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說,高考填志愿時,哥哥曾問她,你想去哪個城市上學,她沒有絲毫猶豫地說想去外省。哥哥問她為什么,她還不知道怎么說的時候,哥哥就搶著說,是不是想去看看外面的大城市,想去長長見識。她不知道也不想說出她的真實想法,就點頭說,是,說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陸續的,她身邊的家人、親戚都問她為什么想跑去那么遠的地方上大學,她就用公然無害的說法說給大家聽。有的親戚說,讓她去省會讀書就行,那樣離家近也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可她卻堅決反對,她給大家的理由是她想去大都市上學。
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她想出去的原因。她想逃離從小生活的城市,即使去了省會,只要在同一個省,她就覺得好似被壓得喘不過氣,被束縛在過去出不來,而身邊的人好似全部都知道她不堪的過往,她殘缺的性格。她不想活在異樣的眼光中,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過去,她想拋掉過去,她想去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在那里沒有人會知道她的過往,她的曾經,她的性格,那么她就可以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就在所有人在他們自認為她的想法中,N迎來了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次上天好像是要來彌補之前對N的殘酷,實現她的愿望。N如愿的去到了省外讀書,到了那所城市后,因為地屬南方,空氣悶熱潮濕,這些都是N沒有料想到了,她以為只要逃離現在的城市就好,卻沒有過多去在意地域文化天氣這些外在因素。到了大學后,她有試著想去重新開始,變得活潑起來。她有去參加社團,有去多結交朋友,多說話。但是,四年的大學生活中,她更深刻的意識到,有時候面具戴久了是脫不下來的,她學著去接受她的這面,不去抵抗。漸漸地,在大學中,她不會刻意偽裝自己的快樂,她在想不通難過的時候,就學著去放下自己的抵抗,讓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因為她知道這里的人沒人知道她的過去,她之前的性格,即使是脆弱的樣子,別人也會以為她一直是這樣的,這樣她就不用去害怕被看穿,被看到真實的自己。
大學的四年生活中,她曾以為是這些外在因素,讓她還是始終無法往前走,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意識到,困住自己的是心。只要自己的心被一直困住,不論人去到哪個地方,都無法往前走,開始新的生活。
N說,大學四年中,讓她有過最快樂的時光之一是在社團的那段時光。那時的她,可以跟身邊的朋友一起開心一起笑,大家可以為了完成一件事,一起熬夜,一起去吃宵夜,一起吐槽課業。那也是她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在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或許真的是另一種人生的開始。
有次,N為了要完成社團的社長布置下來的工作,下午必須要缺席班里男生籃球比賽。第二天,去上課的途中,舍友A告訴她,她們班的同學B在昨天當著很多人的面說她不團結班集體,說她沒有集體榮譽感,都不來為班里男生加油。聽完這些后,N覺得挺難過的,不止因為有人在背后說她,更重要的是,說她的這個B同學,是之前軍訓時,跟她關系還不錯的其中一個女生。那時的她想不通,B同學為什么要對她這些苛刻,刁難,那時的她很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評價。
N說剛來大學,跟舍友關系其實弄的挺僵的,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那天晚上9點左右,她回到寢室,因為社團中一些煩心事,沒注意洗衣機的聲音會影響到幾個正在睡覺的舍友,便開了洗衣機洗衣服了,沒想到舍友B因為這事跟她吵了起來。她當時覺得好累,她想不通為什么一件洗衣服很小的事就會引來那么大的爭吵。
那時,她才發覺原來去哪里都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N說,在大學時,因為她去了一個沒人知道她的過去的城市,她自認為她可以向前看了,所以,她期待能遇到一個懂她的人,能談一場戀愛。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輩子是個負心漢傷了很多人,這輩子才會讓她情路那么坎坷。
