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件,一男子在深夜舉刀殺死了他的妻兒父母共四條人命,在逃匿兩天終被抓捕。
但奇怪的被捕后那名男子口口聲聲稱自己冤枉,并稱那幾名死者與他并無關系,他殺他們只是為了報仇。
在對他的審訊過程里,初步認定他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癥,但奇怪的是無論是精神學家對他采取催眠或是醫學家對他的大腦進行測試觀察都無法尋到他體內藏有的多重人格。
于是便有專家猜測此人是為了逃離法律的懲戒而故意偽裝成精神分裂者,因為我國國情對于精神病人極為寬容,若是鑒定出精神病人完全被限制行為能力便可完全免于刑罰,但是民事責任由其監護人承擔,但此人的配偶與父母已死,換句話講若是他真被確認精神疾病,便可逃離法律的制裁,逍遙法外。但這對精神病人網開一面的法律規定是好是壞誰也說不上來。
精神分裂癥,是一種嚴重的精神疾病,這種患者多會出現嚴重的幻覺以及過分的妄想,情感情緒十分不協調,容易失控,造成嚴重的后果,甚至對周遭事物的認知都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人都不用免于刑罰,關鍵在于精神病的"程度"是否達到"難以認知,難以控制其行為".醫學上的精神病的解釋和法學上的解釋是不同的,醫學更廣義一些,刑法的解釋是限制行為.。
當然這一切我都是聽我在警局的好朋友鄭波所說,他向我描述其那家人凄慘的死狀時不由讓我頭皮發麻,涼氣撲面。
任誰見了死者的死狀都絕不到殺人者竟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家人,如此殘酷的殺人手法倒像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一般。
是實話我在接受這個采訪任務時內心是抗拒的,因為我實在無法想象當對面坐著一位冷血的殺人狂魔時我還能否心平氣和的與他交談。雖然我前幾次采訪的同是殺人犯,但他們卻各有苦衷,心中都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但是命令不可違,在我百般推辭無效后我也只能黯然接受,在確定我能保證人身安全的情況下我戰戰兢兢的走進了審訊室。
我面前坐著一位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他雙眼緊閉,似乎極為疲倦,胡渣滿面,很是邋遢。
若不是他全身都被一條鐵鏈捆在椅上,我倒真沒勇氣淡定的坐在他的面前。
“砰砰砰。”
我見他沒有蘇醒之意,伸手略帶不滿的敲了敲桌面。
他被這突然的聲響驚得渾身一顫,立時睜開眼醒了過來。
他一臉迷茫的望了我一眼,突然說道:“你是誰。”
我:“有人安排我來采訪你,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哦,原來是這樣,對了,今天幾號了?這里,這里是哪?”
我不知他是否在裝傻充愣,或許是向我表明他精神的確有問題,但我還是看了一眼時間,道:“今天二月十五,而你,現在正在獄中。”
他一聽伸手抓著腦袋上雜亂的頭發似乎在思考什么,沒過多久突然眼前一亮,道:“對了對了,我還在獄里,差點又記岔了。
他略一停頓,又說道:“多謝你了。”
我被他牛頭不對馬嘴的答話攪得心里糊涂,但望見他一臉的真摯也知他并不是假裝,不由問道:“你謝我什么?”
他:“若不是你及時驚醒我,恐怕我又要陷入夢中,不知何時醒來。”
我:“我還以為什么,陷入夢里有什么不好,可不必像你這在這般被囚禁在這冰冷的監獄之中。我以前倒是采訪過一人,他現實是個殺人犯,但回到夢里卻是位成功的老板,所以他最后通過死亡來回到他夢里的完美世界,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不知是不是我的話觸犯到他,他突然提高了音量說道:“夢?做夢有什么好,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對做夢的懼怕。”
我聽到這輕笑一聲,道:“懼怕?做夢有什么好懼怕,若不是你夢里夢到你死去的妻兒來找你索魂。”
他拼命的搖了搖頭,道:“不是的,你不會明白的,做夢對我來說,就是死亡!”
“死亡?”
