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世間一切的美好與柔情都能以溫柔相待，奈何這世間卻總有那么多讓我抬不起頭的桎梏。

每次看《悟空傳》，那壓抑又痛快，心酸又釋懷，殘忍又深情的滋味在心里翻騰。通篇充斥著一種被逼迫的勇敢，無奈的悲壯，與人生是何其相似？憎恨苦難，擁抱現(xiàn)實。

一：立意

佛是什么？佛就是虛無，四大皆空。什么都沒有了，沒有感情沒有欲望沒有思想，當你放棄這些，你就不會痛苦了。但問題是，放棄了這些，人還剩下什么？什么都沒有了，直接就死了。所以成佛就是消亡，西天就是寂滅，西游就是一場被精心安排成自殺的謀殺。

我寫《悟空傳》，就是要把這些寫出來。《西游記》里一切都很隱晦，但我寫得很直白。我心目中的西游，就是人的道路。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的西游路，我們都在向西走，到了西天，大家就虛無了，就同歸來處了，所有人都不可避免要奔向那個歸宿，你沒辦法選擇，沒辦法回頭，那怎么辦呢？你只有在這條路上，盡量走得精彩一些，走得抬頭挺胸一些，多經(jīng)歷一些，多想一些，多看一些，去做好你想做的事，最后，你能說，這個世界我來過，我愛過，我戰(zhàn)斗過，我不后悔。

——今何在《在路上·序言》

二：人物

金蟬子

500年前，以千年修行與如來賭勝負。“便賭眾神是否真能控制世人的命運”。

“金蟬，此番賭勝，你若勝了，眾神被證明無法掌控蒼生，自是無顏再見世人，神佛從此不再現(xiàn)身世間。你若敗了呢？”如來道。

“我便散了這道行，重墜輪回，去做個平常人，在凡生中找我所找的東西。”

玄奘

我一直在想，天下萬物，皆來于空，可這眾生愛癡，從何處來？天下萬物，又終歸于空，那人來到塵世浮沉，為的又是什么？我要的大乘佛法卻是什么？十世成唐僧我依舊選擇去“西天”證得“真經(jīng)”。

“我再問一個，還是剛才那個法明答不出那個，如何是空？”

“破！”玄奘想也不想就說。

“是么？”

“不是！”

“不是還答！”天楊瞪眼道。“找打！”

“不是還問！”玄奘也叫起來。“欠揍！”

兩人大眼瞪小眼。眾僧都驚的呆了。

良久，天楊長嘆一聲：“你說的極是。我敗了。”

玄奘一戰(zhàn)成名。

“玄奘，你聰慧過人，今后就在我身邊修行，我將畢生所學傳授予你。”法明說。

玄奘摸摸光頭說：“其實……我覺得還是象以前在執(zhí)事堂好，有時間可以養(yǎng)養(yǎng)花，看看天，我背不來那些佛經(jīng)。”

“你不苦學，怎能得我衣缽？”

一旁眾僧聽的眼都紅了，這等于就是把主持之位相傳了。

可玄奘說了一句話：“其實我要學的，你又教不了我。”

眾僧一片驚呼，法明也禁不住搖晃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穩(wěn)。

“你想學的是什么呢？”法明定住氣問。

玄奘抬起頭來，望望天上白云變幻，說：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諸佛，都煙消云散！

這句話一出，便猶如睛天一霹靂！

那西方無極世界如來忽睜眼驚呼：不好！

觀音忙湊上前：“師祖何故如此？”

如來道：“是他。他又回來了。”

孫悟空

年輕時，我們都有一個夢：都以為自己是特別，獨一無二的存在。能在攘往熙來的凡塵里無拘無束；能在光怪陸離的世界里恪守初心。

“咦，煉丹打坐，你這也不學，那這不學，倒底想學什么？”菩提作惱怒色對猴子道。

猴子說：“看來，我想學的，你卻教不了我。”

“什么？那你倒說說，你倒底想學什么！”

猴子抬頭道：“我有一個夢，我想我飛起時，那天也讓開路，我入海時，水也分成兩邊，眾仙諸神，見我也稱兄弟，無憂無慮，天下再無可拘我之物，再無可管我之人，再無我到不了之處，再無我做不成之事，再無……”

方知，人心險惡自覺不知，世態(tài)炎涼如何安身。我以為的對原來不符合你們的利益，我以為的愛是你們深惡痛絕的恨，我以為的恪守本分你們當它是個笑話...哈.哈哈..笑話...笑話...

