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與永冬泩雙月征文第一期【誰】
比起無知,我更害怕饑餓。站在高處的我舉著旗子,就這么兩手舉著,太陽正當頭,充滿著精氣神。
今天是世界各國的聚會,我和眾人一起整齊地站成一列,有人發言有人講話。我前面不同層次的坐席上有人們通過翻譯能夠聽懂他們講話,但是我們什么也沒有,所以我們不能。中間遇到同類講話,還是聽不懂他在講什么,可能是我們的知識不夠,就好像我想表達一些東西,但我不能說話,也不能有任何的表情,只能等著中午的雞腿飯,那時候張開嘴巴。
這時候,某個國家的首領正在講一些事情,恰好我認為自己聽懂了幾句,和我們無關的事情,也和他無關,我只注意到他頭上的金色毛發隨著風輕輕地飄著,很不自然的形狀,比起來,我旁邊兄弟們的頭發要比他們自然得多。
短發是最清爽的發型,我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首領要修整頭發讓自己看起來非常的體面,體面是他自身的要素,他身上一絲不茍的著裝,或者是他的國家,或者來自于我們的襯托。
我知道,我們經常干這樣的事情,不過從我們的小鎮到這里需要足夠多的時間,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找我們過來,可能是我們踏實能干,大家都對此深信不疑。
汗水早已濕透里面的衣服,我們的勞動充滿著光和熱,外面的衣服彰顯給他人,假裝體面。
金光閃閃的金字塔樣式禮堂,通過一系列的光折射作用,光線能夠完美的充滿整個大廳。不知道哪個天才設計的,我第一次來這里充滿了好奇,但是我們的隊長告訴我們,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雖然他知道我們無事可做。在短暫地好奇過后,迎接我們的就只有這桿旗子,還有免費的午餐,暫時沒有其他的了。
終于,迎接到了最后一位,前面的講話已經占用了太多時間,而上場的這一位手上拿的紙稿完全沒有節約的意思,這一點我很清楚地明白。
除了雞腿支撐著我,暫時沒有其他的了。
演講完畢,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熱烈的掌聲。人們掌聲過后,隨著一陣短暫的安靜,每一層的賓客所在的空間上升打開,向外擴展延申著。不一會兒形形色色的美女小姐們,準確來說是禮節小姐,但我更愿意這樣稱呼她們。她們兩人一組搬上紅色的桌子,觸發桌子上的開關,賓客們點擊座位下的按鈕,拿著座位起身,圍著桌子坐下來。
吃飯沒有什么位置規矩,但有規律可循,來到這里幾次,我已經發現了一些眉目,那些受冷落不受歡迎的人們會坐在角落,或是人們不注意的地方。
美女小姐們開始上菜,我們舉著桿子成隊列走下去。我會忍不住瞟她們幾眼,紅色的嘴唇呈現出微笑,給這個世界看。這是我一生中難得的開心時刻,好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走出小鎮的那一刻都沒有現在這么開心,因為我知道遲早要回去,但現在,眼前的雞腿是貨真價實的。
吃菜喝湯,把雞腿留到最后,慢慢享用。今天的雞腿比上一次的小了一些,我覺得自己四口可以吃完,上一次三口就能解決掉,我留了一口,帶回去給老黃,從我記事起就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我慢慢長高,他慢慢變老。
飯后,一切都變得枯燥無味。我小心收好雞腿,放在內衣里面。脫下華麗的衣服,穿上灰色的外衫。大家一起討論著食物的味道從金色大廳出來,隊長正在門口揮手招呼著,一行人順著隊長的位置從后門坐上駱駝車,我們就要趕時間回去了。
從沙漠一直往南走,直到金色的光點離我們越來越遠,來到綠色的樹林。
在這里,我們換乘了馬車,沿著兩旁的樹木,和時間賽跑,隊長說這是和金錢賽跑,我們就是金子。大家哈哈大笑,我也跟著笑,不知道為什么的笑總是似是而非的。
我最喜歡的還是森林的奇觀,自然會跟隨著你一起思考,他們和我們一樣成隊列展開而且不斷跟隨你的大腦自由移動著,你一停下,它們也跟著停下。蔚藍的天空白云交替,風一吹,云彩打開,和盛開的花兒一樣將你的心情擾亂。中間有蝴蝶飛來,從你的指尖劃過,你抓不到他們,就像我們觸不可及的自由。
原先也聽說過有人會逃,跟我們一樣跳下馬車,下場很慘,死亡反而是最輕松的,但大家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于是我們一路無話,太陽也跟著沉默,很快到了傍晚,我們臨近小鎮。
