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眉睫，堅毅的眼神，干凈凌厲的臉廓，淡漠寡情的薄唇……

化妝師雯姐腳步一頓，瞇了瞇眼。锃亮的眸光自下而上地慢慢刮過那修長有力的腿和精瘦挺拔的腰身，她忍不住咂了咂唇，贊道：“我靠，完美的九頭身啊！你們打哪兒挖出來這么個極品小鮮肉？”

小葉抱著臺本呵呵傻笑。

雯姐也嘿嘿笑：“丫頭，這是你負責的嘉賓？哎喲，運氣不錯啊，攤上個帥哥……”說話間還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這些化妝師仗著自己見過的大腕兒多，跟小助理他們說話時大都口無遮攔。小葉大窘，悄悄看了一眼王俊凱，見對方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忙道：“雯姐，別開玩笑啦，我們馬上要去錄小黑屋，麻煩你幫王先生稍微修飾修飾……”

“不用了。”王俊凱板著臉道，“我們直接去錄就可以了。”聲音斬釘截鐵。

小葉傻眼了。這位王先生剛才雖然寡言，但似乎沒有這么強硬啊！難道他真的生氣了？

雯姐這個老江湖可比生嫩的小新人有眼色得多。她笑嘻嘻地從包里翻出一套全新的化妝用具，見王俊凱的臉色似乎和緩了些，這才慢悠悠地道：“這人啊，上不上妝可是完全不一樣。你就是長得再帥，可只要是素著一張臉，被燈光一照——哎喲，那在鏡頭前就活脫脫是個喪尸，臉色死白死白的，嚇死人了……”

這話里起碼有七八分是刻意夸張出來的危言聳聽。

王俊凱心里唾棄著，轉念間卻不由地想起了久遠以前的黑歷史——當初《一年級》播出之后，他被王源兒那家伙生生嘲笑了一年！一、整、年！并且即便是他自己看到電視里播出的畫面，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模樣確實是格外的傻……

想到這里，王俊凱又看了一眼那簇新的剛拆封的毛刷等物，咬牙閉眼忍了，只當自己在上刑。

雯姐得意地沖小葉挑一挑眉，摸出個夾子將王俊凱額上的黑發片到一旁，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看著那一雙長而微翹的眼線，她忍不住又小聲道：“……靠，這活脫脫就是張偶像劇男主的臉嘛，居然是個素人，嘖！”

她嘴上絮叨，手上卻一直沒停，用沾了水的化妝棉細細地擦拭著王俊凱的臉。化妝師這個行當，其實跟畫家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碰上個好底子，她忍不住開始在心里描描畫畫，琢磨著一定要給他畫得清新脫俗一鳴驚人不可！

這么一想，她便果斷給王俊凱貼了張面膜上去。王俊凱被那沁涼濕潤的觸感嚇了一跳，驀地瞪大眼。雯姐嘖嘖道：“哎喲，這么好看的一雙眼睛，剛才為啥一直半瞇著呀？耍酷？……呵呵，放心，姐一定給你把這雙大眼睛完完全全地展示出來！……”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化妝間的門“嘭”地一聲彈到旁邊的墻上，一個女孩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這女孩半張臉都被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鏡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小小的鼻尖，底下一張鮮紅的薄唇抿得緊緊的，像是時刻能從里面噴出火來。

女孩腦袋一偏，看了一會兒王俊凱等人，氣勢洶洶地扭身走到一旁坐下，一句話都沒說。

小葉嚇得縮了縮肩膀，用氣聲問雯姐：“那是誰呀？”

雯姐給她使了個眼色，揚起笑臉與那女孩打招呼：“靜怡~”

那女孩本來氣鼓鼓地抱臂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才抬起頭往雯姐這邊看一眼。她含糊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嘴角勉強揚了揚。

雯姐不以為忤地笑道：“我這邊忙不開，你自便哦……那邊茶幾上有雜志，你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這句話不知哪里戳痛了靜怡，她的臉色一轉眼又黑了不少，“哼”了一聲，鼻子里似乎能冒出煙來。

雯姐彎著眉眼回過頭，一背過身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王俊凱對女人的變臉絕技嘆為觀止。小葉也滿肚子好奇，但她知道這會兒不是詢問的時候，只好憋著勁兒瞪大眼看雯姐假裝忙碌。

這間臨時的化妝間應該是間會議室，前后共有兩扇門。王俊凱他們從前門進來，坐在較長的會議圓桌邊，雯姐的化妝工具攤了一桌子。從后門進來的靜怡則遠遠地坐在會議室另一頭的商談區，纖瘦的身子陷在又厚又軟的皮沙發里。

會議桌邊忙活得熱火朝天，沙發里的女孩卻獨個兒扛著墨鏡生悶氣，這氣氛怎么看怎么詭異。

過了一會兒，商談區旁邊的門被推開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靜怡一見那兩人就蹦了起來：“你怎么現在才來！？”

男人趕緊賠笑道：“靜怡，你別生氣……”