孫悟空忽然不說了，他的眼直盯著前方，紫霞看見那里面有一種奇怪的光，象恐怖，又象憤恨。

“為什么……為什么這個世界上要有神仙？為什么天下萬物的生死都要由他們掌管！”孫悟空咬牙道。

“因為世間萬物都是他們造的啊？”

“可我不是！我是從石頭去蹦出來的，生我者天地，誰也沒資格管俺老孫生死，管他是閻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

“所以……所以你就砸爛了地府？”

“哼哼哼哼……”孫悟空冷笑起來，那笑聲倒好象在哭一般，“我勾銷了生死簿，還把所有九幽十類皆除了名，從此天下靈長，皆長生不死，世間一片生機，以為從此無憂無慮了，沒想到……”

“什么？”

“原來象這樣神仙沒法管的東西全都有個名字，叫做——妖！”

紫霞心中不由也一震，平日聽神仙談妖，只以為是作惡多端的怪物，不想原來是這個意思。

孫悟空接著說：“神仙原來是容不得世上有能自主自命的靈物的……”

他說到這停住了，想一想轉(zhuǎn)身便要走。

紫霞一把拉住他：“后來……便是那百年的神妖之戰(zhàn)？天庭殺不了你，所以才封你作了神仙？可是那些妖眾……”

“你也看見了，天庭雖答應(yīng)不再殺他們，可是花果山早毀于戰(zhàn)火，再無寸草，現(xiàn)在那里，不過是個人間地獄罷了。”

“你就這樣不管他們了？”

“我做了一件錯事，那就是使他們長生不老。我救不了他們，我想你看見了花果山上空的那些怪鳥。”

“……”

“如果老孫再斗下去，我想最終有一天我也是一樣……”

紫霞低頭沉默不言，再抬頭時，孫悟空卻已不見了。

愛恨情仇是何其的奇妙，他讓最強大的英雄變得柔弱；他讓最睿智的頭腦變得一片空白；他讓最瀟灑的天神變得面目全非。于是，在某個時刻，我可能想通了，也可能沒想通，唉，算了，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我又變了，變成最初那個桀驁不馴，大逆不道的“齊天大圣”了。

“孫——悟——空！”王母終于象個撐破的氣球一樣爆發(fā)了。“你……這個——妖猴！”

“你說什么？”

“——妖猴！”

“俺是齊天大圣！與玉帝平起平坐，與你開開玩笑，你卻敢罵俺妖猴？”

“你不是嗎？你——不——是嗎？你真以為你是齊天大圣啊，呸！你不過是我們在園子里養(yǎng)的一只馴不化的——野猴！”

“老白薯，你敢再說一遍？”

“你叫我什么？——妖猴！”

“老白薯！”

“妖猴！”

“哈哈哈哈……老白薯……哈哈哈……妖猴……”阿瑤仍在地上笑個沒完。

孫悟空狂笑起來，忽然大喝一聲，舉棒直向王母而去。

“你們散了吧。”孫悟空卻說。

“什么？”群妖問。

“散了吧。”

“大王，大家等了多少年，就等這一戰(zhàn)呢！”

“我說散了吧！這是我與天庭的私怨，是神仙之間的事，和你們妖精無關(guān)。”孫悟空望著天說。

“哈！是……是么？是你們神仙和神仙的事？孫悟空，這話居然是你說的？你真的是孫悟空么？”那老妖道。

“我是齊天大圣孫悟空，不是妖王孫悟空。”

老妖后退了兩步：“齊天大圣孫悟空？是了，第一次神妖大戰(zhàn)死了十萬妖眾，你成了個弼馬溫孫悟空，第二次神妖大戰(zhàn)死了百萬妖眾，你便成了齊天大圣孫悟空。”

“沒錯！俺老孫是天生石猴，倒霉卻生在妖精群中，你們這些嘴臉，我從小看了就討厭的，成仙是俺畢生所愿，怎能再和你們妖精為伍，壞了俺的名聲！”