我還在思考他所言何意,但突然想起我來這的目的,輕咳幾聲后道:“別的先不提,先來說說這次你殺人的事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重新冷靜了下來,道:“名字?我有很多名字。”
我:“不是你的小名或者別名,是你現在所登記在戶籍上名字,我這里收集關于你的資料中竟然沒有提到你的名字,難道他們沒有問過?”
他:“他們問過,但是我不記得我的名字,或許是張三,或許是李四。”
我略帶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想判斷他是否是在撒謊,但此刻他一臉迷茫的表情卻如此逼真,若這是他的表演,那么他的演技真是能讓人折服。”
我:“你難道不知你是誰?”
他呆呆的想了半天,道:“對了,我是誰,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開始有點確信他真的有可能是個神經病,但采訪不能暫停,我想了想說道:“你忘了你是誰暫且不提,你還記得你的妻子嗎?”
他眉頭一皺,道:“妻子,什么妻子?”
我:“就是你前幾日殺了那幾人中的一個。”
他:“她?不,她不是我的妻子。”
“撲哧。”聽到這我差點就控制不住笑了出來,但出于尊敬還是強裝嚴肅的說道:“她與你朝夕相處這么久,而且你們的鄰居也證實了你們之間的關系。”
他聽到這原本渾濁的雙眼竟逐漸的變得清明,望著我一眼說道:“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自我恢復記憶的那天起才明白那都是假的。”
我:“恢復記憶,你在說什么?”
他:“你想知道真相嗎?”
我點了點頭。
他嘆了口氣,道:“這件事要從我做的第一個夢開始說起,對了,你會做夢嗎?”
我淡笑一聲,道:“自然會做,做夢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生理現象,你問這個干嘛。”
他:“我的情況跟你不一樣,其實我在三十歲之前從不做夢,為什么會這樣我也不知道,但無夢一身輕,既然能睡的安穩我也從來對此不理會。但直到三十歲之后,也就是兩年前,我開始頻繁做夢,不對,是每天做夢。
我:“可是做夢跟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他摸著頭發想了想,道:“但是我做的夢很古怪,這么說呢,我現在還記得我第一次做的夢夢到我是個古代的將軍,戎馬沙場,上陣殺敵。”
我:“那不是挺好的嗎,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人生一大快事。”
他搖了搖頭,道:“不,沒你說的這么簡單,怎么說呢,那天晚上我雖然只睡了八個小時,但做夢夢到的,卻是那個將軍的一生。”
我眉頭一皺,道:“一生?你在說什么?”
他:“說出來也許你不信,但在那個夢里,我真真切切的過了那個將軍的一生。在夢的開始,我便出生在一個將軍世家,我的父親,我的哥哥都是威震四方的將軍,我受家庭環境的熏陶,從小便立志沖鋒陷陣,報效國家。
“而我長大后也沒辜負他們的期望,我接受了主上的命令,在外跟著我的哥哥一同上陣殺敵,拋頭顱灑熱血,幫他除去了無數阻礙他道路的敵人,助他統一天下。
“而在統一天下后,哥哥管軍事在外統兵,而我掌朝政在內輔佐主上,官拜上卿。可惜好景不長,在主上死后,我受奸人陷害,被新主上囚禁殺害,悲哉悲哉,對了,現在我還記得我在夢里的名字,我叫蒙毅。”
“在夢里我被殺害后我便從夢里醒來,但奇怪的是夢里的事我竟然記得一清二楚,我甚至還能記起我夢里從小到大發生的所有事,換句話將,我擁有了那個將軍的所有記憶。”
我張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他又說道:“我還沒說完,若第一次是巧合也就罷了, 但自那一天,我每個晚上都會做夢, 夢到的都是別人的一生。有時候我夢到我是個富甲一方的商賈,有時候是潛心修煉的隱士,有時候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有時候卻是個卑微的太監。古代的,現代的,中國的,外國的,我統統都夢過,有些夢讓我印象深刻,因為我在里面功成名就,而有些則記不大清,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甚至連名字我都忘了。”
我細細思考他所說,說道:“你的意思是你做夢短短的時間里就過完了別人的一生?”
他:“是這么說不錯,重要的是我醒來后就擁有了夢里人所有的記憶,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我才短短三十歲就擁有別人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閱歷和智慧,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無法用言語形容。”
我:“那你到如今為止做過多少個夢了,換句話講你度過了多少人的一生?”