靜怡不耐煩地打斷他，問：“少廢話！找到化妝間了沒？！”

男人苦著臉道：“……這地方這么小，哪兒還有多余的化妝間啊？”

靜怡憤怒地一把扯下墨鏡：“那王浚瑋怎么有單獨的化妝間！？啊！？”

憤怒的食指直直地戳著，咆哮聲在閉合的空間里久久回蕩。

王俊凱聽到熟悉的兩個字，忍不住皺著眉抬眼望過去。幸好此時雯姐已經停了手正專心致志地聽八卦——不然肯定能把他的眉毛畫成抬頭紋。

靜怡沒注意到房間里這些專注八卦的圍觀群眾，她的經紀人卻不會如此疏忽。男人用力地咳嗽幾聲，提醒靜怡注意影響，怒火上頭的靜怡卻不管不顧地吼道：“怕什么？！他們都是節目組的人，正好讓他們評評理！憑什么王浚瑋能有個獨立的化妝間，我徐靜怡卻只能和別人擠在一起？！啊？！王浚瑋是比我出道早啊還是比我資歷深？！哼！我出來上節目的時候，他王浚瑋還只是個選秀節目的地區三十強！連全國總決選都沒有進！……那時候他連個粉絲都沒有，雇個職粉還認不出他的臉！接機送花都會送錯人——”

靠！這種話是能隨便說的么？！還吼得這么大聲？！

經紀人嚇得滿腦門兒汗，趕緊一把捂住徐靜怡喋喋不休的嘴，把她拖走了。一直在旁邊毫無存在感的女孩跟在他們身后，默默把門關上。

雯姐和小葉憋了一會兒，齊齊哈哈大笑。

“哎喲，可開了眼了~”雯姐邊笑邊道，“我早就聽說徐靜怡……沒想到是真的！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她還問憑什么……哎喲，當然是憑人家現在比她紅啊！……”雯姐一邊說著八卦，手上還一邊忙活著，“……不過話說回來，那個王浚瑋也不是什么好貨。當年他和孟瑞演一部男男網絡電影，兩個人朝夕相處了三個多月，居然假戲真做了！嘿，當時那甜蜜得呀，圈內人人側目——可結果呢？人一火立馬就轉身把孟瑞給蹬了，那叫一個干脆利落！他的粉絲還非說是孟瑞渣……嘖嘖嘖嘖……”

在這行里混久了，每一個化妝師都有滿滿一肚皮的八卦亟待分享。雯姐說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小葉聽得興致勃勃、津津有味。王俊凱卻木著臉在心里撇嘴：……呵，娛樂圈。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故事的另一個主角，眼下正與王源一同坐在燈火輝煌的舞臺上，在老辣主持人的靈魂拷問下如坐針氈。

“所以，這部電影，與夢想有關，與迷茫有關，與青春有關，與人生有關，與親情有關，與愛情有關……”張丹丹倚著沙發一側的扶手，身體略微前傾，兩腿并攏側擺出一道優雅的曲線，笑微微地道，“兩名主演當時都還是在校的大學生吧？與電影中的角色正是差不多大的年齡，兩位在拍攝的時候是否會有很強烈的代入感？在拍攝的時候，會不會有一種‘啊，這就是我的青春……’這樣的感覺呢？”

她慢悠悠地說完這段話，眼神在孟瑞身上略一停頓，然后不著痕跡地轉開，投注到王源身上。

王源的呼吸一頓。

她想問什么？難道是想知道，我是否當真遇到過展睿式的人嗎？還是想打探，我的人生中，是否也曾經有過這么一段朦朧的曖昧？……

孟瑞卻不由地臉色微變。

哼，看來，張丹丹這樣的“老”前輩，也聽說過那個假戲真做的流言啊。……呵，也對，這個圈子里，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呢？他竭力遏制著內心的屈辱與憤怒，呼吸不由地粗了幾分。

兩名主演都沒有答話，導演閆虹趕緊接過話頭。

“事實上，當初正是考慮到他們的年齡和形象都與角色相近，所以才特意找了他們……”這部電影傾注了她無數的心血，可以說是她的第二個孩子，讓她無比珍愛。正因如此，此刻她看著兩個已經長大成人的主演，心中頗有種舐犢情深的母愛。

尤其是王源。

閆虹回憶著當年的往事，眼中慢慢發熱，發燙。

“那時候真不容易啊……這個故事，其實已經在我心里埋了很多年，可是我一直沒有信心、沒有把握能夠把它完完整整地拍出來——直到我遇到王源。”閆虹慢慢地說道，“從第一眼看到王源，我就知道，這就是我的歐小舟。”

張丹丹真沒料到這個問題竟然引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她回想著之前看過的資料，慢慢地笑道：“你和王源的相識……應該很早吧？我記得，你們在《17》之前，還合作過一部電視劇，叫什么來著？”

臺下觀眾齊齊叫道：“尋——仙——！”

閆虹笑著點頭：“是啊，《尋仙》。是一部古裝魔幻電視劇。”