烏鴉停靠在干枯的樹枝上,這里有它的家,和我們一起。
經過牌坊,上面沒有名字,最先來到這里的人將它抹去,時間過去,記憶也隨之慢慢沖淡。黑夜在黃昏的映襯下不知不覺降臨,來到黑色的城堡,我們的大本營。
粗壯的柱子支撐著山脈中的礦洞,一層層的房間環繞在大礦洞的四周,人們不分晝夜勞作,瓦罐狀的堡壘看起來密不透風,只有微弱的火光從里面傳出來。交接完畢后,我們回到自己的房間,隊長說簡單整理一下工具,晚上還要干活。
工具有什么好整理的,镢頭、錘子都在一籮筐里。隊長自己想休息,算了,我正納悶,才幾天的功夫,席子不知道被誰卷了過去,人視野的范圍就那么大,我只能專注于眼前的東西。老黃的腳外露著,氣味一下子竄上來,我從懷里掏出雞腿,還好,殘留著香味。
我面帶笑容,上前掀起席子,誰知老黃的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冷得發青,全無往日和善的臉龐。我對此毫無興趣,一陣惡心,手中的雞腿狠狠地落在地上。
“閃開!他死了有兩天了。”
我正發愣,兩個帶著面具的人走了過來,以前死人的時候,也是他們,我記得他們,他們會把人抬到一個水潭里,然后撈出來,我沒有見過那個水潭,但聽別人說,那是在進行某種儀式,最起碼洗刷掉我們身上骯臟的東西。
老黃要走,我攔不住的,雞腿被他們踩在地上,一切都理所當然。
我應該為此感到難過,我沒有名字,老黃說我應該叫黑蛋,我一開始沒有見過鏡子,后來我看到鏡子,其實我本來不是黑的,是這個礦洞的顏色,沾染了一身。老黃卻黑蛋黑蛋地叫著,后來時間長了,周圍的人都這樣喊。
老黃也教我認識了很多字,在來這里之前我猜測他應該是教書先生。但他對此只字不提,只是偶爾偷偷唱歌,他告訴我要好好干活,像他一樣踏踏實實過完這一生就好,如果真是這樣,我應該為他感到開心的。
可麻木和空洞瞬間充斥著我的大腦,眼淚是熱的,感情的味道也是。原先我也哭過,可那是因為痛苦,我知道眼前我很悲傷,但那不是痛苦,是離別,一個人離開這間屋子,再沒有他的蹤跡。
地上沾滿腳印和黑渣的雞腿知道我想要表達的,有一種思想和情緒在慢慢靠攏。
“干活了!干活了!”
“黑蛋,走了!”
旁邊屋子的人走過,說著話,但我的大腦一陣轟鳴。
“黑蛋!!!愣著干什么!時間長了,皮癢了是吧!”
隊長走了過來,一把奪走我手上的雞腿,惡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接著,在我充滿無助的眼神中,皮鞭向我抽來。我只能趴在地上,用身體緊緊地護著雞腿,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吶喊聲從心底歇斯底里地爆發開來,我第一次嘗試憤怒的情緒,我意識到一件事情,我想要反抗,卻無從下手,我的雙膝早已下跪在地,不愿起來。
“快點,狗蛋!”
隊長似乎是累了,停了下來,說罷,哈哈哈笑著,讓我爬過去把籮筐撿起來。
轟隆隆~
“哪個傻X又挖住礦脈了,哈哈哈!”
他幾乎癲狂地笑著,我把雞腿又揣在懷里,蜷縮在角落。
挖到礦脈整座城堡就會搖晃,等一會兒就會好,這是這里的規律,不過我還是感到很害怕,關乎他的笑聲。
轟隆隆~咚~咚~咚~
一塊巨石落下,所在洞頂的柱子瞬間斷裂倒塌,緊接著幾個礦石下來,砸在隊長的頭上,血流滿地,不成樣子。一股情緒蔓延涌上心頭,我面無表情,說不清是笑還是淚。接著,頭被什么東西擊中,一陣眩暈。
等我醒來,一片寂靜。
這世界如我來時這般寂靜,我被兩個戴面具的人抬著,我不敢說話,四肢僵硬,也許和死人一樣,或許我已經死了,這只是我殘留的意識還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們穿過幾片草叢,來到這里的禁地,后花園。
水潭就在這個位置,我應該通向死亡的,或者正在去接受洗禮的路上。一條小路,通向深處,又轉過幾道彎,我看到了那個水潭。
有個人在水潭里掙扎了幾下,很快被水淹沒。顯然,他們還未真正死去,只是陷入里面無法自拔。血紅色的水面上漂滿了白色的尸體,幾個人打撈著扔向馬車上的木桶里。
有一瞬間的念頭,我嘗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無奈身體疼痛不聽使喚。
“撲通。”
我被扔進水里。
嘴里最先喝到水,緊接著是鼻腔,我聽老黃說過有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叫做游泳,可以在水面上漂浮,可是我們沒有機會學,于是只能任憑身體的重量慢慢下沉。
“救救我!這可惡的世界!”
