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家了嗎？”楊高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宋小樣心想總算你還有點人性，于是故意冷冷的說：“我到不到家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少裝模作樣的關心我！你要是真關心我就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警察局！”

“跟我確實沒關系！但是跟我的牛有關系！宋小樣！你少跟我這兒傷春悲秋自憐身世，你現在這樣都是你自找的，你是個成年人，你要為你自己的選擇負責，沒有人有義務跟在你后面保護你安慰你，想成功就先學著做個獨立的人，沒這本事就趁早滾回國內去！”楊高惡狠狠的威脅，“我的牛少一只我都會起訴你，賠不起你就等著被遣送回國吧！”

“楊八羔子楊扒皮楊人渣楊混蛋……你沒人性！”

回應宋小樣怒罵的只有“嘟嘟”的掛斷聲，她愣了一瞬，轉身往超市的方向狂奔而去，因為她知道楊高向來說得出做得到，她必須趕緊蹬著自行車回去農場把奶牛都趕回牛圈，否則她真的有可能會被遣送回國。

宋小樣氣喘吁吁的跑回超市，手機又響了，她看也不看就接起來狂吼：“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就回去，別催了！”

“喲，小樣妹妹，火氣這么大，是誰欺負你了？哥幫你揍他！”

“夏明學長，原來是你啊。”宋小樣一聽夏明的聲音，沒心沒肺起來，“是奧特曼欺負我了，你要幫我打回來嗎？”

夏明樂了，“合著你是小怪獸啊？”

“對啊，我被奧特曼欺負了之后又被黑貓警長欺負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想知道的話，就來接我下班呀。”宋小樣心里的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寶馬X5總比自己的腳踏車跑得快，趕緊回家去趕牛。

夏明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于是爽快的答應了。

坐在夏明的車里，宋小樣繪聲繪色的描述了自己與劫匪從容不迫的對話，又繪聲繪色的講述了在警察局那種屈辱不堪絕望驚恐的心情。

夏明聽完之后嘆為觀止的看著宋小樣，“你心可真大，遇到這么大的事還能這么貧。”

“那能怎么辦？哭個稀里嘩啦山崩地裂？在這個地方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人有義務跟在我后面保護我安慰我。”宋小樣想起楊高的話，微微嘆了口氣。

“妹妹，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我不是你朋友么，太傷人心了啊。”夏明特仗義的拍拍宋小樣的肩膀，“以后在新西蘭哥罩你，有什么擺不平的盡管找哥，哥保護你。”

宋小樣甜甜一笑，“還是夏明哥哥有人情味。”

可實際上，她卻一點也沒有把夏明當依靠的意思，楊高說的沒錯，路是她自己選的，想成功就必須獨立堅強，她宋小樣才不是什么孬種，更不是離開父母就無所適從的乖乖牌，她一定會闖出屬于自己的未來！

老久認定是宋小樣樣子太弱小才招來劫匪，所以不肯再讓宋小樣去超市，招了一個眼大如牛重達兩百斤的黑人胖女人來鎮宅保平安，宋小樣于是只好在農場呆著等學校開學。她每天除了看云就是看草，再不就是看牛，時間就跟靜止了一樣，宋小樣每天醒來就在盼天黑，無聊的要死，她想跟閃電玩，可是在這個節奏緩慢的地方，連狗都變得十分不活潑，閃電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趴在牛背上曬太陽睡覺，根本就懶得搭理她。

宋小樣過了三天這樣的離退休日子后，再也忍受不了，于是她拎著把鐵鍬就上山了，到了半下午，她拎著幾棵花苗回來，種在了宿舍旁邊。

折騰了好幾天，她終于開辟了一片小花圃，粉紫粉紅粉黃的小野花生命力極強，遇土就活，一片生機勃勃。

接下來她又去庫房弄了幾塊木頭，準備圍個柵欄。

第四章

于是，當楊高開車回來的時候，戴著報紙帽的宋小樣同學正在大刀闊斧搞裝修，她拿著白漆坐在地上一根一根的刷著柵欄條，眼神閃閃發光，就像是饑餓的人在給面包刷果醬，聚精會神，壓根沒有看見楊高。

楊高皺了皺眉，沒有理她，先進了奶牛棚，確認牛兒們安然無恙后，他圍著農場繞了兩圈，繞到農舍外面的時候，宋小樣正興致勃勃的哼著歌兒：“大河向東流啊，楊八羔子像小狗啊，嘿嘿嘿嘿像小狗……說走咱就走啊，楊高宇宙第一丑啊，嘿嘿嘿嘿第一丑……”

