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幫小叔搬家,得知他多年前的往事。
搬家需要忙活的,是他堆了一屋子的書,書的種類很多,有中國古典文學,還有外國名著,近代詩歌散文等不計其數。半天下來,滿頭大汗,我靠著墻角,吹吹風。不曉得哪里受力不平衡,書架中間靠右的一摞書掉了下來,我蹲下整理的時候,發現了一本非常精致的筆記本,打開一看,首頁上寫著:陳默海,祝你越來越順利。字跡有些年代的距離,不過從它清秀,干凈的樣貌上,這一定是一個女生的筆跡,陳默海是小叔的名字。這么看來,這還是一個女生送給小叔的禮物。我逐頁地翻著,整本下來沒有一個字,卻發現了夾在里面的一張紙條,泛黃的紙頁上寫著:
? ? ? ? 我想等一個日出
? ? ? ? 等一個你
? ? ? ? 可是長夜慢徹
? ? ? ? 終是讓人恐懼
筆跡還很青澀,初具書法美,一看就出自多年前小叔的手筆。我很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最后從奶奶那里算是了解了一切。
小叔打小就是個有才情的孩子,別的孩子都在村里瘋狂嬉戲時,他卻能捧著一本詩詞在院子里待著,一待就是半天,這爺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想祖上都是文盲,現如今好歹能出個秀才了,家里都很支持小叔讀書,小叔也還真是個讀書的料,沒讓家里人失望,后來以非常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縣里的重點高中。
高二那一年,爺爺病重,家里一時間沒錢給小叔交學費,學校一直催,小叔也明白家里狀況,沒跟家里人說。后來校長找到了小叔,把他叫到了辦公室一頓數落,言語間難免夾雜著校長作為教育家多年來面對學生的激昂文字,讀書人的措辭遠比那些臟話的字眼更具殺傷力,讓人在看似婉轉的話語中承受更大的嘲諷,小叔長年累月歷經古典文化的熏陶,骨子里自然有一種古代文人的傲氣,哪能忍受這樣的屈辱,可是一時間卻找不到像古人自刎以保留顏面的壯舉,煞是讓小叔憤懣,最后小叔直接轉身,走出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口停了一下,轉身以一種流氓似的口吻充斥著他那一份文人的傲氣憤怒地說道:“這學,老子不上了!”然后奪門而出,留下了對狀況很迷茫的校長。我想小叔說出這句話并非他真實意愿,一個有著文化底蘊的人正常情況下怎么能如此爆粗口!他是受不了了,深知沉默無法解決事情,那就需要出口,這出口還要一招制敵,讓校長啞口無言,不得不說我心里還是很敬佩小叔的。
回到家的小叔一臉怨氣,家里人詢問他也什么都不說,直到下午,班主任和班長急忙忙的趕來了,把事情這么一說,把爺爺給氣的整個人都精神了,逮住小叔就是一頓痛打,整的雞飛狗跳的,留下班主任和班長兩個人傻傻的看著,根本就不明白這是在搞什么。
后來家里東借西借算是把學費補齊了,把小叔趕回了學校,免不了還要給校長道歉之類的事,我想這個過程對小叔來說就是煎熬。
可是由于這個事情,班長卻和小叔熟絡了起來,班長叫楊欣然,相貌很不錯,,家境也很好,是縣里人,大家閨秀自幼也算是喝墨水長大的。往日里小叔是個沒什么存在感的人,一個人待在角落里,頭也不用抬該干啥就干啥去了,也就沒什么人關注他,由于上次家訪,在小叔房間看到了很多晦澀難懂的書,心里竟有些吃驚,慢慢地便有了關注,在往后的日子里,也算是很照顧小叔。這有些文藝情節的男女,聊久了就會有些萌動,小叔開始還是愛理不理的,不過很聊的來,最后也慢慢話多了起來。那本筆記本就是她送給小叔的,祝賀小叔在作文競賽上得了一等獎。
這關系一好,總少不了言語,這事兒慢慢就傳開了,班主任就把兩人拉到辦公室一陣思想教育,小叔一氣之下,直接把座位拉到了最后面,自己一個人像個孤零零的隱士,有點想與世隔絕的意味。其實不然,小叔除了氣憤外,更要做的還是要和班長保持距離,青春懵懂的他,不是不喜歡班長,難得遇到一個能懂自己的人,小叔也愿意敞開心扉,但是小叔更明白他們兩人身份上的差距,深知這一切是不對等的,而班主任這次談話更是給了他一個合適的理由。我暗想小叔真是一個想法成熟而且長遠的人,一想到后來,眼前的都不想去想了。
畢業后,大家都是不同的大學,班長曾經約小叔出來,小叔卻心一橫,壓根就沒去。他倒是想斷的徹底,不想耽誤別人,做法上卻是這么讓人摸不到頭腦。
原以為一切就是這么結束了,小叔應該在他注孤生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誰能想到大學畢業后一次單位出差,小叔正好遇到了外出旅游的她,得知她還沒嫁人,小叔竟然也沒怎么拐彎子,直接就是問他倆合適嗎,我猜想班長肯定是懵的,哪有人這么木訥。不過她最后卻是答應了,她就是我后來的嬸嬸。
我是不明白嬸嬸為什么要答應叔叔,后來也沒去問,也許這是他們文化人喜歡玩的游戲,喜歡把執著這種東西放在高高的位置,而我只能說叔叔是幸運的,他放手了,最后卻運氣很好的又得到了。在某一個日出后,他等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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