他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也數不清了,雖然我是每天做夢,但夢的長度卻取決于夢里那人的一生長度,若是我在夢里死去的早,那 便會早點醒來,若是繼續睡便會做下一夢,但若是我在夢里活的極其長久,那這個夢可能持續幾天幾夜也說不定。”
我聽到這突然明白眼前這人或許是個怪物,雖然他現在只有三十歲,但他記憶力卻有幾百人一生的記憶和經驗,一想到這我便覺得頭皮發麻。
我突然反應過來,說道:“可是你說這么多,這和你殺害你的妻兒有什么關系?”
他:“我已經說了,他們不是我的妻兒,或許在我做夢之前他們是,但我如今卻已發現這都是謊言。”
我:“為什么這么說?”
他:“我前面說了這么多你你能體會到我的感受嗎,其實做了這么多夢后我開始有些害怕這種感覺,因為每次夢醒時都是夢中的我死去的時候,但那種在夢中死亡的感覺卻極其真實,甚至讓我覺得我真的已經在這世上死去。
“但是夢一醒,我才明白我還活著,我還要繼續在每個晚上去活別人的一生,繼續死了又活,這種循環死亡的感覺讓我痛不欲生,甚至我會害怕會不會有一天我在夢里死去后現實的我就不再蘇醒,這種懼怕讓我失眠了好久,但還是不得不去面對,做夢對我來說就是死亡,你能明白嗎?“
我沉默許久,道:“我有些同情你的經歷,但我對此也無能為力,但這并不是你殺人的理由。”
他反而一笑,道:“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人源源不斷的記憶涌入我的大腦,我開始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我的記憶開始交錯分離,錯亂不堪。”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說道:“這就是你忘了你是誰的原因?”
他輕輕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幾百世的記憶在我腦海中交織,它們互相爭斗來鞏固他們的地位,我原本還能控制,直到一個月前我做了一個夢后醒來時不自覺的淚流滿面,然后卻發現自己醒來所在地方竟如此陌生,我忘記了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枕邊這個人到底是誰?”
我:“那你為何還要殺她?”
他微微低頭說道:“失去記憶的那天起我開始找遍醫生來試圖恢復我的記憶,但他們對此都是束手無策,于是我只能指望再次做夢來找尋線索。
而在前幾日我又做了一個夢,但這個夢很奇怪,我第一次做夢只做到一半便蘇醒過來,而夢里的我的模樣與現實的我一模一樣,我才明白,我終于夢到了自己。
“你夢到了什么。”我說道。
他:“我三十歲前的記憶,那時我突然想起了我是誰,我這才明白這枕邊之人才不是我的妻子,他們都是騙子,為了騙取我的保險金在我因做夢失憶偽造出她與我結婚的假象,目的就是利用我,而所謂的父母都是他們請來的演員。
而我那日若不殺他們,難保有一日就受了他們的暗害,我只是先下手為強。”
我一拍桌子,說道:“可是那個死去的孩兒還有你的父母與你都有血緣關系。“
他突然極為激動,雙眼通紅的說道:“假的,都是假的,什么血緣關系都是他們偽造的,他們都想殺我,這一世,我可沒這么容易死。”
我吼道:“你真的是瘋了,你的記憶錯亂導致你已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你就是個瘋子。”
他突然冷靜下來,獰笑一聲對我幽幽說道:“知道我為什么對你說這么多嗎,因為我想起你了,在我前幾日的最后一個夢里,我是一個女人,到最后卻是因你而死,我要報仇。”
“葉瑤,你是在說葉瑤?”
他說完這句話后我便愣在那,全然不顧他已經掙脫鎖鏈向我撲來。
為什么你要說,你是因我而死,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腦中浮現出了她含笑的模樣,喃喃道:“
對不起,對不起。”
幸好警方的及時沖入制止了他的行兇,在之后的幾天里通過專家們觀察測試終于判斷他沒有精神疾病,從而判處了死刑。
他死的那一天,我在想,會不會他的一生只是他人做的一個夢而他今日的死去,就是
另一人的蘇醒。
或許我們這短短的一生,也只是一個人的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