水潭的中央有一個人正呼喊拼命掙扎著,四周戴面具的沒有理會,對此習以為常。突然一陣光閃過,又瞬間消失,他的身體也跟著光迅速沉了下去。只剩下那人留下的巨大漩渦,不知道為什么,漩渦席卷開來,很快把我卷入了進去。不一會兒,掙扎的人就是我了。
我很快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身體因為疼痛的原因早已動彈不得,只有一只腿和一只手勉強能動,費了好大的勁兒也只是讓我離漩渦中央越來越近。直到我和漩渦融為一體,我才反應過來,或許,我應該坦然接受死亡的,如果我生來如此就應該奔赴死亡,那么這一切有什么意義。
水一層一層不斷洗禮著我,指引我進入意識深處。我慢慢被水淹沒,空洞的意識在腦海里停留,也許生命本來沒有什么意義,但我不能如此骯臟不堪,也許,我應該是一塵不染的!
我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但身體已脫離漩渦緩緩下落,直到意識再也無法停留,那一刻,我甚至祈求光的到來,我為這一想法感到愚蠢。
光明你乞求他,他就會到來嗎,小時候我也曾想要一個玩偶,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是日復一日的礦洞,什么也沒有,只有老黃給我編了個草娃娃。很快,冬天到了,為了取暖,一把火化為灰燼,沒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一開始我就認清了現實,為什么到現在我還是這樣天真,算了,就算到這里結束,也沒有關系。
我閉上眼睛,停留在底,這個世界和我一樣安靜,整個世界的顏色開始褪去,紅色很快消失不見,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很多場景在大腦里一閃而過,直到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有,這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停留在那兒。
仿佛這一切將要重新開始。
......
“你說,這個世界存在靈魂嗎?”
“存在,但是不能在這里。”
兩個戴面具的人談話間將我的身體抬著扔到了木桶里,接著還有幾個人,木桶滿了,蓋上蓋子,車子駛向遠方,緩緩離開水潭。
這一灘死水,沖刷掉的是他們的靈魂。
進入森林,孤獨的白鴉被人們的聲響驚醒,開始飛舞著覓食,黑夜也開始漸漸奔赴黎明。
我會一直很安靜,等待黎明的到來,可路途遙遠,走了很久,在人堆里,我感受不到外面方向,也感受不到時光的流逝。我聞了聞味道,什么也沒有,大概森林里的樹木和我一起,在等待太陽的第一縷生機。
“不好,礦主飛鴿傳書,讓我們早點回去。”馬車停止,中年男子冷靜的聲音傳來。
“什么內容?”一個稍微年輕點的人說道。
“那個瘋女人,紅色的陰影籠罩整個礦洞,她非說這里有她的記憶。”
“可惡的靈魂,她們總是如此囂張。”
“就地掩埋吧。”
說著他們把蓋子打開,趁著最后的夜色,將我們掩埋。
泥土的氣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下雨了,等待了好久的光是那樣微弱。雨水浸入泥土,夾雜著周圍死亡的氣息。
借著水的力量,土壤開始打開,我身上不知不覺充滿了力氣,慢慢穿過人群往上爬。頭朝上,腳在下,向陽而生。
等我爬出來,雨淋在身上,那些傷痕和骯臟得到徹底洗禮,我望著天空微笑,雨漸漸停下,天氣開始變白,當陽光灑在我身上,我從未有過這么輕松的時刻,對著天空大聲呼喊著,有什么東西奔涌而出。
一束光透過眼睛迸發,變成一朵云的形狀,在我的腦海四周盤旋,不一會兒,上升至我的大腦上方。我蹦蹦跳跳想要觸碰它,但觸不可及,看似有形狀,實則一片虛無,總是差那么一點點就可以觸碰的到。
我研究了半天,它可以通過我的意識變化出各種各樣的形狀,它不能夠說話,但能知道我心中所想,或許,這就是他們所說的靈魂!
