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了雙眼,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才反應過來,父親已經死了!
而母親的身影則像是凝固的一尊雕像,她一聲不吭,空洞的眼如枯井一般干涸;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和我一樣已經忘記了思考。
一只大手從頭頂伸了過來,周圍立刻躁動起來,身邊的一只黑色鴿子拼了命的掙扎,似乎已經知道自己即將到達末路;可烏黑又油亮的翅膀是屬于天空的,這狹小而擁擠的牢籠沒有它的用武之地,那只大手很快就抓住了它,手的主人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露出一排焦黃的牙齒,對街邊另一人諂媚道:“就這個吧!這個肥!”
母親似乎這才從泥糊的模子里脫了竅,拼命用翅膀護住我,雪白的翅膀箍的我渾身酸疼。
我埋著頭,在母親的懷里癱成一堆爛泥,只能無助的咕咕直叫。
那人拎著黑鴿子的雙腳,手臂一抬,眼睛一瞪,面目扭曲而猙獰;我嚇得趕緊閉緊雙眼,只聽啪的一聲,那鴿子已經斷了氣,我望著暗紅色地上那一灘新鮮的紅色,胡思亂想著自己會是怎樣的死法……
這個燒烤攤兒共有兩個魔鬼,剛剛的那一個,已經拎著黑色鴿子去了后廚;而另一個正在攤位前,一邊用臟手穿著不知從哪里來的爛肉,一邊哼著輕快的小曲。父親就是死在他的手上!與前一個魔鬼不同,他更喜歡活生生擰斷我們的脖子,一瞬間骨頭錯位,被徑直掰斷的聲響,我聽過無數次。咔噠……咔噠……午夜夢回,成為我久久抹不去的夢魘。
我想那一定很痛很痛,可是,我清楚的記得,父親到死都沒有吭過一聲。
我明白,那是父親能給我的最后的關愛。
“二號桌再來一個鴿子!”
我渾身一縮,身子僵住了。又一只大手從頭頂伸過來,與往常不同,這只手在我眼中正在不斷地放大……放大……
“老板挑個肥的哈!”
“好嘞!”
籠中又是一片狼藉,母親來回踱步,像瘋子一般沖在我身前,那模樣竟像極了父親。
咕咕。
咕咕。
咕咕。
“算了,這只也行!”那人遺憾地說道。
眼看著母親也即將離我遠去,我一次次撞向籠口,一只眼被籠口的鐵絲刺瞎,我絲毫感覺不到疼,讓我真正感到疼的是這紋絲不動的牢籠……
而母親,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