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健說完話后就坐了下來,他輕微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透過他的手指處,周坤分明看到了那里有一些液體侵占了他的眼角。
也不知道誰跟自己說過,好像是自己在大學里的一個同學,周坤這樣想著。那個同學說,其實我們的選擇自從上了大學后就已經錯了,又有多少人會喜歡自己現在的專業呢。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周坤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專業是個冷門,而且就業壓力小,又聽父母極力相勸才去的,然而,去了才知道,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喜歡的專業哪怕是如何逼迫自己去學習也是學不進去的。因為專業上的差異,周坤幾乎很少能在班里找到志同道合的人,除非一些人和周坤一樣,都是滿懷著那些含苞待放的理想,才能像樣的聊上兩句。后來,那個同學到了大二的就去當兵了,當周坤問他為什么要去當兵的時候他是這樣說的,因為我沒有找到自己的方向,但是有一點我確定,那就是我不喜歡我現在選擇的這個專業,我不想在這浪費時間下去了,我要去當幾年的兵冷靜冷靜,思考思考,找找我未來的路子。周坤到了現在都還很佩服那個同學的勇氣,如果是換作是他自己面對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哪怕再給自己十個膽也不敢去這么做。面對自己喜歡的事情還是不喜歡的事情時,其實很簡單,就是舍棄那些你不喜歡的,而去選擇你自己喜歡的就好。可是這種喜歡的事情卻往往被現實的生活給綁架了,要想獲得自己喜歡的東西,那么你必須要去舍棄一些東西,而那些需要被你舍棄的東西,是你怎么樣都不敢去舍掉的,因為那樣,代價真的是很大很大。
飯桌上像炸開了鍋一樣,紛紛雜雜地一群人似乎有著永遠也談不完的話題,同學們都開始相互敬酒,也有不少人跑過來要和周坤碰杯,周坤總是笑呵呵地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他總是那樣千篇一律地說:“祝福你混的越來越好哈。”最后還不忘記加上一句“混好了可別忘記我啊。”然后仰頭一干而凈。
“周坤,你現干什么工作。”突然有一個同學跑過來問道,驚得周坤差點把塞進嘴里的菜給吐出來。
這個問題對于周坤來說是非常尷尬的,因為他極不愿意跟別人說自己被老板給炒魷魚了,因為這并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相反還很丟人。
“嗯,那個,我在一個公司里做一些文職方面工作。”周坤想這樣含糊其辭地模糊過去,令人欣喜的是并沒有人繼續追問下去,否則他就會丟的很大。
“你最近在忙什么工作?”又是一個同樣的問題,劉鑫廣的這個提問似乎讓周坤很不爽。
“你沒聽剛才的人問我嗎,我不是回答了嗎。”周坤沒好氣地說道。
“哦,我想再聽一遍。”劉鑫廣的語氣不快不慢,還帶著一些磁性。
“我真是煩透你了,文職工作,文職工作明白了嗎?”周坤很不耐煩。
“哦。”說完后劉鑫廣就要走。
“喂,等會。”周坤叫住了他,“你給我說說你現在干什么唄。”
“我為什么告訴你,丫的。”這句話從劉鑫廣的嘴巴里說出去后立刻就氣得周坤有股想把那個空啤酒瓶摔在他頭上的沖動。
“周坤。”一種女孩子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像輕飄飄的云彩一樣緩慢飄過。這種聲音雖然是女孩子的聲音但是在音質里面也透露著一股豪爽的意味,像是吃了一口棉花糖然后又喝了一大口苦咖啡,雖然味道說不上來,可不影響它給自的己的喉嚨帶來舒適的感受。
周坤循聲回過頭去,看到了令他無比尷尬的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沈夏天。
此時的沈夏天和唐曉健不一樣,她的變化并不是很大,今天的她穿著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一雙黑色的高跟鞋。還是一臉微胖發白的大臉蛋,兩只大大的眼睛彤彤有神,唯一改變的就是她的頭發了,她今天沒有扎俏皮馬尾辮,而是留了一頭稍微長一些的披肩發,看起來要比以前成熟多了,不過在周坤心里,他還是喜歡那個扎著馬尾辮,穿運動鞋的沈夏天。
“沈夏天,嚯,好久不見都快認不出你來了。”周坤努力平靜著自己體內那一顆像兔子一樣不停蹦噠的心。
“是嗎,我沒多大變化啊,我看你倒是變了不少。”
“我有啥變化?”
