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結論:有
我將把我的所見所聞分成兩個部分描述給大家,事件的嚴重性也是從小漸大。
分別是我親身經歷的,以及發生在我學校里的,后來轟動全校的欺凌事件。
我向大家保證,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如果您碰巧去了我說的地方,可以隨口打聽打聽,我的事因為“不夠嚴重”,所以除了當事者,沒什么人知道,但第二件事在當時的確轟動不小,也讓我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校園欺凌的恐怖。
第一部分:我的親身經歷
現在讓我回想這件事,內心還是有些抵觸,倒不是說多大的陰影,而是讓我對那時的自己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
我小學是在北京市密云區上的,北京大家都知道,但是密云區可能都沒聽過,當時密云還是縣級,連區都評不上,總而言之,就是一個比較落后的地方,因為有密云水庫,所以幸運的被劃到北京市麾下,可是經濟發展卻和”東西海“有著天壤之別。
當時在密云有大量的外地務工人員,這里物價低、住房便宜,又屬于北京,工資要高于他們的老家,所以都在這里扎堆兒。
時間長了,來的人越來越多,孩子也越來越多,眼看著到了上學的年齡,便把孩子塞進了附近的小學,也就是我所在的學校。
這是一切開始的前提。
當然,我絕沒有歧視外地生的意思,密云只是沾了水庫的光,掛了北京的名,實際上就是個偏遠郊區,無高低貴賤之分,我前面的意思是想表達,這個小學混雜著全國各地的孩子,由于每個地方的“民風”差別極大,這樣混在一起的結果就是亂,亂到難以想象。
在學校里有各種各樣的老大,當然都是高年級的,大多數非本地人,河南、河北、安徽都是“大派”,成天惹是生非,而且下手級狠,動輒就會找校外的年長同鄉幫忙打架助拳,所以學校里的同學都不敢招惹他們,遠遠的看見就急忙躲開,生怕莫名其妙的挨一頓揍。
我從小就是一個性格內向的孩子,雖然身高不低,體型也不算瘦小,但由于缺少陽剛之氣,加上平時喜歡看書、畫畫,所以身邊的人總說我像個大家閨秀的姑娘。
我的名字里有“河”字,班上最淘氣的同學就給我起外號叫“河馬”,我很不喜歡這個外號,但又不敢反抗,每次他們叫我的外號,我還要積極的應聲回答。
那個最淘氣的同學這里就稱他為小伊,小伊是班里讓老師最頭疼的學生,年紀不大,身上卻有一股混勁兒,三年級就敢罵老師,甚至動手撕扯老師的衣服,班主任屢次批評懲罰他,也沒起到什么效果,反而在班里樹起了威信,整天一幅自己是老大的樣子,后來當了高年級的外地生的小弟,班里就更沒有人敢惹他了。
在我的故事里,小伊就是欺凌我的人。
年幼的我曾以為,只要不參與、不揭發、不出頭,就能防止自己成為壞學生欺負的對象,這是我對自我保護最原始的認知,但事實并非如此,在欺凌者眼中,他想要欺負你,也許就是看你不順眼,突發奇想罷了。
從小伊給我起外號開始,我的生活就因為他開始發生變化。
小伊把我當成他的小弟,讓我幫他跑腿買東西,經常是他的一聲使喚,我就要飛速跑下樓,隔著操場欄桿,頂著被老師抓到的風險,幫他買辣條、買汽水,當然,這都是花我的錢,平時下課沒事,也會跑到我的座位上坐著,因為我旁邊就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他會坐在我桌子上和她聊天,說是聊天,其實就是聽他一個人胡說八道,那個女生也常被小伊一伙人欺負,揪頭發、扔書包、推推搡搡,礙于他的威懾,只能一臉不情愿的坐著聽他說話。
每逢他聊得開心時,就會從我的筆盒里把筆一只一只拿出來,從窗口往外扔,我只能趕緊跑下去撿,但剛撿完跑回教室,他就會接著往下扔,看著我來回上下的跑,以此取悅女同學,頗有種烽火戲諸侯的感覺,但我肯定算不上諸侯。
一開始,女生還很反感,甚至會職責小伊兩句,后來竟然會跟著他一起笑,就這樣,不僅我的筆,連本子、書包都要遭殃,直到有一次他扔我的書包,摔壞了媽媽給我新買的坐姿矯正器,我大哭了一場,驚動了老師,這場“游戲”才算告一段落。
