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揚州的瘦西湖畔,我平生第一次迷路了。
迷路是在一只普通的白色蝴蝶落在我的手臂上開始的。我甚至記憶混亂到記不清楚是它飛到我的手臂上,還是我捉它放在我的手臂上的。
那時我正沉醉在長長的廊橋里,橋那邊是團團簇簇的荷葉,橋這邊是瘦西湖的層層疊疊的碧波。
黑色背包狼狽的丟在一邊,雖然已經是空空的行囊,我還是討厭它帶給我的壓力。在這漫長跋涉中,每張票根都讓我感覺到透不過氣。我要暫時丟開它,逃離它給我的壓迫感,我需要休息。
剛好這個時候,這只蝴蝶停在我的手臂上。它是只普通的白色蝴蝶,翼翅上有淺淺的褐色斑點,算不上漂亮。只是我在全神貫注的看它的時候,一切景色瞬間消失。因為我從沒和一只蝴蝶如此接近相視,此時此刻,它就停留在我的左手上,像一個夢,而我還不知道這將是我迷路的開始。
我恢復了體力,又撿起背包向前走去。為了不打擾它停留在我的手臂上,我把雙肩背包都背在了另一面。迷路嗎,當然是不知不覺的開始的。
前邊是關于“揚州八怪”的碑廊。有揚州八怪的生平簡介和其代表的詞、賦、書、畫。讓我悠然神游,癡迷其間……
碑文突然空白,看前邊似乎還有風景,繼續向前走去。走出長長的碑廊卻只有一條路,一條沿瘦西湖岸沒完沒了的長路。好在我不孤獨,有這只蝴蝶陪我。
無盡無休的長路讓我幾近崩潰,我第一次感覺恐懼無助。像沿綿的河岸出路渺盲。已經錯了太多,太遠。我想回頭,也沒力氣了。只有幻想前邊會有瑰麗多彩的景致出現,按原路回去又能怎么樣?
看湖對面草木昂然,鳥語花香。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段路,哪座橋,哪一步開始走錯的,只知道走錯的時候,這只蝴蝶出現在我的手臂上。
正當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只機動游船開進我的視線,悠悠然載著一家三口,輕波泛舟。我向他們求助,船上的爸爸把船生悉的靠在岸邊,我笨拙的爬到船上。
這個三口之家是和諧美滿的,是父母在周末帶孩子來增加感受的。他們熱情的邀請我乘他們的船同游。我表示感謝,但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只是要求他們把我放在對岸就好。
瘦西湖此段并不寬闊。為了船能停穩,費了不少周折船靠彼岸。我又翻爬到岸上,對這家人再次表示感謝。
抬起手臂再看,這只蝴蝶還在手臂上蟄伏。被微風振動翅膀,想起許多典故與美文都是與蝴蝶有關,我開始假設這蝴蝶是與我有緣的精靈,陪我走了很遠的路并有緣同船而渡,至少前世也修了百年吧。
遙遙的又看到了五亭橋,仿佛一下從跌落的夢中蘇醒,回到人間。
如果說瘦西湖是絕世的美女,那五亭橋就是美女腰際的玉帶,把瘦西湖點綴的娉娉婷婷,啊娜多姿。
我重新回到正途,在五亭橋安然小憩,感嘆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再想起蝴蝶,抬手臂看,蝴蝶不知道什么時候飛走了。算算時間,大概陪我整整三個小時。
從揚州回來,我一直在想,它究竟是一只怎樣的蝴蝶呢?為什么我迷路的時候它會出現,回到正途它就消失?是守護我走過迷途的天使,還是引領我走入迷途的魔鬼?或者只是注定要陪我走這么遠?
講給朋友們聽,他們都表示不相信,但我保證這是確實發生了的事。我又講給妻子聽。她聽后,笑笑說:“你講的蝴蝶和迷途不是隱寓著一個女孩和一次外遇吧?”
我突然感覺她說的很有意思。如果把蝴蝶換成一個女孩,把迷途想像成一次外遇,又怎么不是一個絕妙的故事呢?有趣,有趣。但不管是真實還是故事,這迷途的蝴蝶確實是值得回味和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