“你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些,人也變得有些蒼老了。”沈夏天說。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直言不諱。”
“嗯,我就是那樣,你想怎么滴”沈夏天的女漢子性格一下子就竄了出來,并把一只手握成拳頭捅了周坤一下。
“哎呦。”周坤假裝成很疼的樣子,“你說你這個丫頭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就你這個臭脾氣如果找不到對象怎么辦,不把你爸媽給急瘋了。”
“我找不到對象關你什么事啊,你算我什么。”說完沈夏天又一記拳頭打在了周坤的身上,而周坤也只能獨自在心里叫苦他可不敢惹眼前這個女漢子。
“好了,好了,都是老同學了,不和你一般見識,來,咱倆喝一個唄。”周坤開始打圓場,沈夏天也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和周坤碰了一下之后便仰頭喝盡。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到底找沒找到男朋友啊,大學四年都白上了?”周坤看著眼前那個干凈的杯子,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現在沒有,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不過已經分了。”沈夏天說。
“看來你還好,起碼在大學的時候就談過一次了,你看看我,高中到現在一次也沒談過。”
“那是你笨。”
“你才笨。”
“是你笨。”
“你笨你笨你笨……。”就這樣,沒說兩句話兩個人又吵起來了,從高中就是這個樣子,一直都現在也沒有改變。
“呦呵,你們兩個在打情罵俏呢。”旁邊的張小濤看到后風趣地調侃著。不過這次不是周坤“嗖”地一下撲過去了,而是沈夏天以一個女漢子的態勢猛撲了過去。完了,這個小濤多半是要被撓破相了,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惹女漢子,你看這血淋淋的教訓,該。周坤心里想著。
在這一晚上,同為高一同學的這二十幾號人在這個名字叫做煎餅卷大蔥的飯店里寫下了自己青春往事中濃厚的一筆。在座的這些人里面不知道從今天開始往后會有什么樣的命運,眾人也不會知道下一次的聚會會是在什么時候,或者還存不存在。他們都非常的珍惜互相在一起的時光,因為歲月這把刀子是最殘酷而冷血的,他們不知道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還能不能認出對方的模樣來。
泰城的夜晚略微有一些涼爽,這或許是因為泰城周邊多山的緣故,山上的冷空氣都從各種不同方向涌向城市。
泰城的夜晚和其他三線城市里一樣,泛著橘黃色的路燈是馬路和人行道上顏色的主格調,而繁華的街道上花花綠綠的各種牌子四處林立著。有許多賣燒烤的,他們在店門的空地上一撒丫的擺滿白色的塑料桌椅,三三兩兩的客人聚在一起,他們吃著烤肉喝著啤酒,光著膀子就著空氣里的涼風,對于他們來說,這也許就是夏天的味道吧。
夜幕越來越濃重,月亮早已趕走了太陽而高高的掛在空中。周坤等人看夜色已晚就散了席,他們互相打過招呼就四分八散地朝家走去,有的打車、有的徒步,而坐公交的已經沒有了,因為現在這個點公交車已經停運了。