剛進大學軍訓時,教官是按照從大到小個子排的位置,因為她個子高的優勢,被安排到了第二排,而同樣跟她差不多的高他,跟她同一排。他是個很活潑很陽光的男生,時不時會找她說幾句話。毫無疑問,這樣的人,肯定會競選班干部。活潑開朗陽光好人緣的他,深受班里同學的喜愛,很榮幸的當了男班長,而她的舍友B也因為人緣好,當了女班長。在軍訓期間,他還被選當為旗手,自此站在了隊伍前面,當時的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被這個愛說話陽光活潑的男孩吸引。
她因為家里條件不好,已經在開學前,辦理好家那邊的相關資料,等新入學后就去申請國家救助金,而身為班長的他,需要收集需要辦理救助金同學的信息。她說,那時當她得知是他來收集信息時,第一次覺得申請救助金是件很丟臉的事。她將自己的信息發到他手機后,他問了句她話,她就又回復了句,其中帶著她那時的口頭禪。她沒想到的是,他回復信息說,她的那個口頭禪在他們那時罵人的話,她不尊重他,沒有禮貌。她看完這些話后,當時心里又急又難過又委屈,她馬上回復說,這只是她的口頭禪,不知道這個在他們那是這個意思。她說,當時她覺得被一個人誤解本來就挺難過的,尤其那個人還是你有好感的人。她甚至再想他已經知道她是申請助學金的人,會不會看不起她。
在她們軍訓期間,有次需要給班里男女生拿新發軍訓服,身為班長的他,主動請纓帶著班里的男生來到她們女生宿舍,幫女生送衣服。他真的很熱心很溫暖,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宿管大媽的,讓他可以帶著班里的男生直接去她們女生的宿舍。當時她們宿舍一個舍友在換衣服,褲子脫到一半的時候,大大咧咧的他沒有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可想而知,不到一秒鐘,他就又把門關了,因為那個正在脫褲子的舍友就在門邊。她說,當時她們四個人都傻眼了,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情況。直到過了很久后,他才帶著幾個男生,敲門問他們可以進來嗎,經過同意后,他畢恭畢敬的對她們宿舍所有人,尤其是剛剛在換衣服的舍友說了好多次對不起,為剛剛他的魯莽行動道歉。她說,當時的她覺得他很有擔當,她好像從那刻起開始喜歡上他了。
軍訓結束,他組織整個班同學去學校附近的餐館一起吃飯。她說,那天她把自己柜子里的她覺得最好看的衣服拿出來穿上,還在臨走之前照了好多次鏡子。她滿懷期待的和舍友A一起去了餐館,看著班里的同學很多都來了,她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想知道他坐在哪里,他在干什么。她終于在前面桌子上看到了他,看到他和班里其他男女同學坐在一起聊天。她坐在那里時不時,不由自主的會將目光放到他身上,她發現她這樣做,感覺太明顯了,所以,她告誡自己,要矜持,別一直盯著他看。不一會后,她看到他往她們桌子這邊走了過來,她突然發覺她心跳好像加速,臉也微微開始發燙,她知道他不是專門走過來找她的,但是,她還是不可抑制的臉紅心跳。直到他停在了她們桌子這,他說,讓她和旁邊幾個女生,去坐到前面他桌子那。她沒有多想什么原因,只是很聽話的他說什么,她就做什么,雖然她表面上還是沒什么表情也不說話,但心里已經樂開花了。待她走過去時,她看到了舍友C,舍友C將她拉著坐到了旁邊,而她坐的那個位置距離他很近。她心里很高興的坐下后,就聽見對面的幾個男生說,他今晚要把他女朋友帶過來給班里同學認識下。她說,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覺得像是誰在深海里投了一顆炸彈,炸的她腦袋都懵了。她還在前幾天想著克服自己的障礙,多跟他說話,多跟他交流,讓他注意到她,甚至還想大膽的去跟他表白。可是,沒有人告訴過她,他有女朋友了,更沒人告訴她,今晚他還要帶女朋友過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過接下來的幾分鐘,直到他摟著他女朋友出現在班里同學面前,也同時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當時的她,看著他摟著女朋友時的臉上高興的表情,她突然覺得好耀眼,亮的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看到他女友長得很漂亮,想著自己的長相,覺得越發自卑越發想哭。之后,他和他女朋友就坐在離她不遠處,她低著頭機械的夾著盤子里的菜咀嚼著,聽著班里同學問著他女友的名字,他兩是怎么在一起的這些情節時,她覺得那些話語就像一把利刃在一刀刀割著她的皮膚,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疼。她有想過直接離場的念頭,但她害怕被人發現她的心思。她只能默默的忍著聽著耳邊的一切。直到什么時候結束,她是怎么回去的,她都記不清了。