但這些都不是最讓我覺得憤恨的,真正給我留下陰影的是下面的事情。
我們學校的廁所是建在操場上的,因為教學樓里每層只有一個衛生間,所以規定只能老師使用,學生一律去操場解決,本來這也沒什么,正好下課出去透透風,距離也不算特別遠。但實際上,操場的廁所還是各年級“老大們”的聚集地,平時他們聊天、抽煙,甚至從其他同學身上劫錢,都是在操場衛生間進行的。
可人畢竟是要上廁所的,教學樓里的不讓用,大家只能硬著頭皮去操場上,只要把口袋里的貴重物品放在教室里,他們也不能把別人怎么樣,我從二年級第一次被劫走兩塊錢以后,上廁所就再也不往口袋里裝東西,之后也一直沒出過什么事。
可直到三年級,小伊當了他安徽同鄉的小弟開始,我的噩夢也開始了。
小伊開始跟著那些高年級的堵在廁所里,學著吸煙、搶錢,那些高年級的只熱衷于打架和要錢,但小伊更喜歡戲耍人,他會讓上廁所的同學排成一隊,每個人站一個坑位,比賽誰小便得更快,然后和其他的高年級混混打賭,誰選的人更快就給誰錢。
但最后無論輸贏,無辜的同學總是會遭殃,輸的人會把憤怒發泄在那個同學身上,我經常在廁所門口看到他們把小便得慢的同學一腳踹到坑里,雖然坑口容不下一個人,但周圍都是污穢物,摔在上面就是一身的臟東西和味道,可沒有人敢說什么,那個倒霉的同學也只會默默的站起來,一言不發的低著頭走出去,如果是他們的老大輸了,甚至還要讓他道歉才能走。
每次看到這種畫面我都膽戰心驚,所以只要我在門口看到小伊,哪怕是憋著不上,也絕對不去廁所,有時候是在是受不了了,就上課的時候和老師申請去。
可這絕非長久之計,慢慢的,連最好說話的老師都不批準我了,說我每天都要整這么一出,實在是影響課堂效率,所以我只能忍到下課,然后瘋一樣的跑出去上,希望能趕在小伊他們之前到廁所。
但可悲的是,從那次老師不讓我去廁所開始,小伊只要知道我想去廁所,就會在下課的時候一把按住我,勾著我的肩讓我和他一起去,第一次被他抓住時我差點害怕得哭出來,因為我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卻無能為力。
不出所料地,他拉著我就是為了他那個惡心的比賽,因為他覺得我憋得久,一定能比他們快,可另小伊沒想到的是,我竟然緊張得小便不出來,因為我本身性格就內向,加上這么一堆人盯著我小便,更是讓我別扭得不行,怎么也沒法放松,本來憋了足足兩節課,急需釋放,但就愣是出不來。
小伊眼看要輸了,突然跑到我身后把我的褲子扒了下來,猛地拍我的屁股,回聲響徹整個廁所,嘴里還念叨著我是不是有病,怎么就出不來呢,其他人一邊看,一邊哈哈大笑。
直到現在我還對那個瞬間記憶猶新,感覺全身像是麻痹了一般,大腦一片空白,既羞愧又難受,全身發抖,隨后小伊讓我滾蛋,可能是念及同學之情,他沒有踹我,我提起褲子就往出跑,雖然每跑一步丹田就難受得要死,但我就是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什么都顧不上了。
后來,這種事又發生了幾次,我逐漸留下了后遺癥,發現自己在有人的地方無法小便,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好徹底,只要身邊有人,我就怎么也方便不出來,而旁邊沒有人的話就什么事都沒有,上學的時候這成了我的一塊心病,但是后來習慣了也就覺得不算什么了。
六年級的時候,我和小伊打了一架,可能因為積攢了太多的憤怒,打起來失去了理智,用椅子把他的胳膊打骨折了,家里賠了錢,我挨了母親的一頓罵,但整個過程中我受欺負的事情從未和家里人提起,父親反而一句指責的話都沒有說,他知道我的性格,或許猜到了這里面事出有因,從那以后,我的心態發生了極大的轉變,性格也變得剛強了起來,仿佛一夜之間成長了。
這就是我本人受校園欺凌的故事,回憶起來除了難受,還有些氣憤自己當時的懦弱,以后我對自己孩子的教育一定要以己為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真他媽是傻X才忍。
第二部分:發生在身邊的校園欺凌
這個事情也發生在我的小學,上面我已經和大家詳細介紹過了,我的學校非常混亂,壞孩子們做的事情往往十分過火,放在現在來看是很難想象的,單說各類校園欺凌事件,恐怕就我的所見所聞,一天一夜也講不完,這絕非夸大其詞。