“若不是你有勾銷生死簿之恩，我現(xiàn)在就想宰了你！”老妖叫到。

“哼！那是俺最后悔的一件事了，一時勾的興起，弄出你們這些老不死的家伙來。”

老妖跳到妖精群中：“你們聽見這只猴子說什么了？他現(xiàn)在是神仙了，咱們別認錯了人，大家伙走吧，難為我們還在花果山苦苦等他，大家自找生路去吧。”

妖眾開始議論紛紛，議論聲在整個花果山嗡嗡的響著，然后妖群開始漸漸散開了，無數(shù)的妖精象蟻群一樣向四方散去。嗡嗡聲小了，最后消失了。

“把這個小丫頭給我?guī)ё撸G的遠遠的。”孫悟空一把抓過阿瑤，放到一個妖精的背上，“你要是敢吃她，要你小命！”

“不要，我不要走……”阿瑤在妖精背上掙扎著，被帶遠去了。

幾個時辰后，這百萬妖眾象一塊被風吹散的烏云，無影無蹤了。

孫悟空望著群妖遠去，長出了一口氣。

“花果山，什么時候才能重新長出花果來？不過，種子已經(jīng)撒遍天下了。”他又抓了一把地上的黑土，臉上露出孩童般的笑來。

天邊的雷鳴已然越來越近了。

孫悟空靠在一棵焦樹上，靜靜的等著。

等到那一剎，黑暗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開。

孫悟空一躍而起，將金箍棒直指向蒼穹。

“來吧！”

那一刻被電光照亮的他的身姿，千萬年后仍凝固在傳說之中。

原來，我的心不似我的金剛鐵骨，它是那么容易被受傷的。錯了嗎？一切真的如如來所說：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嗎？不，這世界，我來過，我愛過，我戰(zhàn)斗過，我不后悔。

一旁的觀音微微笑道：“這是天地造化的靈猴，若心不死時，是殺不死他的。”

“我就不信這世上有我天帝都殺不死的東西，一直用刑到他死為止！”

“也許，有個方法能讓他死。”觀音說。

紫霞被帶到玉帝面前。

“觀音大士都與你說了，你知道該做什么？”

紫霞沉默。

“你在說什么？我……我說的不是這個……”那殘骸說。

“你還在做著你的夢嗎？你還在想著天邊的晚霞？你已經(jīng)輸了，輸了性命，輸了一切！你清醒過來吧，死之前，永遠記住你的名字！你是孫悟空，妖王孫悟空！你不要再幻想和仙人在一起，因為孫悟空是不能成正果的！”她湊向?qū)O悟空，看著他流血的眼睛：“你要記住，花果山的天空其實是一片黑暗，在那兒看不見晚霞的！"”…………“猴子沉默。

整個天際都屏息看著。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妖王孫悟空說。

“你明白了？你真的明白了？”紫霞問。

“是這樣……這……樣……”

那頭顱上的兩點光芒開始慢慢的暗淡了下去。最終完全消失了，那殘骸完全真正變成了沒有生命的軀殼。

“妖王死嘍！”天界所有的神仙都歡呼起來。

“把他的殘骸拿到我煉丹爐去，那可是靈氣聚合之物，我要用它來煉制仙丹。”太上老君叫道。

幾個天將一把推開紫霞，上去搬孫悟空的尸骨。

“咦，手里還抓著什么？都爛成這樣了，還抓著不放。掰不開啊！”

“別管它了，一起拿去煉了。”

天將們搬著骸骨走過紫霞的旁邊。

紫霞看清了那只剩枯骨的手上還死死抓著的東西。

是一條紫色的披巾。

…………

豬八戒

天蓬元帥，多么威風的稱號。我有時候在想，在漫長悠久的歲月里，什么才是生命里真正的意義。無欲無求，不得有一絲逾越；處似自由卻不得一毫隨意。直到那漫天銀輝灑落在整個天宮，我才明白，原來我是有心的。

天篷覺的那銀色河流也在這一觸隨他的血脈流遍了他全身，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他深深的吻著她，八十萬年等待的光陰把這個吻釀的無比醇香。

當長吻終于結(jié)束的時候，她從他的懷里脫身而出，一看天際，忽然驚叫了起來：“糟了！”

她被吻時法力消散，銀核已經(jīng)匯聚，卻還有幾億顆散落在天河各處。

她掩面哭泣了起來：“我做了那么久，那么長的時間，還是失敗了。”