楊高臉色一黑，站在宋小樣身后陰惻惻的說：“你說誰像小狗？你說誰第一丑？”

“哎，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宋小樣聽見聲音嚇了一跳，揮舞著刷子站起來轉過身，眨眼間，楊高的黑色襯衫上就濺上了白白的北斗七星。

楊高的臉更黑了。

“沒事沒事，這是環保漆，我來給你擦。”宋小樣左右四周看看，沒有什么可以用來擦油漆的，她想了想，把自己腦袋上的報紙拿了下來，轉瞬間報紙上又沾滿了她手套上的油漆。

“你給我站住！”楊高指著她跳腳，“別靠近我！災星！你就是我的災星！”

“不就幾點油漆么，你至于嘛。”宋小樣不以為然，“真沒見過像你這么小氣的男人。”

“不就幾點油漆是嗎？”楊高重重的說著“不就”，彎腰拾起地上剛刷過漆還沒干的木柵欄朝著宋小樣身上扔過去，宋小樣偏身一躲，就聽見清脆的“咔”一聲，幾秒之后，又傳來一陣“嘩啦啦”的碎裂聲。

楊高指著宋小樣，氣得渾身發抖。

宋小樣回頭看看碎成渣渣的玻璃窗，聳了聳肩，“這是你自己扔的，賴不到我。”

楊高氣得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憋得滿臉通紅，宋小樣得意的坐下來接著刷柵欄，歌兒也唱的更加大聲：“路見不平一聲吼啊，楊高出手噼里啪啊……”

楊高做了幾個深呼吸，從暴怒中慢慢恢復了智商，這片農場是他的，木頭和油漆也是他的，宋小樣憑什么在他的地盤撒野！他要掌握主動權！于是他義正言辭的質問道：“宋小樣！是誰允許你在我的農場私自搭建違規建筑的！”

“是你啊。”宋小樣無辜的看著楊高，“是你讓我升級你的QQ農場的，要升級就要開荒啊，你看，現在是不是已經有2級的感覺了？”

楊高看著宋小樣一副無賴樣，正要以BOSS之名打擊她的囂張氣焰，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屏幕，轉身進了屋里。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一件干凈的衣服，而且拿著車鑰匙。宋小樣看見他手上的車鑰匙，立馬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你是要去市里嗎？帶上我吧！”她在這鄉下憋得快得自閉癥了，想出去又沒交通工具，跟著楊高去市里可以剛好把自行車騎回來。

楊高不理她，徑直往前走。

宋小樣趕緊小跑著跟在他身后，在他拉開駕駛座車門的同時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穩穩的坐了上去。

奇怪的是，楊高一反常態沒有趕宋小樣下車，而是直接發動了車子。

宋小樣當然也不會說什么了，看楊高臉色不太好，于是安安分分的坐著，很快就睡著了。等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天已經黑了，車子停了下來，楊高也不在車里。

她往車窗外看了看，淺淡月光下只有一片荒蕪，半點燈光都沒有，她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被楊高拋棄了，轉念一想，楊高那小氣勁兒就算想把她當不要想的寵物狗一樣運到陌生的地方丟掉也舍不得搭上一輛車，于是安心了。

沒過多久，楊高就回來了。

宋小樣看著楊高，一臉討好的笑，“你去干嘛了？”

“埋尸。”

楊高冰冷的表情讓宋小樣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她干笑了兩聲，“嘿嘿，你別開玩笑了，你除了我這個仇人哪還有仇人啊。”

楊高怪怪的掃宋小樣一眼，“所以，你是在提醒我，你也想被我埋在這兒？”

“不是不是！”宋小樣連忙擺手，“大晚上的你別嚇唬人了，我們回去吧。”

楊高發動了車子，一言不發，宋小樣被這種緊張的氣氛弄得心里七上八下，想說話又怕被楊高嫌棄，只好一會兒看看楊高，一會兒看看手機，直到她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她不好意思的舉著手機，“都十點了，我們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楊高轉過頭來，冷冷掃她一眼。