我高興極了,在森林里自由的穿梭。奇怪,我竟然不會覺得累和餓。三五天吃一頓飯就可以,我甚至不用睡覺,晚上,我的思維會更加活躍,我興奮極了,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奇妙。不過有時用腦過度也會累,我會把靈魂收起來,休息一下。
走向森林的深處,有一座大山,比礦山還要大好幾倍,上面樹木各種各樣,鮮花怒放,蝴蝶翩翩飛舞,我站在山腳,我想,我應該上山看看,和那些山花樹木為伴,一定很有趣。
“你也上山嗎?一起吧。”
眼前的紫衣少年面帶微笑,讓我想到老黃,那種無法抗拒的善良以及無條件的信任。
“好。”我笑著回應。
一路上,我們說了很多,從哪里來,到哪里去。他只是無聊,想要到山里看看。不過他最在意的還是我的名字,他說我不應該叫黑蛋的,最起碼不應該這樣展現給世人,需要一個體面的名字。
我傻頭傻腦的,以我的腦子,是不可能想到好的名字的。他說不用著急,慢慢來,他原先和我一樣,到現在也只是大概清楚,實則糊涂。
他很有趣,是我見過最有趣的人,他什么都懂,似乎通曉一切。他給我介紹每朵花的名字以及它們代表的意思,我喜歡白玫瑰,他說那很好,那是愛。
樹木也是我的最愛,他會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告訴我名字,雖然我大多數都記不住,但少年依舊在那,和我一起。
不知不覺,已登上山頂,有更廣闊的天地,原來山的后面還有山。找到一塊大石頭,足夠我們兩個人躺在上面,晚上起風了,他把包袱里的粗布白衣拿出來給我,我換好衣服,抬頭看星星,聽他講故事,關于山里山外,溫馨帶來美好,我漸漸睡去。
早晨,太陽慢慢現身,跟著醒來,我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到,太陽是個胖子,哈哈哈。
我叫醒少年,想分享此刻的喜悅,靈魂化作鬼臉狀。
“你的靈魂是白色的!”少年睜開眼睛,一臉驚恐地望著我,看樣子被我嚇到了。
“是啊,怎么樣!?”
說著,迎著朝陽,我又變換了幾種形狀。甚至變化出了花兒的模樣。他一笑,我跟著笑,頭上立馬冒出兩個男孩的笑。
“挺好。”少年似乎想到什么東西,表情呆滯了一會兒又隨之一笑。
“你沒有靈魂嗎?不過沒關系,我們可以做朋友。”我依舊笑著說道。
“嗯嗯,我們是朋友。”
山里的晚風依舊迷人,我們又在山里待了幾晚,直到下雨,我們才開始下山。
到達山口,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
轟隆隆~
突然,天空一聲巨響,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了下來,就在我們腳步不遠處的地方。
“我該回去了,謝謝你,我的朋友。”
只見他遠了一些,轉過身,閃電接著不斷涌來。紫色的光芒以雷霆之勢響徹整片大地。
“我的靈魂是紫色的,不用害怕,這也是我的形狀。”
他面帶微笑。
“你應該去廣博谷,山那邊的盡頭,可能會有你想要的答案。我的朋友,我們有一天會再見面的。”
說完這一句,他化成一道光飛向天空。我根本來不及說些什么,開心或者難過,分別我還沒有學會。一瞬間的喜悅或許是空中的幻影,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許他說過,我早已忘記。可眼前的大山似乎在提醒我,于是,我在山腳下待了一晚,不斷回憶,不斷思考,等到第二天,故事發生在昨日,一切仿佛都已過去。
我應該上山的,只身一人。
大山就是大山,大山依舊在那,有了牽絆,我再也來不及欣賞一路的風景,只有眼前的一切,我奮不顧身,想要一個答案。如果這一切沒有什么意義,或許我應該去追尋。
在翻過幾座大山以后,靈魂不再翻騰,歡呼雀躍,眼前的一切都在沉默,我花費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卻得不到回答,我只能往前走,深入大山,這走不出的迷宮。
還好,我發現太陽的日出日落是有規律的。我確定了方向,通過先前樹木上的標記,我再也沒有迷路。這一次,只要繼續往前走就好了。
我的頭發慢慢變長,甚至有了胡須,我想這也是生命的痕跡,順其自然,沒有理睬。走累了我就休息,隨手找到一根棍子拄著,支撐著走下去。
終于到了,大山里的盆地,廣博谷。
它沒有牌坊和名字,但一眼看到它你就會明白。草原,湖泊,水流,人們在自由地奔跑。天空一覽無余,云彩的形狀隨人們的心情而改變,和我一樣白色成團,也有的呈現出粉紅色。
我丟掉手上的棍子,飛奔了下去。
“你好,小白。”
身穿粉紅色衣服的女孩走了過來,跟她一起的還有天空中的那朵云彩。她直生生地看著我,那炙熱的眼神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內心一陣燥熱,不過我沒有表現出來,可能是頭發和胡子的緣故。
“你叫什么名字?”不一會兒,一名身穿藍色鐵衣的男子走了過來。
“啊~我叫...”
