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難忘相思君知否
蘇顏心中感慨萬千,不知道究竟是世界太小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雯雯和顧先生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
難怪他初次見到顧文濤會之時有似曾相識之感,眉眼之間像極了她熟識的某個人,只是一時間她想不起來那人的臉來,而今才恍然大悟。也許這就是人常說的“血濃于水”,這么多年即便姑姑從未吐露只言片語,即便蘇雯從未見過生生父親,但卻永遠也割舍不掉父女間的骨肉親情。
她曾見過的顧文濤,照片里的顧文浩,還有蘇雯,明明是如出一轍的模樣,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像極了照片里的男人。
商場的鉤心斗角她不懂,陰謀和權術的爾虞我詐她也并不擅長,她關心的和想要保護的只是她的家人。如果注定有雨雪風霜,她只希望那些苦難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就好。
她比誰都清楚姑姑的性子,不怕流血流汗,卻最怕心傷。她自信季柏川不會對姑姑惡言相向,可至親之人,懷疑之心便足以致命。她想說些什么來安慰姑姑,卻如鯁在喉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蘇子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反過來安慰她道:“顏顏,我真的沒事了,活了這大半生什么都看得淡了,若是連這點風雨都經受不住,那我就不是蘇子葉了。
退一萬步講,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領頭各自飛,更何況是半路夫妻呢?柏川這么做其實無可厚非,若說起真心,我又何曾對他推心置腹,又拿什么來要求他對我全心全意呢?”
蘇顏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心中只覺無限的悲涼。人這一生會遇見多少人,愛過的、錯過的、恨過的、怨過的,有的雁過無聲水過無痕,風一吹便散了,只是生命里的過客。有的即便再不復相見,卻生生世世再無法忘懷,成了長在心口的一根刺,與之血脈相連直到老去死去。
攜手相伴一生的究竟又有多少是愛的最刻骨銘心之人?一如她最親近季柏川和蘇子葉,他們的結合是因為寂寞而彼此為伴,還是因為合適,她也說不清楚。她只是比誰都明白,季柏川心底的人,至始至終都是君麗華而已。
“姑姑,你還愛他嗎,我是說顧文浩?”答案其實早就在蘇顏心里,只是不知為何,她還是想當面再問一問。
蘇雯的名字就是最好的證據,若是不愛,怎會把顧文浩的名字藏在了女兒的名字中。雖然不曾提起,卻一生都不敢忘記,或許當作一種寄托,每次叫雯雯的時候,她便可以毫無顧忌的想念他。
蘇子葉淡淡一笑,笑得風情萬種,笑得千嬌百媚,卻蓋不住她眼底無盡的哀傷。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里:“愛與不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都過去了不是嗎?”
臨別的時候蘇顏輕輕抱了姑姑一下,轉過身來的時候眼淚卻莫名的掉下來。
蘇顏走了以后,蘇子葉一個人在房間里呆了許久許久。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歷了什么,也沒有人能料到,最是富麗堂皇的君悅灣別墅,那里面住的其實是兩個靈魂早已低到了塵埃里去的行尸走肉般的軀體。
蘇子葉指尖輕輕觸過那張陌生而又熟悉,在夢里想了千萬遍,卻再也不敢再見一面的臉。明明是再沒有了溫度、冰冷無比的的照片,透過她指尖卻炙熱的要將她燙傷。
那天夜里,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記憶穿梭回了從前,思緒留在了她還在泰國的那一年。
她躺在顧文浩的懷里,眸子中倒映出他干凈而又棱角分明的臉:“文浩,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顧文浩愛憐的捧起她的臉頰,親吻過她的額發和眉眼,溫柔的回應道:“我喜歡女孩子,像你一樣漂亮的女孩子。”
她親昵的挽住顧文浩的手臂,喜悅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羞怯:“那我以后幫你生個女兒好不好?名字呢就叫做雯雯,你喜不喜歡?”
他將懷中的人攬得更緊了一些,低垂眼眸凝望著她眼睛里的星星:“喜歡,當然喜歡,你取的我都喜歡。文文,文質彬彬的文嗎,是和我的那個一樣?”
她頑皮的擺了擺手,得意的揚起笑臉:“不,是雯華的那個雯,是五色祥云的意思。上面是個雨字,和你的浩字一樣,名字里帶著水,下面的那個文才和你的一樣。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的這個的,好聽又有意義,一說就知道是你的女兒,你說好不好嘛?”
