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

太陽落山了,現在可真是炎炎夏日。空氣中還是白天留下的余溫,白天的陽光就像是一個從遙遠地方突然走來的巫婆。大地在它的強烈炙烤下,緩緩蒸騰出怒氣。本來他也充滿了怒氣,因為找了幾天工作,到現在還是沒有著落。每天也沒有適合去的地方,只好這里寄居一下,那里寄居一下。就在剛剛他又接到了一個朋友打來的電話,說他現在正在外地。也罷,這幾天這樣的電話已經很多了。

他掏出煙,準備點燃。可是他還是把它又塞進了荷包。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個清涼的姑娘。他想她應該是不喜歡煙草味的。其實也就是昨天而已。

昨天也是這條路,他背著自己平時很少背的包,獨自走在路上。漫無目的。他經常漫無目的,大概是因為這樣久了,所以才導致現在找工作都不滿意。不是他找不到工作,而是他太挑了。媽媽這樣說他。這條路,他已經很熟了。每天傍晚都來這里走一走,陽光剛下,余暉在江面,周圍的一切好像隴上了一層輕柔的薄紗,白日里喧囂和燥熱的城市,開始沉下來,好像是剛出籠的包子,熱氣在一陣狂風中消退。城市開始疲軟,人們也開始踏踏地走著。多么奇怪啊,早晨一切還是全新的模樣,到了晚上,女孩的妝花了,水果焉了,一天過完了。仿佛一切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龍卷風中快速地來,也快速地走。可是我們誰都知道,每一天都是如此。還有什么區別呢。唯一有點區別的是,現在的天氣實在是熱的很,大家紛紛抱怨著,可是等到熱氣消散了,人們便感到一絲落寞。一場炎熱仿佛是一場盛大的狂歡。所以世界還真是有意思,這其中夾著多少朦朦朧朧的纏綿意味。就像是一層朦朧的霧里,他嘗到了一滴檸檬的酸澀。炎熱里有清涼,都是意味。他想著這些,突然看見一位姑娘。她也看著他。

他今天還來這里,是因為他想再碰上她。

他看著她。穿著檸檬色的T恤,月白短褲。她很白,檸檬的黃襯的她更白了。他很熱,可是看著姑娘,他既熱又涼。好像在心里的那潭很深很深的水,微微震蕩了,終于。

姑娘要走過去了。他站定,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姑娘也回頭了。他想,既然這樣,那沒必要錯過。他是相信一見鐘情的,到今天,也二十多歲了,從未談過戀愛,就是相信世界上有那個人。他對愛情有著美好的幻想,和寂寞無關,因為寂寞的戀愛,在他看來著實卑微了些,人本來活的就是一粒塵埃,再要將愛情也變成一粒灰塵,他是不愿意的。不只是愛情,還有美好的友情,深厚的親情,還有美好的書籍,美麗的文字等等,他都不愿意將它們也變成一粒塵埃,因為他活著本身,就是一粒塵埃。

他向前走了一步,姑娘站定了。他不知道自己會說什么,也許什么也不說。就是看著她,只要她不走掉就好。

他們就這樣相互看著。姑娘對著他笑了笑,被身旁的另一個女孩拉走了。他也笑了笑,伸出手來,向前揮了揮,想對她說再見。可是姑娘已經走遠了。

今天來,還是這條路。姑娘也許會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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