我想開口說黑蛋的,但又突然想到少年的話,停頓了一下。
“阿綠。”
我望著草原,想到以往的樹木,脫口而出。
“好,看來你以后的方向就是綠色。”說完,鐵衣男子看著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哈哈一笑。
“什么?”我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來,可妮,你帶這位兄弟去登記一下,安排一下住的地方,讓他好生休息一下。”眼前的男子跟旁邊的粉紅女孩說道。
名叫可妮女孩帶著我,草原就是草原,沒有沙漠的影子,我見不到一粒沙子,土壤非常肥沃。我們乘著馬車,不一會兒,宮殿浮現在眼前,是空中樓閣!
莊重而又美麗,我第一次見到如此雄偉的建筑,比金色大廳強不知多少倍。在太陽的折射下,散發出不同的顏色,我能看到那些顏色呈彎彎的形狀,好多顏色緊密結合在一起,環繞在宮殿周圍。
“那是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那是彩虹,彩虹的顏色就是那樣,你不會第一次見彩虹吧。”
說罷,女孩掩著嘴,笑了笑。
我想到了,雨過天晴!
等到了宮殿的前門,可妮對著門前的兩個紅衣守衛點了點頭。只見紅色的毛毯自下而上,延申至空中的宮殿,不一會兒,緊密銜接。
我伸出一只腳,落到了實處,不可思議。
“靈魂強大到一定境界,再輔以自然的力量,就可以達到。”
“嗯。”我點頭以示回應。
在第一層做了簡單的登記后,我被分配到自己的房間。床非常柔軟,是什么類似于綢緞的東西做的,有單獨洗澡的東西。屋里的桌子上放著水果,還有一些干枯的果子,可妮告訴我那是干果和一些點心,可以放心吃。我嘗了一些,味道的確好極了。
屋子里還有《靈魂修煉手冊》,這是我翻閱的第一本書,可妮告訴我這是入門的書,還有這里的大概情況后,就離開了,走的時候,她告訴我,有事情可以找前臺。
一層是最基礎的修煉,二層是擁有自己的顏色,確定自己的方向以后才能進入的,三層上面沒有太多的介紹,只說擁有三種顏色就可以進入三層。再往上手冊里就沒有說明了。不過手冊上還有一些靈魂小白很友好的東西,看不懂字的可以聯系前臺語音播報。著裝禮儀,入班必看,散修須知,成長之路等等,還有宮殿的地圖,標明各種人物和地方的名稱,還有備注一大堆東西。
我借助工具刮掉胡子,還算年輕,在未知的世界白紙一張,而我馬上要讓它充滿顏色。
我進入了綠色專修班,沒有理由,我確實喜歡綠色。班里有很多小白,大家都忙于學習,這里配備一套書籍,和生命有關。當然,在那之前你需要看一些關于基礎的知識,每本書都讓我獲益良多,有時候我只需要看一眼大綱就能夠明白我想要的。
《文字大全》文字來源于符號,排列組合可以讓你的表達更加豐富。
《光的顏色》光的顏色由自己定義。
《三原色原理》綠色是生命的顏色。
......
這些書籍花費了我大量的時間,我沉醉于學習,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靈魂的顏色在閱讀之后經過老師的指導,進步神速。淺綠,灰綠,墨綠,最終停留在青綠。
很快,通過簡單的測試,我終于能上二層樓了,一切都太簡單了,我離認識世界又進了一步。
登上二層樓的樓梯,邁著步伐,腦海里開始幻想不同的世界。
不過很快,我大失所望,這里和第一層的布局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人更多,更加擁擠,顏色豐富多彩,不同的人們表情各異,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坐在大廳里喝酒喝茶,唱歌的人們自由自在。
“你好啊,好久不見!”