宋小樣立刻認慫，“不吃也行，確實太晚了，我們回家吧，正好減肥。”然后認命的低下頭去。

車子一在農場前停下，宋小樣就飛奔下車跑回自己房間“砰”的關上門，然后反鎖上門。

沒過多久，宋小樣就聞見了一股方便面的香味，她把門拉開小小的一道縫，偷偷的看一眼客廳，楊高坐在沙發上正在一邊吃面一邊看電視，茶幾上還擺著一碗。

宋小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心理煎熬——是腆著臉去找楊高要面呢？還是在屋里餓一宿算了？楊高今晚太不正常了，她去乞食會不會激怒他？會不會把她暴揍一頓關小黑屋？應該不至于吧，怎么著他也是姍姍的表哥，大家都是熟人，就算再恨她也不至于痛下殺手吧？他今晚說的“埋尸”又是怎么回事？……

“別偷看了，想吃就出來。”

宋小樣心想反正自己被發現了，做個飽死鬼也比做個餓死鬼強，于是大義凜然的走出了房間。

楊高手上的面已經吃完了，他把空碗放下，把滿的那碗挪到自己面前，對不斷咽著口水的宋小樣說：“想吃的話，陪我喝酒。喝一口酒，給你一口面。”

“可是我不會喝酒。”

“那就算了。”楊高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楊高心事重重喝悶酒的樣子，宋小樣突然覺得他很脆弱很孤單很可憐，她鬼使神差的很心疼他，于是她咬著牙說：“好吧，誰讓我餓呢，我陪你喝！”

宋小樣記不清那天晚上自己喝了多少杯，反正等她的面吃完的時候，她的眼前已經有很多個楊高了。她站起來想回房間，可是剛起身就手腳發軟的癱在了沙發上。

楊高把她的臉扶正，認真的問道：“宋小樣，你是不是打從心眼里覺得我是個壞人？”

宋小樣“酒后吐真言”，“是啊是啊，你又自私又冷漠又沒人情味，在你眼里，就只有奶牛、牛奶、奶粉、奶瓶，你是不是小時候缺奶喝啊，怎么這么在意奶。”

“你說的沒錯，我自私冷漠又沒人情味，所以女朋友劈腿是我的錯，女朋友懷了別人的孩子我也不能怪她，她奪走我所有的一切也是我該付出的代價。”

宋小樣頭暈暈的，壓根不理解楊高在說什么，只是應付道：“馬麗很愛你的……”

“愛我？愛我會把我所有的心血都賣給我的死對頭？愛我會忍心讓我一無所有？”楊高在空中畫了一個好大的圈，“那么大一塊地，我好不容易買下來的，準備等這個農場試驗成功就開始大規模養殖奶牛，她卻騙我簽了同意賣地的協議書。下午接到買家的電話，我還以為我是碰上了詐騙犯，等我看到買賣協議上清清楚楚簽的是我的名字，我才想到是馬麗……是我太大意，她說分手要分的徹底，所以擬了份分手協議，我這段時間被她折磨的已經快瘋了，聽到她主動提分手就迫不及待的簽名了，真傻啊……現在馬麗帶著賣我地的錢消失了，她不接我的電話，慫小樣，我現在一無所有了，你是不是覺得大快人心？”

原來他剛剛去的“埋尸地點”就是他失去的地啊，怪不得他今天折磨反常，宋小樣想起自己之前還幫馬麗出頭，攔在她前面罵楊高不負責任什么的，忽然覺得自己真傻缺，她想安慰楊高，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決定和楊高比悲慘，“一無所有有什么關系，我也一無所有啊，我不僅一無所有，我還被你脅迫做農奴，天天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跟牛玩，沒錢沒前途……可是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去奮斗，未來我總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宋小樣閉著眼睛握著拳頭信誓旦旦。

楊高看著她無比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還是年輕好啊，無知無懼。”

“你才無知呢。”宋小樣睜開眼，生氣的說，“你剛來新西蘭的時候還不是一無所有，現在不過是從頭再來，再說，你怎么就一無所有了，你至少有這家農場呢，你比我富有多了。楊高我鄙視你啊，你不就是被個女人拋棄么，至于自怨自艾自暴自棄么！不是你說的嗎！作為一個成年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沒有人有義務跟在你后面保護你安慰你，沒這本事就趁早滾回國內去！”

楊高突然伸出手來，按住宋小樣的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慫小樣，你這么激動干什么？”

“我哪有激動！”宋小樣覺得自己周身的溫度陡然升高，掙扎著站起來，“懶得跟你廢話，我要回房睡覺了。”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沒料到自己的睡衣衣角被楊高壓住了，所以剛邁腿走了一步就被拉得跌坐在楊高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