他俯下身去找尋到她柔軟的唇,貼著她的唇角低語:“好,我們一言為定。”
她孩子氣的伸出手去勾住他的小拇指,他微微一笑隨了她的心意。
“一言為定,永不反悔。不過人家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你可不能有了小情人就冷落了我哦,還是要把我放在第一位,永遠都要覺得我最漂亮。”
他壓低了聲音再次逼近她:“是,你是最好的,是唯一的,是誰也無法取代的。”不等她開口他便再次覆上嬌嫩的唇,情意綿綿盡在唇齒間流連。
……
顧文浩遠遠地望著在巷子口吻別的男女,手中的畫卷墜落滿地。
蘇子葉笑意吟吟的目送男人離開,臨別之際男人忍不住又在她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一回頭便對上那一雙哀傷而又絕望的眼睛。
徑自走過他的身旁,沒有任何的解釋,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起。
“顧文浩,我不愛你了,不要你了,我們分手吧!”她背過身去不再看顧文浩的臉,聲音冰冷的如同來自地獄。
顧文浩狠狠地撰著蘇子葉的肩膀,沒有一絲的憐香惜玉,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子葉,是不是我哥哥逼你這么說的,是不是他們逼你離開我的?”
她的聲音依舊聽不出起伏的情緒:“我的脾氣你清楚,我從不受任何人的脅迫,我決定的事也永遠不會改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子葉你不會對我這么無情的,你看著我,告訴我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什么一夕之間你就變了心,我不相信你會愛上別人,更不不相信你會背叛我,我們明明說好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一定是我的家人逼迫你的對不對?子葉你別怕,無論是誰都不能分開我們……”
蘇子葉憤怒的甩開他的手道:“夠了,什么都不必說了,現在再來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只是厭倦了,不再愛你了。”
字字句句化作最鋒利的匕首將他刀刀凌遲,顧文浩無力地退后了幾步,用盡身體里的最后一絲力氣從唇齒間擠出一句話來:“給我一個理由……”
“我本不想撕破臉的,都說‘人生何必如初見,但求相看兩不厭’,我原本想你我相識一場,不想讓彼此太過難堪。可你執意要逼我,理由是嗎,我給你就是。
你曉得我的性子從來都是有仇必報的,從前你騙了我一次,如今我也騙你一次,我們算是扯平了。
從你欺騙我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這結局,我不管你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你對我有所隱瞞是不容置喙的事實。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從那一天起你我之間的情分便斷了。
你說的也沒錯我的確不愛那個男人,他不過是我用來報復你的工具,可我也不愛你,我愛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我的確是故意讓你看見的,讓你也親自嘗一嘗被人欺騙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滋味。現在我覺乏了,這場報復的游戲也是時候停止了。”
顧文浩痛苦的掩住半張臉,那些話語變得更加的蒼白無力:“子葉,你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我?”
“是,沒錯。現在我們扯平了,從此兩不相欠。我很快就要回國了,希望我們不會再見。”指尖深深的嵌進手心里去,這一刻她比任何人都需要這些源源不斷的疼痛感。
“子葉,你真的要舍我而去嗎?”這是顧文浩最后問她的一句話,蘇子葉沒有回答,只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離開了這一間充滿回憶的河邊小屋,離開了這一段滿是快樂的記憶,帶走了自己的軀體留下了她的心,每走一步心底都血流成河。
那一天她其實沒有看清他最后的表情,可多少年來午夜夢回,她卻無數次看見那一雙哀傷而又充滿了絕望的眼睛,漸漸模糊又再清晰,最后消失在她的實現利。
……
“子葉你相信我,我從沒想過要欺騙你,從始至終我愛的都是你。”
“蘇子葉我恨你,你把我的真心和尊嚴踐踏的體無完膚,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那些破碎的畫面一幕幕快速的交疊在一處,靜謐的夜,空蕩蕩的房間里只剩下凌亂而又急促的呼吸。
“文浩,文浩……”蘇子葉從睡夢中驚醒,摸索著摸到床頭的燈,環顧四周,偌大的房間里只有她一人而已,夢中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媽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蘇雯聞聲趕來,昏暗的燈光里素凈的臉龐也滿了擔心。
蘇子葉凝望著女兒和夢中人何其相似的眼睛,心口疼得厲害,伸手去握她的指尖。
“雯雯,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罷了。”
她接過蘇雯手里的水杯,任水流過她的喉頭,沖刷過她的心口,輕輕的開口道:“雯雯,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父親?”
對面的蘇雯微微一怔,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淡淡的答道:“不重要了,這么多年我也沒有父親,如果你想說的話就說,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