主他的私人手機號碼,順便還說了一下他老婆的臨終遺言。因此現在的女主知道了尚將軍的私人號碼,為了說服他相信外星人是來幫助人類打開時間之門的,女主跟他說了他老婆的臨終遺言。
相信很多人看到這兒都會一頭霧水,一會現在,一會未來,啥玩意?其實這是導演故意干的,因為女主在最后一次見完七肢桶后,明白了什么是“非線性時間”,即過去,現在,未來不是線性排列,而是隨機的。我們通常說,過去決定現在,現在決定未來,而導演的意思是,隨便玩,未來照樣可以決定現在。
這種非線性時間的概念早就在七肢桶的文字中得到暗示,七肢桶的文字寫的時候從兩點開始,形成一個近似圓形。這是一種意象型語標文字,只表達意思,沒有發音,沒有書寫。這類似于人類說話之前的思考,我們只會在腦子里列幾個關鍵詞,至于這些詞語如何排列如何修飾,以此來更好地表達我們的想法,是在說話過程中完成的,話說出來后想法就定型了。
而七肢桶的文字就是去掉排列和修飾,文字就是思考的呈現。開個腦洞,假如未來人類進化到不需要語言,比如靠眼神交流就夠了。想想我們可以省掉多少誤會,遠離多少欺騙?因為當今的人類大多口是心非,甚至依靠電話、微信,多遠的距離都可以交流。但殊不知交流方式越繁雜,誤解越多,效率越低。
所以女主敢于脫下防化服走到七肢桶的面前近距離交流,深入了解七肢桶,而大國領導人卻因為“武器”一詞大打出手。也有了女主對男主說的那句反撩妹名言“trust me, you can be very good at communication, but still end up
single(不是打擊你小子,嘴巴再甜,單身狗還是單身狗)”。某些時候,交流的方式并不重要,真摯才是關鍵。
結合我們前面談到的語言決定思維方式,這部電影中對此做了升級:語言決定時間觀念。正是因為七肢桶的文字非線性,所以他們的時間觀念也是非線性。聽上去這簡直不可理喻,所以這部電影叫科幻片。但不能理解并不意味著這種設定毫無意義,首先這種設定多少反映了當下人類的交流問題,促使我們反思;其次這種設定下的人生,即如果可以預知未來,你將如何生活?
很多時候我們喜歡用“命運使然”來解釋生活中的悲歡離合,估計有人會對此不屑一顧,畢竟“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是當下主流價值觀。但如果某種不可解釋的現象對生活造成影響,比如飛來橫禍或者喜從天降,人力無法改變之時,相信“命運使然”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而這種非邏輯性的“命運使然”同“非線性時間”又好像有那么一絲絲聯系。
影片中女主擁有了預知未來的能力,她看到未來的悲苦和幸福,但她還是沒有逃避,也沒有因為將要發生的悲劇而做出改變,如她自己所說“無所畏懼,珍惜每一分鐘”。
從出生到死亡一覽無余,這樣的生命好像沒意思,又有點意思。
吐槽:
1最后男主還是用甜言密語泡到了女主,那句話是“從記事起我就對星星著迷,可你知道什么最讓我驚喜嗎?不是遇見他們,而是遇見你”。所以女人哪……
2五星推薦,尤其是不擅長跟異性聊天的同學,說不定看完電影之后哪天外星人降臨也來教教你非線性語言,然后你可以預見未來,然后看到未來你還是單身……
3女主普通話真感人……
4尚將軍,上將軍,你們哪,總是想弄個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