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斜雨里,午飯時分,沒有什么比一碗熱乎乎的海鮮面,更讓人滿足的了。
我推開路邊一家小小的面館,鉆了進去。
面館樓上樓下坐滿了人,彌漫著海鮮的香氣。
我身子一下子暖和了,點了一碗黃魚面坐下。餐廳雖然人多,但很安靜。
我正要咪著,一個小男孩的聲音一下子噪起來。
“又一個熊孩子。”我搖搖頭。
下一秒,這個大約四五歲的男孩子居然坐到了我對面。嘴里還在哇啦哇啦說著。
我皺眉頭:哎,中午安安靜靜吃碗面的時光泡湯了。
我一邊吃面,一邊努力屏蔽男孩子的聲音,卻被一個女人突然一聲吼嚇了一跳。
“你做啥要這個樣子啦,快坐好!”
“快點吃,吃完了我們要去看醫(yī)生的。”
整個房間就聽見這位媽媽和男孩的聲音。要不是有背景音樂,我脆弱的神經(jīng)真扛不住。
她吃起面來呼嚕嚕的,比吼起來的聲音還大。坐在對面的我,立馬感覺自己這碗面里的基尾蝦啊,花蛤啊都沒味道了。
我抬頭打量過去,這位短發(fā)媽媽身材壯碩,穿著一件藍色的沖鋒衣,肉色的保暖內(nèi)衣露出一大半來。斜挎包緊緊的勒在肩上。
她的頭發(fā)有點凌亂,我猜測,她是不是一個被生活壓彎了腰,大事小事都操碎了心的女主人。
“面面,面面還要伐?”這位媽媽不耐煩的說。
不等男孩回答,媽媽夾了一大筷子面往男孩的碗里放。
“哎呀,撒出來了。”媽媽筷子上的面有一半掉到了桌子上。
“算了,這點面給媽媽吃。”她把桌子上的面又夾進自己的碗里。
我不忍再看下去,低頭吃自己碗里的面。
“爸爸來了,爸爸來了。”小男孩喊道。我忍不住,抬頭多看了一眼。
迎面搖晃進來一位矮矮的男子,藏綠色的夾克半舊不新的,也斜背著一個包,好像是風塵仆仆從哪里趕來,一屁股坐在媽媽傍邊的椅子上。
“爸爸,給你吃一個香菇。”男孩溫柔了些。
“去,吃香菇。”媽媽馬上說。
“好好好,爸爸來吃香菇。”男子起身湊過臉去,男孩把香菇喂到他嘴里。
等到男孩吃飽了,剩下的面給到爸爸。男孩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我旁邊,拿起我餐盤里面的蝦殼、蛤蜊殼玩。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終于,這一家子在我前面吃完了,看著他們出門的背影,我長舒一口氣。
店里又恢復(fù)了剛開始的寧靜。
我的黃魚還熱乎著。海鮮湯也熱的。
只是味道有點怪怪的。
吃完這碗味道怪怪的面,我又忍不住想起這位潑辣的媽媽肚子微凸的側(cè)影,以及她身邊的老公。
我正準備起身。發(fā)現(xiàn)對面又坐著一對母女,她們不知何時安安靜靜的坐到了我對面。
女孩大約三四歲光景。
女孩媽媽輕輕地問:“喝水嗎?”
“好的。”
聽到這么細細柔柔的聲音,我又多看了一眼這位媽媽。一頭棕色干練的短發(fā),化著精致的淡妝。
灰色毛呢大衣里,襯著酒紅色高領(lǐng)毛衣。她隨手拿著的小包放在椅子上。
“你生病了,不能吃這個哦,剛才吃過的了。”媽媽一邊吃一邊說。
“我知道的,媽媽。” 小女孩小聲說。咳嗽的時候捂著嘴。
“待會爸爸會來的”。媽媽說。
不一會兒,一位身穿黑色高領(lǐng)毛衣,淺色卡其褲帶著眼鏡的男子輕輕的走進來。他一句話沒說,坐到母女對面的位置上。
這位媽媽也不說話。男子又起身,在自助餐區(qū)盛了一小蝶小菜,輕輕放在媽媽的餐盤里面。
“多喝點水。”爸爸對女孩說。
“杯子里面沒有水了爸爸”。
爸爸聽到這句話,拿起保溫杯又起身,輕輕地走出去了。
“爸爸去哪兒了?”女孩問。
“爸爸去對面的醫(yī)院給你打熱水了。”媽媽說。
看見爸爸位子上,這碗海鮮面熱騰騰的冒著氣,我起身推開了小店的玻璃門。
冬日的斜雨打在臉上。我看見街道熙熙攘攘的人。他們的眼神中,他們的姿態(tài)里,仿佛都彰顯著每種獨特的氣息。
這是屬于家的氣息,每個家都有他特有的味道。
它就像基因,塑造著每個家人的面貌,身材,心情,甚至說話的方式,思考的方式。
什么樣的基因能給家人帶來寧靜和祥和?什么樣的基因會使家人心煩意亂?
溫柔就像是這基因里面的粘合劑,她無聲的潤化著周圍的人,溫柔的溫度決定著生活的優(yōu)雅和溫存有幾分。
冬日里,不妨來這里吃一碗海鮮面,看看對面坐著的人,和她愛著的人,說不定就能看見另一個自己,找到自己家庭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