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我17歲，愛上一個少年。

愛上他的原因我已經記不清了，也許是在一次歸家的公交車上，他的胳膊無意中碰到了我；也許是他非常溫柔，總是笑瞇瞇的，像冬日的陽光...哈，說不清，對于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說不清怎么的就突然發作。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先是慌亂，不久又冒起絲絲縷縷的喜悅。感覺忽然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怕別人知道，又忍不住想要告訴誰。

“老大，你睡了嗎？”

“還沒，干啥？”

“我去和你一起睡。”

“滾過來吧。”

這夜，在熄燈后的女生寢室，我踮著腳趾踩著小碎步，迅速鉆進老大的被子。“啊...你碰我胸了... 是不是故意揩我油。”老大壓低聲音，一幅訛人的詭黠之態。我假意淫笑，去撓她癢癢，她立刻像鯉魚一樣撲騰起來，我倆正張著嘴巴很辛苦地無聲大笑，上鋪的妖精翻了個身。這姑奶奶的脾氣賊大，嚇的我倆一秒結冰。

夜陷入安靜，最適合講心事。

“老大，我好像喜歡上一個男生”，我終于忍不住得想要傾訴，那些藏在心里每天回憶若干遍的小碎片，終于傾瀉而出，感覺瞬間瘦了三斤。老大默默聽著，一改往日嬉笑之風，深沉得說，“我懂”，然后幽幽嘆了口氣，吐出一個名字，恍如夢囈。

阿袁，老大的“蘋果先生”，我知道。

愛情是什么呢？有點甜好像又有點苦。

【2】

有一天，老大神神秘秘塞給我一張紙，眨眼一笑，“送你的禮物”。我疑惑的接過來攤開，《6班同學錄》，我一下子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心里涌起難以言說的喜悅。我小心地揣在口袋，熱切得期待。

晚自習后，我找了個借口甩開同伴，自己來到食堂邊的電話亭。快點撥出去吧，心里有個聲音說。“好”，我回復她。

深呼吸，保持微笑，撥號，很好，動作連貫利落。然而，就在電話靜默的幾秒鐘，我啪得一聲掛了回去。此刻，心里擂鼓般蕩氣回腸。

萬萬沒想到，這電話竟然響了！剛剛已經通了嗎？我用幾秒鐘平復了一下，幾乎哆哆嗦嗦地接了起來。

“喂？”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呀？”——我屏住呼吸。

“咦？怎么不說話？”——我確定沒發出任何聲響。

學校不允許帶手機，他一定是留的媽媽的手機號，我懊惱自己的愚蠢。

天上掛著一塊月亮，像被撕去一半的餅。月亮很薄，被埋在云彩下，閃出微弱的光亮。陰天了呢，又一個雨季要來了。

我問過老大，哎，你說愛情是什么？

那時，她輕輕哼了一聲沒回答，明顯心思不在我這里。我看著她，她在偷偷看著蘋果先生。我以為我老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翻墻也不怕，逃課也不怕，考試也不怕。可是她好像怕阿袁，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細聲細語。

愛情是什么呢？好像是會讓人膽小的奇怪東西吧。

【3】

19歲，高考年。

快要畢業了，我們寢室三個人相約畢業合影的那天集體表白——妖精生得美，她是決定接受某個表白。我和老大，約定再三，誰都不能慫。

那天天氣…誰還記得天氣，就記得是個忙碌的早上，寫畢業留言，在校園拍照，找老師寄語…等我在位子上坐下來，我們以前共同的同學SONE才告訴我，剛剛他來找過我。是他，他來找我了。我趕緊跑下樓，心里帶著一丁點竊喜，難道跟我一樣想要表白？來到6班門口，我曾經刻意經過很多次的6班門口，卻怯步了。我摸著嘴角的痘痘極度悲傷，為什么今天偏偏長了一顆痘痘！！！

我思考了幾分鐘，決定告訴老大，我今天不表白了，天時地利無人和。

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那次找我是為了什么，他自己也一定忘了吧？

我們好像也沒有什么故事，只不過做過一年的同學，一起乘過歸家的公交車，有一次他的胳膊搭過我的肩，我取下他手上一只粉紅色的運動指環，珍藏了很久。

但，我真的喜歡那時的自己，和他說幾句話就快樂得不可言喻。他渾身散發著光芒，于我來說是那么特別又美好的存在。我好像還擁有了一種超能力，可以快速搜索到他的身影，不用正眼看他就知道他的任何舉動。有他在的地方，其他事物自動虛化+半透明。對了，他是個向上的好青年，為了在成績榜上離他近一點，我也曾熬夜學習努力追趕。

就像羅伊·克里夫特的那首詩，《愛》。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

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

我的樣子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

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我愛你/因為你穿越我心靈的曠野

如同陽光穿透水晶般容易

現在，他是一名飛行員，我也嫁為他人婦，早已沒了聯系。我極偶爾地回憶起，他還總是微笑著，暖暖的，像冬日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