正當我詫異時,甜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可妮!怎么還是你。”我回過頭,笑著說。
“要做一個合格的向導啊,有始有終。”
她在笑,粉紅的嘴唇讓我想起一切美好的事情,這世界的美好很明顯和她相關。
“你今天很漂亮。”哥特風格的裙穿在她的身上和一開始的可愛完全不同。
“你這身衣服也該換換了。”可妮笑了笑,說著,跟前臺說了幾句,前臺的人很快拿出了一套衣服。
莫蘭迪綠,我第一次從可妮嘴里聽說這個顏色,搭配杏色的內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展現給世人面前,最起碼不那么空洞,外表的服裝的確可以讓人體面。
我跟可妮又寒暄了幾句,走的時候,她說有可能我們是最后一次見面,后會無期,生活愉快之類的。我對此不以為然,說想見面還能見到的。隨后,目視她挽著一名穿著紫色衣服的人的胳膊,轉身離開。
和第一層一樣,我被分配到自己的房間,這里也有手冊,不過更加繁瑣復雜,我扔在床上沒看,開始環顧四周。
天窗的玻璃透著光,透過陽臺,我可以看到遠處群山疊巒,人們騎著馬慷慨高歌,云彩還是云彩,心情還是那心情。
朝霞萬里,夕陽美麗。晚上,月亮只能掛在天上,有人將靈魂化為兔子的形狀飛的老高,好讓月亮不那么孤單。我也會獨自端著酒,灑著月光,享受這一切美好的時光。
班里的人們很有趣,和他們的相遇使我明白,大家的名字都是假的,沒有人在意你過去是誰。但他們各有各的故事,每一個都可以講好幾晚,通宵達旦。我自己倒沒有太多的故事,所以更愿意當一名傾聽者,聽到動容處淚流不止。導師也有他自己的事情,偶爾指導我們,大多數時間我們都在自學,各忙各的。
我喜歡交朋友,和大家聊天。冬青兄是我在班里認識的一名吃貨朋友,他一身白衣,頭發也有幾根白的,我雖然年輕,但不妨礙我和他稱兄道弟。前兩天我找素材,他操刀,做的一手好吃的糖醋排骨,把酒言歡,笑談往事,痛哉美哉。我非常喜歡他講自己從哪里來,不厭其煩,每過一段時間我就會讓他給我再講一次,我對他的家鄉充滿了向往。冬青兄說,等上了三層樓就回去。我說,帶我一起。
時光過得飛快,我突然意識到我可能要在這里待上很多時間。這里的人講話都很好聽,第二層的圖書館里有一切認知世界通向成功的方法,我遲早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是需要時間。
這天,班里來了兩個人,他們的靈魂是藍色的,我不是沒有見過,但其中有一個是話癆,有一個假裝不愛說話,讓我印象深刻。
名曰,夢濤、獨赴。
我和夢濤一見如故,互相有說不完的話。我們總是在訴說,總是在表達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樂此不疲,他心生喜歡,我倆意氣相投,很快成了兄弟。一日,在夢濤房間的陽臺上,大家吃菜,喝酒,狀態微醺。
“對了,為什么這里紫色這么少?”
我望著天空,有幾顆星星一閃一閃的,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它們比我有趣的多。
“手冊上寫的很清楚,紫色是王者之色,大多被光帶走了,三層樓還能看到一些,二樓幾乎看不到,或者他們下來的時候。你說的可妮的那位只是穿著紫色衣服而已,有人把權力當作信仰,恰好我們不是,這也是我們坐在這里的原因,不是嗎?你來的時候發的手冊都沒有認真看嗎?”夢濤說。
“手冊啊,在我的床頭,一直沒仔細看。”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停頓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
“假裝學習。”夢濤嘲諷著我,不屑的表情一覽無余,很快喝完了杯中酒。
“對了,獨赴,你是什么藍?”我望著獨赴的臉,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呈現白色。我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白色!