她知道了他和女友是高中同學,他女友在旁邊的大學上學,他們是同一個家鄉的人。她知道她沒機會了,她知道自己該切斷這些不該有的感情。
從此之后,只有有他的地方,她幾乎都會缺席,如果實在無法避免,她就努力著讓自己不去看他。她想這樣或許就可以讓她忘了他。
她們學校的體育課項目,是要學生自己在網上拼RP選。很幸運的是,她和舍友B是唯一兩個班里女生被選中去舞蹈課的人。她說,在第一次上課,走進教室時,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當看到他時,她整個人都愣了,她沒想到他也會選舞蹈,她和舍友B慢慢地走了過去,她覺得每走一步,都會不可抑制的臉紅心跳。直到走到他跟前,舍友B跟他聊天時,她發現,原來他和班里另一個男生,選了舞蹈課。有時候,命運就是這么愛捉弄人,她一直試著去躲開他,可他卻時不時在她眼前出現。更戲劇性的是,老師讓男女搭配對跳,而體育課上他兩是唯一的兩個男生,毫無疑問,他兩選擇跟他們同一個班的她和舍友B當舞伴,而她的身高跟他差不多,舍友B和另一個男生身高相近,自然而言的,她就和他就成為了舞伴。她跟他跳舞時,自然需要跟他牽手,她很緊張,直到把手放到他手掌時,她覺得他的手掌好暖好舒服。之后的每次跳舞,她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么了,手都會一直出汗,他每次都會很關心的對她說,別緊張,跳錯了也沒關系。她每次都簡單地說一句,嗯,但心里一直都是暖暖的。有次課前,她在宿舍給其他幾個舍友說,他跳舞跳的挺不錯的這些話時。準備午睡的舍友B在爬梯子時,說了一句讓她至今都印象深刻的話。舍友B突然插話進來用一種她要是當小三就等著瞧的眼神對她說,人家是有女朋友的。她聽完這句話后,感覺像是被一把刀插到了胸口,她沒有再跟其他舍友說什么,用沉默結束了這段對話。那時的她,早已在前不久的那個晚上知道了他有女友,舍友B這樣說,讓她很受傷很難過。她想,難道自己對他的喜歡已經被發現了,她覺得不可能,她覺得自己偽裝的很好,她想不通舍友B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什么,是警告她嗎。至此之后的舞蹈課上,她不在跟他說一句話,除非他主動找她說。
N說,他有一件事情,深深地傷了她,或許他覺得是好意,卻對她來說,是一根繩子,拉著她讓她難以呼吸。班里有個和她一個家鄉的A男生,和他關系很好,二個人時常一起玩。她記得有次,過年回家,需要買火車票,他和A男生一起來到她宿舍樓下,A男生打電話給她,讓她把學生證拿出來,說要幫她一起買火車票,她以為只是老鄉之間的互相關照,就拿著自己的學生證下樓,遠遠地看見,A男生旁邊還有他,她把學生證給A男生后,說了句,謝謝,就頭也沒回的上樓了,因為她還沒從看到他的反應中回來,她沒想能到不上課的時候還見到他。買完火車票后,他還跟A男生一起過來把她的學生證還給她,當著她的面說,A男生是個有擔當,負責人的男生。她聽完后,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把A男生介紹給她嗎,她不確定。之后幾次,A男生時長會過來幫她一些忙,而他每次都跟著A男生一起來,時不時還會在她面前說A男生的優點。她慢慢地明白了,他真的是想將A男生介紹給他,讓她兩在一起。她知道這些后,心里很傷心很難過,她覺得相當的諷刺,一個她自己喜歡的人,要把她介紹給別的男生。逐漸地,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了A男生,她不喜歡他,A男生好像也懂了,之后的日子里找她的時間少了,而他也因此很少在課余之外見到他。
因為這件事后,她對他又愛又恨,更恨自己,即使他這樣對待過自己,她還是無法抑制的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在之后的大學生活里,無論是在上課,還是班級活動上,只要是她能知道可能他會出現的任何場合,她都會在全場一直找他的身影,他坐在哪里。她總是在坐下后,做些別人感覺奇怪的舉動來在人群中一直尋找他,直到找到他為止。知道他在哪里后,她每次都會偷偷的看他幾眼,又迅速的移開目光。因為她害怕被人發現,她喜歡他。
