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了。”
“答應什么?”
“你說要分手的事情。”
“哦,那好啊。”
嘟嘟——的斷線聲,耳朵忽然失聰了十幾秒,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站在十字路口中間,綠燈已經過去,行人都走到了馬路那頭。好像就剩她一個堵塞了交通。確實,也只剩她一個。
她打電話給我,語氣低沉沙啞,卻沒有半點哭得死去活來的痕跡。我聽見她的聲音從幾千公里外由一根電話線傳來,“原來就這樣分手了啊,我還沒緩過來呢?怎么也沒有想象中難受呢?”
作為一個四年感情的見證人,我卻不禁鼻子一酸,掉下淚來。經歷了羞澀,甜蜜,異地,再相聚,最后沉默,糾纏,折磨,挽留,一刀切斷的分手。或許跳過后面幾個步驟,他們的分開是突然的,就像一段大提琴的合奏,戛然而止,留下琴弦嗡嗡還來不及反應的共鳴。“昨天我還問他假期要去哪里玩,說著說著他突然說要分開,我以為只是開玩笑,怎么突然就當真了呢?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她是一個敏感脆弱的女孩子,可是這一次表現地異常樂觀堅強。“應該是那種倦怠期吧,冷靜一段時間應該就好了。我也得好好想想我的事情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
幾天后接到她的電話,變成了一個惶惶然不知所措的聲音。“好像,沒辦法了。怎么事情突然變成這樣,一點預兆也沒有。”雖然她極力掩飾,我還是聽到了嗚咽的聲音。想起她小小的一只縮成一團,她哭的時候很小聲,不仔細辨認聽不出來,除了偶爾抽鼻的聲音,也要嘴硬地說是感冒了。自尊心那么強的人,連她的脆弱也不想輕易給別人看到。
深夜,她在微信上問我:感情真的是說沒就沒的東西嗎?那幾年的時間不就是說忘就忘嗎?
不會的,我們的感情不會變。渣男就忘記吧。
嗯。我困了,先睡了。
我知道她睡不著,她只是不喜歡別人說他的壞話。不管什么時候。
請了幾天假,坐車去找她。第一次到她們學校,風景真美啊。除了對面那個咬著吸管發呆的人。“我吃好了。”“那我們走吧,我帶你四處走走。”“你...不餓嗎?”“說什么呢我們不是剛吃完嗎。”她扯出一個笑容,挽著我的手要裝出和以前一樣的天真,我卻回過頭,看著她盤里沒被動過卻被叉子叉得不成形的飯菜。
洗完澡,看見她坐在酒店房間的飄窗愣神。我敲了下她的腦袋,她看向我。嘴角突然向下撇,把頭埋進膝蓋哭了起來。小小的一團,像是堆在角落的抱枕,等人來抱。又像是一只垂死的蜂鳥,顫顫巍巍的,讓人連碰一下都不敢,害怕她像一塊玻璃,一觸即破。一整夜,我聽她帶著茫然的聲音說,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也不知道該怎么改。連改正的機會都沒有嗎?到底是哪里不好呢?
沒有哪里不好,唯一不好的是太傻了,太愛了,陷進去拔不出來了。
我想起去找那個男生的時候,他的學校在郊區,轉了兩趟公交車,坐一趟大巴,穿過坑坑洼洼的田野,經過幾個池塘才到。站在街的對面等他過來。天氣很好,微風和煦。他手上拿著一瓶水,奔跑過來。“等久了吧,先喝口水。”一米八的男孩,清風吹起臉上的碎發,眼睛好像進了星星,一笑就都是光。“這應該是最后一次見面了。”他突然頓了頓,臉上的笑消失殆盡。因為收得太快還留下了痕跡,兩條臉頰旁的紋路可笑地提示著主人開心的心跡。
“為什么?”“你還不懂嗎?”
沉默。死一樣的寂靜。路邊的車的聲音,人的聲音,走路的聲音,他捏著礦泉水瓶嘎嘎的聲音。我低下頭,他的手上青筋暴起,臉上還要掛著點笑。“我哪里不好可以改的。這么久了,你還是不能接受我嗎?”我繼續垂著頭,看見他腳上的球鞋,是她兼職了一個月買來的。那段時間她說她每天特別累,可是特別幸福。
“你哪里都好。是我配不上。”“是你讓我和她交往的。整整四年,我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整整四年,就因為你的一句話,你說了的,我和她在一起你就高興,等我們結束了你就和我在一起的。”“那么幼稚的話你也相信嗎?”
他突然把水砸向水泥地,濺起一片。他的手用盡了全身力氣捏在一起,我看著他,好久好久他才吐出一句話,“你以為我牽扯住她就不會走嗎?你以為就你是聰明的別人都是傻子?我告訴你吧,她啊,到死都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我看了他好久,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就走了。沒想到他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里。那個姿勢和她哭泣的時候一模一樣,原來在一起久了就算沒有愛也會變得相像呵。一個大男生,就這樣在馬路邊哭了起來。
唉。我聽見自己嘆息的聲音。回過神來看見眼前那個陷入熟睡的女孩子。柔嫩的臉龐,眼瞼低垂,睫毛像羽毛一片片刷過。她的小巧的鼻子,水嘟嘟的嘴巴。那么近躺在我身邊,還掛著睡前的淚痕,毫不設懷地相信著我,就睡在全世界離我最近的角落。我輕輕地,帶著克制又激動,小心翼翼地抱著她。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對不起。
閉著的眼錯過了她嘴角的笑。這世上的情情愛愛,誰又說得清誰喜歡誰,誰輸了,誰又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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