當時由于周邊的原因,來自全國各地的小孩子們齊聚一堂,有的地方民風剽悍,也有的地方我坦白說,素質、人品的確低下,所以能作出一些難以想象的霸凌事件,現在回憶起來,我常常感慨為什么那個年齡的孩子能做出如此令人發指的事情,是所謂不知者無畏嗎?還是單純的好奇心?此時此刻我已無從得知,但我想告訴大家,比《少年的你》更嚴重的校園欺凌事件,遠不止你想象得那么一點。
那年我上四年級,因為作文寫得好、家也離得近,班主任常在放學后把我留下,幫助他批改其他同學的作文,所以我一般是學校里走的最晚的一批同學,這也是我能經常見到阿震(化名)的原因。
阿震個子很高,六年級就有將近180cm,是學校小號隊的,第一次和她交談是因為母親也想讓我進小號隊,阿震接待的我,我發現他也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倆全程沒說幾句話,大多數時間就是低著頭面對面的站著,尷尬的不行,這也是讓我抗拒參加小號隊的原因之一,我討厭和陌生人交朋友,更討厭和與我一樣內向的人交朋友。
后來第二次見到他時,他在哭。
那是一次放學后,我幫老師批改完作文往出走,快到校門口時,聽到旁邊的車棚傳來一陣巨大的哭聲,身邊的同學老師都停下來往車棚看,不一會兒阿震就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哭,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毛衣,滿臉通紅,哭得特別凄慘,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等阿震跑出學校,車棚里又走出一堆人,我認出了他們是六年級的混混,為首的叫王歡(化名),本地人,力氣特別大,打架也猛,和我家住同一個胡同,平時就吵吵鬧鬧的,我爸還為此和他爸發生過口角。他左手拿著一把斷了的小號,右手甩著一個書包,我沒猜錯應該就是阿震的,不用說也知道,阿震被他們欺負了。
從那以后,我經常能看到阿震哭著從車棚跑出來,次數非常多,我批改作文走得晚,阿震因為要練小號,走得也晚,所以總是能看到那樣的畫面,一開始我以為就是簡單打人、搶錢,后來事情搞大了,學校里傳得人盡皆知,才知道根本沒那么簡單。
起因是王歡喜歡班里的一個女生小玲(化名),表白后被拒絕,覺得很沒面子,便想著整一下這個女生,想來想去最后想到了一個餿主意。
他找來班里最內向的大個子阿震,告訴他要給他找女朋友,阿震當然是一口拒絕,可是根本沒有作用,因為他們的本意也不是要給他找女友,而是利用他實施自己的計劃,當時王歡一幫人就把阿震揍了一頓,還折了他的小號,用剪刀剪爛了他的外套,現在回想起來,可能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那回。
第二天,阿震的媽媽來了,他拉著阿震到老師辦公室告狀,要向王歡索賠外套的錢,當時在我們那里,一件幾百元的外套,抵得上一個普通的務工家庭一周的收入,阿震知道自己和王歡要錢會挨打,但是沒有辦法,一件外套買了可能要穿很多年,更何況這是新買的,家庭的拮據逼得他必須出面了。
果然,王歡賠了錢,也挨了他爸爸一頓揍,我們是一個胡同的,聽說他爸爸在院子里用棍子打王歡的腿,疼得他下跪求饒。
后來的確消停了一陣子,但好景不長,王歡作為大哥肯定要找回場子,況且他還有自己的計劃要實施。
那年寒假前夕,王歡開始頻繁的找阿震麻煩,在阿震練完小號回家的路上就會被他們擁簇著進車棚,然后讓他把上衣脫光,美其名曰怕弄臟他的衣服,然后就開始打他,下手非常重,后來阿震自己說,他們會騎著自行車從他的身上碾過去,而且強行讓他把肚子朝上,導致他拿陣子中午都不敢吃太飽,怕到時候吐出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阿震忍氣吞聲,沒有和老師、家長說,哪怕別人問起來他也只字不提,王歡一幫人就更加的變本加厲,往他的內褲里塞冰塊,剪他的頭發,甚至往他的身上小便。
當然,這些還都不是最嚴重的。
王歡一直對之前小玲拒絕他的事情耿耿于懷,在多次追求失敗后,終于爆發了。
