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次我們去清邁都是住客棧。第一次去,我爸媽第二天就在方圓半小時以內溜達個遍,自己去路口的7-11買了水和牛奶。有一天外出回客棧,打車剛到附近路口,我爸就說到了到了。他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我們一起去清邁市區內最著名的寺廟柴迪隆寺。走著走著,我爸看到馬路對面有一家旅行社,窗戶上貼著:會中文。他馬上停下來,讓我們等一會,他自己過馬路進屋了。不一會他帶著一份清邁中文地圖回來了:“他們送給我的”,一臉得意。
自從我爸自己去旅行社要回來一份中文地圖回來,我就再也不擔心他走丟了。我爸太愛學習了,每天晚上研究地圖,第二天早晨指地圖告訴我,這一片是酒店,這一片都是吃飯的地方,這有幾個學校。要知道他英文一個字都不認識。這樣的老頭不把他單獨丟在一個國家都對不起他。
我不但不擔心他走丟,我連我自己以前的份內任務也交給他了。以前去餐廳吃飯都是全家人對著菜單指指點點,匯總給我我統一點餐。有時候菜單上明明有中文菜名我也說英文,這樣顯得我利害啊。自從發現我爸也有這功能之后,我再也不裝了。到了餐廳往椅子上一坐,還是在菜單上指指點點,只不過都指點完后把菜單推給我爸,我就玩去了。我爸施展一指禪神功“這個、這個、這個”地一通指,再伸出一個手指頭:每樣一份。每次點菜成功后他都是那種得意地笑,兩手輕輕來回擊掌,表示愉快。
泰國人吃飯用刀叉,有時候吃著吃著我爸起身離開了,一看他去前臺了,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夾菜的動作,嘴里念叨著中文:筷子,筷子。人家服務員也就遞給他一雙筷子。他又伸手:“再來一雙”。人家再給一雙,我爸馬上雙手合十說謝謝,回來遞給我媽一雙。
后來我爸就升級了。他自己在手機上查中泰語單詞對照,工工整整抄在本子上,沒事坐那念念有詞。有幾次在商場里內急,他就用一個泰語單詞“衛生間”也能問路,問完還不忘雙手合十跟人家說“卡彭卡”(謝謝)。
幾次以后我就非常放心地任他們自己去超市購物了,我們自己租了house后,又把去7-11交水費電費的任務也交給了他,每次他都完成的很好,慢慢地這些都是小菜一碟了。
有一次我爸說頭發長了,要去理發。我帶著在他附近找了兩圈沒找到,想干脆我去超市買個電推子我給理算了。結果有一個下午,我爸跟我媽自己去寧曼路,溜達完非常神氣地回來了。我一看,理發了!我爸邊照鏡子邊講他的奇遇記。“我們走到寧曼路3巷,看到一家發廊裝修不錯,人也挺多,就進去了。結果老板是個日本人,他老婆是泰國國籍的臺灣人。他們都會說中文。那這事就簡單了。”的確,我也不用買推子了。
我爸在手機上下載清邁地圖,帶著我媽開著地圖APP,倆人散步的半徑越來越大,每天回來都講今天遇到了什么。他還自己摸索出如何在泰英雙語ATM機上用銀聯卡取款。我越來越佩服他了。嗯?有點越來越不需要我的感覺?
最神奇的一次,是他自己去MAYA樓下的Rimping超市買東西,收銀員算錯帳,他發現了錯誤的原因是重復收款,愣是自己去服務臺找工作人員把多收的錢要了回來。
我太驚訝了,“你怎么發現的?超市小票全是泰文,不但沒有中文,連英文都沒有,你怎么對的上哪個是哪個?”因為我從來沒有對上過,買東西從來不知道哪個多少錢。
我爸還是得意地笑:“我從貨架上拿東西時記了大概的價格,收銀員收完款我覺得不太對,把幾樣東西都拿出來,一個一個跟小票上的價格比對,發現有一包菜收了兩次錢。”
我佩服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那怎么找回來的?”
“我拿著小票和東西去服務臺,一個一個跟小票對,指給她們看,再指一下總價格,說“妹米(注:泰語,表否定)”,他們查了一下,啊的一聲,在多收錢的那一項上畫了個圈,帶著我去找收銀員和超市經理。蓋了章,就把錢退給我了。”
異國他鄉,這樣一些自我學習和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變得尤為重要。
我爸說這些的時候,我媽就負責崇拜,露出她那帶牙套箍出來的整整齊齊的一口白牙,笑。
我爸這樣的愛學習的老頭,他很少直接教育我們什么,他就在前面走,我和妹妹在后面看著。
經常有年輕人問我英語不好能不能去清邁玩,我想說,像我父母這樣一句英文不會說的老頭和老太太在清邁都能搞定吃喝拉撒,你們,年輕人,你在怕什么?
盡管出發吧。
愛世間一切美好。不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