“還可以是白色加藍色,為什么?!”我突然意識到什么東西,感到不可思議。
“曾經有人說過,五顏六色的世界太過虛偽,比起來我喜歡黑白。你是沒見過,所以才會大驚小怪。”夢濤又倒了一杯酒,晃著酒杯,不以為然。
黑白兩種顏色也可以共存,對,那時的夢,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可一切都太晚了,我已經回不去了。綠色也挺好,我開始嘗試安慰自己,最起碼是生命的顏色。雖然我知道這里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但是我們的生命終將綻放,這也是我們來到這里的原因,我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又強加了某些意義。
獨赴似乎察覺到了這些,向我這邊看過來。
“為什么她不說話?”我問。
“她對自己在意或者不在意的事情,就會假裝看不到。”夢濤突然嚴肅的說,如此簡潔直接地表達清楚也是頭一次。
“那后來呢,黑加白的那個人。”
大家突然沉默,不再說話,冬青正拿著盤子盛著鍋里的食物。
“被光帶走了。”獨赴如此平靜地說。
“來來來,來瞅瞅,嘗嘗我的蔥燒海參。你們怎么都喝上了,太不夠意思了,來來來,拿酒來。”
冬青兄端著盤子笑嘻嘻地走了過來,把菜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酒,端了起來。眾人的目光馬上集中,思想又好像逐步統一起來,一切真如我所想,剛剛好。
后來夢濤告訴我,獨赴從一開始就擁有自己獨特的思想,她從來沒有放棄白色,擁有藍色也只是蒙混過關而已。
第二天進班里,大家都在討論,說在南方,紅娘以生命的代價成功地占領了礦山,人們道不出緣由只為那里礦工的不公平待遇而感到悲憤。
很快,導師上臺,宣布上方的命令,命我等沒有進階的迅速出門歷練,盡快進階,不過要在規定時間內返回;進階的這段時間抓緊修煉。說是南方礦山的爭奪還在延續,隨時可能會爆發戰爭。
人們是為了金錢,紅娘是為了回憶嗎?這一切在我的種種猜測下得不到答案。書上更沒有,現實呢,我早已離開了那里,可還是會感到悲傷,沒有活可干,他們該如何生活,或許我脫離太久了,竟一時想不到好的辦法,我想過回去,可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況且現在有命令在身,我必須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是的,我必須做。
我和獨赴告了別,獨赴什么也沒有說,她只是那樣看著我。夢濤早已動身,這小子腿比嘴皮子還溜。
冬青兄早已進階,我見過,純凈無比。可他還是堅持和我一起,說送送我,一路上,他啰嗦地說著自己的心得體會,安身之地可小,安心之地需大之類的。聽得我頭腦發脹,直到他送我到門口,看到那片草原。
“野草青青,悠悠我心。去吧,我在這里等著你回來。”
“嗯嗯,說好的一起。”
陽光正好,我背著行囊出發,沒有回頭。我知道冬青兄和太陽一樣在后面注視著我,我不能有太多的表達,只能假裝瀟灑。
和來時的方向相反,翻過幾座山,轉過幾道彎,彎曲的小路,青草雜蕪。通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加上平時閱讀文字的積累,我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修煉速度飛快,顏色更加明凈。我能夠感受得到,我將要達到突破的瓶頸,就差那么一點點。
我走累了就休息,風吹雨打,雷打不動。聽他們說過,有的人的瓶頸是一面墻,有的人需要面對一個人。我的生命中沒有遇到過太多的人,應該是一面墻吧,我心底里這樣想著,不斷往前走。
直到看見那片森林,其實我想繞開的,在森林的入口處踱步。
我一輩子也忘不掉那種味道,枝干和烏鴉,泥土和河流。夜晚到來,深淵的氣息正在蔓延。每個人都需要勇氣,或者逃離一個地方,眾人說故土難返,但我想我可以的,我也許能行。
于是,我走進了那片樹林,陽光依在,但和一開始的光明與眾不同,黑暗的影子籠罩著我,我總覺得被什么東西追趕,喘不過氣。沒走幾步,手腳開始發軟,靈魂的力量不聽使喚。
試過了,才知道不行。
我走了出來,確切說是逃了出來,我飛奔著,顧不上腿腳上攜帶的泥土的味道。我打算走掉,徹底地離開,世界這么大,肯定還有別的地方。慢慢找,遲早會找到。
世界和命運總愛和你開玩笑,一旦你知道有命運這個東西,就會被他玩弄于掌心,無法自拔。時光如梭,我在有限的時間里,再沒有得到答案。也許,森林就是那道墻,在命運的轉盤下,你會有各種各樣奇怪的想法并付諸行動。我興致勃勃地再次尋找那片森林,卻不知所蹤,怎么也找不到了。眼睜睜地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在自己荒蕪的腳步中流逝。
萬般無奈,只好回去。
翻過最后一座山,走上那片草原,黃昏已經來臨,沒有往日人們的嬉戲,空蕩的荒草一覽無余。我有一種預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著,于是加快了腳步。
“你好啊。”
突然,一個人影擋在了前面,就在視野的正前方,懸空,有一名女子,黑色的陰影籠罩著,光芒閃爍,陰影散去,黑色的禮服莊重優雅。
“你是?”我表情嚴肅,一臉警惕,出于禮貌地問道。
“格日勒。”
女人笑著說道,一顰一笑充滿了不知名的韻味。
“什么格日勒,沒聽說過。”出于本能,我后退了幾步。
“無知的人類總是在渴望乞求著什么,有時候,我是說有時候真正的財富就擺在他們眼前,可他們就要去遠方,或者徘徊于過去,不肯把握現在。我是說,這一切挺可笑的不是嗎?哈哈哈。”
眼前的女人捂著嘴角發笑,笑聲在荒無人煙的草原里傳出回聲,讓人不寒而栗,我杵在那里好久好久。
“簡單來說,我就是你想要找的那個人。”
格日勒從空中緩緩落地,往前走了幾步,看著我說。
“對不起,我無意冒犯。”
我的頭微微低落。
“規則很簡單,講出你無法面對的最痛苦的東西就行。”
格日勒又往前走了幾步,我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確實是生命的氣息,沒錯。
“為什么是痛苦的事情,我是說,綠色是生命的顏色不是嗎?”我抬起頭說。
“正因為我們接納了這個世界太多東西,才會拼命的表達?你這樣很好,哈哈哈。”
格日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來。太陽的光和她的臉一樣驚艷,折射出鮮艷的紅。
等等!