王源回過神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我太小了，還不知道什么叫演戲呢，多虧了虹姐不厭其煩地教我……”

張丹丹笑著插科打諢：“你也太謙虛了——你應該問問，臺下有多少人是從《尋仙》開始喜歡你的……”臺下的尖叫差點掀翻了屋頂，張丹丹兩手一攤，“看！”

好一陣群情沸騰。

臺下導演舉起一塊提示板，張丹丹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笑道：“……好，既然提到《尋仙》，讓我們來看一段短片……”

小小的少年笑眼盈盈地出現在屏幕上，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觀眾又“啊”地尖叫起來。

王源怔楞地看著年幼的自己，眼睛飛快地眨了又眨。因為某個……原因，他很少回頭去看自己年少時的錄影。如今乍然一見，竟覺得分外陌生。

屏幕上的小人兒穿著淡藍的衣衫，肩頭繡著繁復的花紋，襯得臉蛋兒尤為稚嫩。他偏著腦袋，眉眼靈動，笑容有些天真，有些狡黠，細白的牙在殷紅的唇上輕輕一動，軟軟糯糯地喚道：“師傅——”

臺下陡然爆發出語無倫次的回應：“噯~~”“乖~~~”“徒兒~~~~~”回頭一看，一片一片的人捂著心口，尖叫連連。

短片播放完畢，王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啊，那時候我原來那么小啊……”

“嗯，你那時候真的很小，應該還不到十六歲吧？整個人就這么小小一團……”閆虹被這視頻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忍不住用一種話家常的語氣說著當年，“這么一個小人兒，卻整天揪著個眉頭，看著又矛盾又可愛。我說他不長個子光長心吧，他還不干，非說自己是發育晚……”

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吐起了槽，然后與臺下眾人一齊笑了起來。

王源嘴硬道：“我說錯了嗎？……要我告訴你我大學里一年長了多少嗎？”

閆虹哈哈大笑，臺下觀眾們卻瘋了似的尖叫道：“要——！”

王源撇嘴道：“……哼，我才不上當呢。反正成果已經在這里了，”他說著站起來轉了一圈，然后施施然坐在沙發上，挑了挑下巴道，“你們自己看吧。”

那睥睨又傲嬌的小表情逗得滿堂哈哈大笑。

張丹丹邊笑邊道：“作為主持人，我必須殘忍地打斷你們，把話題拉回去——虹啊，我們剛才說到，你一見到王源，就覺得他是你心目中的歐小舟……”

閆虹笑道：“是啊，雖然他那時候還很小，才十五歲半，雖然他那個時候下了戲就不說話，一點也不像《尋仙》里那么活潑可愛……可我還是一眼就覺得，他就是我的歐小舟。”她想了想，又道，“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種特別的力量，靈動，深邃，欲說還休……他往鏡頭前一站，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可是你看著他的眼神，卻覺得他好像已經把想說的一切都說了出來……這就是我想要的歐小舟……”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著王源道：“結果，拍出來的效果，比我預想的還要好。”

王源彎了彎嘴角，道：“我拍戲的時候……一直拍桌子跟你吵……你也覺得好？”

“當然。”

“我們導演或者編劇，其實只不過創作出了一個又一個泥胚，真正賦予角色生命的人，是演員，是好的演員。你是獨一無二的王源，你的歐小舟，也是獨一無二的歐小舟，是我心目中最棒、最好的歐小舟。”

她說得無比真誠，看著王源的眼神也格外溫和，臺下嘩嘩地響起了一片掌聲。

氣氛莫名感傷。王源看著閆虹的眸光閃動，像是要滴下水來。

張丹丹笑道：“哇，這么說來，你之所以等了那么多年才開始拍《17》，原來，是為了等王源長大啊……”

閆虹知道張丹丹這是在調節氣氛，遂誠實地搖頭道：“那倒不是……之所以等了那么久，主要是因為拍完《尋仙》之后，我去生了個娃……”

臺上臺下一齊噴了。

“……等到我準備妥當，去找王源，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然后我們又遇到了孟瑞……”閆虹細細回想了一番過往，總結道，“總之，這陰差陽錯、兜兜轉轉，到最后能把這部電影拍攝出來、還能播映給大家看，真的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緣分’。”

“是緣分讓我們聚在一起。是緣分，讓我們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想盡了辦法來解決它，沒有放棄……”

她說得萬分感慨，聽者也不由地動容，當事人更是忍不住走到她身邊，擁著她抱了一抱。

先是王源，然后是孟瑞，接著制片主任、副導演等人，主創團隊里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過來。

張丹丹站在舞臺的一角，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部電影，從閆虹真正動心準備拍攝，到如今終于能夠上映，已經過了七年。

七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娛樂圈里生生滅滅，翻過無數頁。

而原本并肩的兩個主演，也已經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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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喜歡小小凡(??ω??)??

也很喜歡《17》里的歐小舟，雖然他只能以故事套娃的形式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