那天是圣誕節,學校在下午舉辦了慶祝活動,王歡借此機會把小玲和阿震都拉到車棚,他先讓阿震脫掉上衣鋪在地上,然后逼著小玲也脫衣服,小玲大喊大叫的抵抗,王歡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小玲便嚇得不敢動彈,任由他們擺布,他們脫了小玲的外套和毛衣,上面只剩下背心,然后讓她躺在阿震的衣服上,又把阿震推倒在小玲身上,讓他們兩個張開嘴互相把舌頭伸進去,兩個人一邊哭一邊照做。
王歡當時突發奇想的想把這一幕拍下來,可是那個時候手機本就不算普及,小孩子有手機的更少,他便讓自己的小弟去老師辦公室偷,結果小弟被發現了,在老師的再三逼問下,小弟說出了原因,辦公室里的老師聽了大吃一驚,全體火急火燎的跑到車棚,看到了那驚人一幕。
據門口的保安說,當時谷老師氣得(六年級體育老師)飛起一腳把王歡踹到了地上,其他人一哄而散,但最后都被抓了回來,因為車棚離校門口特別近,街上的行人都湊過來看熱鬧,學校里的學生也越圍越多,學校想低調處理也不行了,后來干脆公開了整個事件,要其他學生引以為戒。
王歡因為未成年,并沒有受到什么大的懲罰,一頓批評教育后繼續上學,反而是阿震和小玲因為實在是不愿意再在這里上學,覺得丟臉,直接辦了退學手續,換了其他的學校,小玲的媽媽來學校鬧過很多次,要學校給個說法,學校賠了些錢,最后不了了之,后來聽說小玲是單親家庭,媽媽在早市賣菜為生,那次事件后小玲死活不愿意在本地上學,回了河南老家,現在過得怎么樣也不得而知。
而阿震的轉折算是比較大了,升入初中后,我們在一個中學,阿震身高猛漲,初二的時候就有190cm的身高了,老師推薦他去打籃球,在密云最好的高中訓練(密云的朋友應該知道是哪一所),水平突飛猛進,中考時直接被那所高中錄取,打中鋒的位置,他在隊的那一屆,擊敗了老對手北京四中,阿震絕對是功不可沒的。
上了大學后,在小區門口見到他,聊起現狀,他說自己偶爾會去外省幫別的公司打比賽,去一趟能賺個一兩萬,就當零花錢,我沒忍住提起小學的事情,他也沒有避諱,告訴我高中的時候帶著整個球隊的人去找過王歡,王歡沒敢露頭。
高中時我和王歡一個學校,在球場第一次看到他,我感到很驚訝,他變得沉默寡言,完全沒有了小學時那股飛揚跋扈的勁兒,我們沒有說過話,他畢業后,我在校門口的榮譽墻上看到了他的照片和名字,王歡那年以全校最高分的成績考上了北京師范大學,上個月我回高中看老師,他的照片還掛在上面,我路過的時候站著看了一會兒,不知道說什么好。
第三部分:感悟
這就是我對校園欺凌事件真實的所見所聞,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同類事件,在某個地方悄悄上演著,《少年的你》里面講的夠真,但不夠狠,可能時由于尺度的問題,無法拍得那么露骨、那么真實、那么殘忍。
像最近發生的往小女孩眼睛里塞紙片事件,就是校園欺凌的真實寫照,孩子們那么小的年齡就下手如此殘忍,那么長大了難保不會做出更恐怖的事情。
我一位河北的小學同學,因為無法異地高考,在北京上完初中后回到河北上學,他的老家地方極其偏僻,管制松,學校里各種夸張的校園欺凌事件層出不窮,他在深受其害后選擇了憤然回擊,在一次群架中用刀子捅了同學,警察到場后,將其被判定為正常防衛。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究竟是什么樣的欺凌,能把人逼得用刀子來自保,又是多么嚴重的暴力,能把在校園里揮刀子的一方判定為正常防衛。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許多我們看不到的黑暗面,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從自身做起,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教育他們善良、友愛,遇到問題不要害怕,勇敢的揭發、回擊,如果父母無法做孩子們最堅實的后盾,那他的身后就真的空無一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