光的顏色。
太陽光照到物體上時,一部分光被物體表面反射,另一部分被物體吸收,剩下的穿過物體透射出去不透明的物體的顏色,由它反射的光線顏色決定。
光的顏色由自己定義。
……
身后的草原一片遼闊,我卻無路可退。努力了那么久,卻始終找不到答案。
“我無法訴說,就像我無法訴說你一樣。”
我痛啊,我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于是我如此說道,但我不能直面死亡,如果可以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飄過,只剩下黑色的蝴蝶曼曼歌舞,停留在原地似乎在訴說什么。風一來,蝴蝶成群飛走,帶來清新和放松。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疾風勁草,隨我前行。在純凈的靈魂之力加持下,我飛快來到宮殿門前。
可妮正癱坐在大殿門前哭泣,紅衣門衛不見蹤影。
“怎么了?他們人呢?”我焦急地問道。
“都走了,外面的人已經到山的外面了。”可妮的淚止不住,我遞紙巾給她,她哭的更厲害。
“冬青他們呢?”
“冬青是第一批過去的,被派出在外圍作戰,所以...”她遞給我作戰圖紙,又是止不住的淚。
我的大腦一陣眩暈,一股熱流縈繞在眼眶。
“你留在這里,看好家。”
我沒有說些什么,回頭,靈魂之力瞬間迸發。
很快,我到達了來時的這座大山。只是換了個角度,便都是峭壁懸崖。站在伙伴中間,山下有人吶喊。也許我們站得越高,在那些人的眼里愈是渺小。
“我曾不止十幾次唾棄你們,一天之內,知道嗎!你們空洞地擁有著思考的空間而不去勞作,你們裝聾作啞,我們不聞不問!驕傲自滿,自由軟弱,畏首畏尾,你們根本不敢面對我們,該死的靈魂!”
最前面的那個人嘴里咆哮著,面前的空氣一片寂靜。沒有月亮的夜晚,迎著燭火才勉強看到男人的臉龐,傷痕累累,充滿著歲月的痕跡。我知道,一切已無法挽回。
沒有一人說話,沉默者們的臉上不見血色,被冷風吹得發白。周圍的枝頭上,有夜鶯在歌唱,我能聽懂,是生命的序章。
“只有在不說勝過任何高談闊論時,沉默才是最莊重。”
說著,夢濤走上前去,縱身而下。
砰~
現實的子彈貫穿胸膛,粉身碎骨。靈魂隕落,爆發藍色的火焰,煙花般絢麗。夜鶯停止歌唱,煽動著翅膀在不遠的高空處盤旋,和晚風一樣沉醉于迷人的風景。
眾人見狀,踏破虛空,走向幻滅。不一會兒,隨著怒吼,還有遠方人們的吵雜聲,五光十色的靈魂接連綻放,照亮了整個夜空。
原來,這也是生命的顏色。
我的眼中早已飽含淚水,我一直不明白我為何是我,直到看見他們,我明白,我必須是我。
“你不去嗎。”
獨赴開口了,還想說些什么,剎那間,身體前傾,奔赴前方。很快,她的背影只剩我一人。
“我要是沒有靈魂就好了。”
那天,我一躍而下,化作了漫天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