周坤的家離這里很近,所以他沒有選擇打車,而是獨自一個人緩慢地朝家走去,他沒有趕著匆忙的腳步,因為家里并沒有人等他。父母也在外地做生意,而自己的身上只揣著一把家里的鑰匙,想到一回家就要面對徒墻四壁,就不自覺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喂,周坤。”忽然在周坤的身后傳來一股熟悉的聲音。
周坤回過頭去就看到了沈夏天,她邁著豪邁地步伐,大跨步地朝自己走來,周坤起初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就使勁揉弄著自己的雙眼,直到沈夏天站到自己身旁的時候他才徹底的看清了。
“喂,你去哪。”沈夏天一巴掌在周坤的肩膀上使勁拍了一下,雖然是個女生,可周坤依然感到一陣疼痛感。
“你喝多了啊。”周坤把沈夏天的手掌從自己的肩膀上拿了下來,“我去溫州步行街那個地方附近,你呢,干嘛過來跟著我啊。”
“我去九州大廈附近,咱門倆順路,捎我我一段唄。”沈夏天嘻嘻哈哈地笑著,還真有一分可愛的味道。
“我去,你一個女漢子,都能頂兩個男生還需要人保護啊?不可思議。”周坤半開玩笑道。
“你找打,不打你不老實是不是。”
“啪。”第二掌結實地映在了周坤的左胸上。
“我真是服了你了。”周坤捂著胸部痛苦不迭地說。
其實在很多人的眼中,周坤與沈夏天就是一對死不對頭的冤家,兩個冤家一旦相聚了就會不停地打鬧。千篇一律的是每一次鬧矛盾的時候準是沈夏天欺負周坤,這個看上去可愛無比的女生,在周坤面前竟然有著永遠也使不完的暴力。奇怪的是,在高中年代時兩個人就經常地鬧翻,可是鬧翻后的一天就迅速和好,和平常一樣該笑就笑該鬧就鬧,當然也會因為一句不合沈夏天的拳頭又會招呼上來。
“你知道嗎,高中的時候我就經常欺負你呢。”
“你好意思說,你說怎么辦,該誰對我負責啊。”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兩個人的身影在這橘黃色的路等下越拉越長,最后消失在路邊的盡頭上。
第二天微微一亮周坤就醒了過來,他是被渴醒的,他坐起身來,穿上拖鞋,打開臥室的門就朝廚房走去。走進廚房后打開冰箱,不過冰箱里面是空空如也,也是,自己都不經常回來,冰箱里面哪會有什么東西呢,“嘣”的一聲,周坤使勁把冰箱的門給扣上。
干渴難耐的周坤給廚房的燒水器灌滿自來水,然后通上電,不一會燒水器就“撲哧撲哧”的響了起來。
掛在客廳里的鐘表一妙又一妙地走著,周坤看了一眼,鐘表顯示此時已經是凌晨五點多了。平常這個時候就算上班也未免過早,若是在大學的時候,這個點有沒有睡著都還不一定呢。五點多起床最頻繁時期應該就是高三的時候了,高三那年人人自危,為了高考,拼了命也要堅持,每天都不到五點半起床,因為老師有規定,五點半之前必須到教室上晨讀。大部分人到了教室都是拼命的背誦,唯獨周坤等一些人是來到教室打瞌睡的,有的時候他自己也使勁地努力過,然而睡意襲來的時候真的是擋都擋不住。不過就在今天,周坤奇怪自己怎么五點多鐘就主動起床了,而且起來之后就怎么也睡不著覺了。他站在客廳里,靠著那道玻璃墻,望著廚房里那壺燒水器撲哧撲哧地響著,漸漸地他就發呆了,思緒已經不受自己控制而浮出了周坤的體內,它飄到客廳的房頂上,像是一個氣球一樣接受著房頂的擠壓,氣球不時的變換著各種形狀,直到它里面的空氣受不了外界地擠壓時就“哄”地一聲炸開了。
周坤一個激靈似地抖了抖身子,抖完后神志才回到了自己的體內,他好像聽到那種輕微地爆炸聲還在繼續持續著,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眼睛左右上下四處搜尋著什么東西。終于,周坤看到廚房里的那個燒水器在劇烈的響動字著,一股股蒸汽從它的蓋子處呼隆呼隆地往外冒,原來是水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