天篷輕輕攬住她的肩：“別哭了，世間沒有一件造物會是完美的，但有時缺憾會更美。你抬頭看看。”

她抬起頭，只見天河四野，俱是銀星閃耀。

“從前天河是一片黑暗的，現(xiàn)在你把它變成了銀色的，那么，我們就改名叫它‘銀河’吧，那個銀核，我們就叫它……”

“用我的名字吧，叫它——月。”

“月……那我可以說……月光下，映著一對愛人嗎？”

“……”

月光下，映著一對愛人，他們緊緊相擁。

阿瑤已被拖了出去，諸神又開始舉杯歡宴，只有阿月一個人跪在中間。也沒人讓她平身。

阿月快要哭出來了。

這時一個人站了起來。

他走到殿中，扶起了阿月。

殿中的笑聲又象鴨脖子突然被掐住了一樣嘎然而止了。

是天篷。

“混賬！”玉帝大罵起來，“笨啊，一定要孤親自說出來么？極刑太便宜這小子了，不爽！”

“可……可還有更厲害的么？”

“我倒想……”玉帝一招頭，太白金星把耳朵湊了上去。

天篷看著他們在邊望著他邊竊笑，把牙關(guān)咬的緊緊。

人生的悲義是多么的神奇美妙。偉大的上蒼，是有多么高的智慧啊，才能想出這些絕妙的安排，讓眾生都戰(zhàn)栗在你的威嚴之下。一只月光下流淚的豬，是不正經(jīng)，還是太深情？

他再回頭時，看見火焰已燒入了阿月的宮殿。

豬八戒忽的一轉(zhuǎn)身，又沖了回去。

火焰已燒著了阿月的裙角，但她還在地上用手指慢慢擺著她的銀砂。

忽然一只豬沖了進來，狠狠的踩著她裙上的火苗。

阿月驚異的看著這只豬。

那豬卻不敢看她。

火焰一退，又撲過來。豬八戒發(fā)出狂怒的吼聲，用肥大的身軀去撲向火焰。

忽然阿月從背后抱住了他。

“天篷……天篷，你好……”

豬八戒感到眼淚滴在他的背上，他笑了。

火焰猛一卷，吞沒了豬八戒還沒完全綻開的笑容。

三：感慨

也許有人會說《悟空傳》是一本多么中二，多么無聊的一本書。但無論是一本書，一部電影，一首歌，甚至一張圖片它給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心境下所帶來的感受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沒有誰有權(quán)利抨擊任何人的愛憎、選擇、喜好、自由......

好的作品一定是直擊你內(nèi)心的，你會與它在靈魂之間架起一座橋梁。從此的交流不言而喻，心照不宣。《悟空傳》我第一次接觸是在高中時期，少年與夢想；第二次是在大一，自由與未來；第三次感覺是它自己來找我的，那么與眾不同的橫放在眾多圖書之上，我在書架的另一側(cè)隨手一拿，現(xiàn)實與夢想。

當你的心智成長到一定程度，伴隨著年齡的增大，你會發(fā)現(xiàn)有些東西在我們的心底悄悄地在改變著。那個從前遇到不公大聲嚷嚷著不樂意的男生變得沉默了；那個從前開口天下閉口國家的少年變得低調(diào)了；那個覺得歲月漫長任我瀟灑的青年慌張了.....我們都變了，變得不再談?wù)搲粝耄兊梦笕兊贸僧敵蹩床黄鸬哪莻€人了。

那個無法無天的齊天大圣也終究得變成讓諸天神佛都滿意的“佛”，那個質(zhì)疑如來的金蟬子也倦了，累了，晚了；那個追求愛情的天蓬成了一只自己都厭惡的豬玀，“為什么，你連見她一面都不敢”；那個終不得解脫的怕水沙和尚哈哈大笑道宰了你們。

在《悟空傳》里，我們讀到的是那明知結(jié)局是苦仍浴血斗爭的熱血，厭惡規(guī)則卻不得不順應(yīng)的無奈；為了真我一次次抗爭的勇敢，為了自由而戰(zhàn)斗的悲壯。怎能忘了悟空？怎能忘了西游？愿每個人心中少年時的夢想，都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