大學四年時光就是在她時想見他又想躲著他中度過。她想看見他、了解他的消息、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又想躲著他,不想見到他,因為她知道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而她也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更不想讓自己泥足深陷下去。她說,她也想試著忘了他,不論是班里其他男生向她發出好感,還是他的撮合,又或者是遇到能聊得來的男生。她都發現,她無法喜歡上他們。
N說,之前聽過一句話,在大學不談戀愛的人,不是個gay就是在她/他心里有個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她說,她就是那個第二種人。
她曾經給自己說過,不要讓自己泥足深陷下去,卻沒想到,到頭來還是陷了下去,一直陷到大學畢業。
在拍畢業照的時候,她一直想找他一起合影,一直都不敢。直到快結束時,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問他是否可以跟她一起拍張相,他看著她,笑著說,可以。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澀,她知道這或許是她這輩子和他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張她和他的合影。那是張只有她和他,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照片,那是張證明過她曾經喜歡過他的證據。
N說,她曾經想過在畢業時告訴他,她喜歡了他四年。但是,直到畢業結束后,她都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因為她害怕。她害怕得到的是他的拒絕,她害怕看到他的反應,她害怕被班里同學知道她喜歡他那么久,她害怕被班里同學嗤笑。因為她自卑。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大學四年都拿著助學金,她家庭條件差,她長得不漂亮,性格也是殘缺的,過往還是那么不堪,她覺得自己就是個丑小鴨,根本配不上他。
N說,他就像天空中的太陽,那么耀眼,熠熠生輝,而她,就像月亮,灰暗、低沉,只在夜晚時出現。而她能見到他的時間,只在她和他晝夜交替,擦肩而過的時刻。他可能只知道月亮的存在,卻從不會去注意,甚至不會去多看一眼這個月亮。太陽和月亮,就像二條平行線,晝夜交替,永遠沒有交集。
她將對他的喜歡化作永存在心底的一抹記憶,或許,他這輩子永遠也不知道曾經在他的生命里,有一個女孩會這么的喜歡他。
N說,她知道他畢業后去了一家很好的公司工作,她也曾試著去那家公司應聘。她不知道是因為那家公司好,還是她心不由自主的拉著她跟著他的步伐往前走。不知道上天這個決定是對她好還是不好,最后,她沒有應聘到那家公司。但在之后工作中,她還是忍不住跟大學同學聊天時,想了解到他的消息。她克制住自己的沖動,向同學大聽完班里幾乎所有人的消息后,才小心翼翼的提起他的名字。有幾次同學還很奇怪,為什么她要了解所有人現在的消息,她只是笑著說,想關心關心班里同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想用打聽所有人的消息來為得到他的消息做鋪墊,因為她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她其實只是想打聽他消息。
她曾經問過自己,為什么會喜歡上他,還喜歡了大學整整四年。那時的她,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喜歡上他,只是知道她喜歡他,而且喜歡了很久。曾經她在想,是因為沒有得到過,所以,才會記著嗎,她不知道,或許是吧。直到很久后,她才知道,她喜歡他的陽光、幽默,喜歡他的體貼入微,最喜歡的是他帶給人的溫暖,或許他不經意間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讓她感受到了溫暖。
曾經的她以為自己喜歡像父親那樣不愛說話、沉穩的男生,可她發現她所有喜歡過的男生都是陽光、開朗、愛笑、幽默的男生。曾經的她想不通為什么自己理想中應該會喜歡的男生會和自己真正喜歡上的男生,是二種截然不同的性格。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她喜歡的是不過是父親曾經帶給她的愛和溫暖,她便以為所有跟父親性格類似的男生都是這樣的。她明白了,她為什么喜歡過的男生都是陽光開朗的性格,因為他們都像太陽那樣,讓她感受到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