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獨自在外的第四個年頭,這四年,每逢過年我都想逃的遠遠的。
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過了而立之年,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大齡剩女。身上被貼滿了各種標簽。工作狂,老處女,黃金圣斗士,不婚主義者…
剛聽到這些時,我身上的汗毛都炸起來了,靠,我不就是沒找男朋友,沒結婚嗎?怎么就跟老處女和不婚主義掛上了鉤?
不過現在我已釋然,他們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反正我該吃吃該喝喝,也妨礙不了我去濟州島吹海風的心情,更妨礙不了我臭美,追星,對著電腦熬夜加班做方案,踩著高跟鞋出席各種會議,用自己的錢,為自己每一次購物欲買單的生活方式。
在外邊,我長發披肩,我溫婉大方,我光鮮亮麗,我努力工作,我升職加薪,我約閨蜜,逛街,K歌,健身,看電影…我橫沖直撞,我披荊斬棘。
但是,我的軟肋就是,家。
家,對大家來說是避風港,是溫暖,是幸福,是愛。
但對我來說,是冰冷黑暗的洞穴,那種刺骨的冷,讓我只想縮成一只刺猬,默默的躲在角落里,但愿不被人發現。我豎起高高的防衛,只是想保護那顆柔軟的經不起磕絆的心。
在家,我便是大家教育子女的一本活生生教科書。
怎么說呢?
其實我小時候特別乖巧,成績也好,很討大人喜歡。
但是,高中時,我早戀了。對象是隔壁班最后排高個子的男生Z先生。
他清瘦,棱角分明的側臉,眼睛細細長長,笑起來燦若桃花。常穿白色襯衫和T恤。那時候我特別迷戀吳建豪,而他眉宇之間和吳建豪有幾分相似。
于是,在他妖孽的笑容里,我淪陷了。
我逃課,田埂上,小河邊兒常常是我們約會的場所。
其實那時候想法很單純,就是一直聊啊聊啊聊,以為聊過很多天兒的人,就可以相互牽手,一輩子到白頭。
事實上,在高壓管制的中學,我倆很快就被請了家長,鬧得沸沸揚揚。
至此之后,我們轉為地下戰。
還好我爭氣的考了一所還算可以的大學。Z先生沒有考上大學,他讀了一年技校后,早早的進入了社會。
但是這些都沒有阻擋我們在一起的步伐。大學四年,我們在一個城市,常常見面,像所有小情侶一樣,你儂我儂,海誓山盟。
畢業后,Z先生已經向我求婚了。當時年紀小,想著奮斗幾年,有些積蓄再結婚也不遲。
其實,家里人一直沒看好我這場姻緣,也許他們一直對我高中早戀這件事情心存芥蒂。
所以使出各種辦法,從中阻撓。
我想只要是真心相愛,哪怕為了他與全世界為敵,我也在所不惜。
再后來,我爸媽也堅持不爭氣,妥協了。
準備結婚,彩禮也拿來了。在小城付了首付,忙著裝修,準備夏天裝修好就結婚。
可是,就在這時,Z先生變卦了,確切的說我被甩了。自己被自己的承諾,狠狠的打在臉上。生生的為大家上演了一場笑話。
他沒有愛上了誰,只是說這樣的生活按部就班,一眼望到老,毫無意義,所以想出去闖闖。在我歇斯底里的哭泣中他背著背包揚長而去。
接下來退彩禮,賣房子,分所謂的財產。又是鬧得沸沸揚揚,人畜皆知。
本來就不大的村子,每個人見我都投去憐憫的目光,這種目光硬是嚇得我一個月不敢出門。
漸漸的,他們開始說閑話,有說早戀沒有好下場,有說女孩子就該自愛,不能倒貼給人家,更有人說,這是懷孕了又被拋棄了,只能把孩子拿掉…
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人言可畏,愣是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那時,我弟弟也快結婚了,我在家里呆了半年,頹廢了半年,成了親人眼中的問題姑娘。他們拼命的給我介紹對象,我一個未見。
在爸媽失望憤怒的目光中,我終于離開了家。那年已經二十七歲了。
后來在弟弟結婚時我回家了一次,辦完喜酒后,大家的矛頭又指向了我。
看你弟都結婚了,你還不趕緊找一個,
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哎,隔壁家一個親戚很不錯啊,給你個聯系方式,你們認識一下?
……
七大姑八大姨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在乎我這個當事人的心情。
我轉身出門,不小心聽到弟媳也就是新娘在跟她妹妹說,你得找個靠譜的對象,別到時候,像他姐一樣,陪人玩了那么多年還是被甩了,丟人丟到家了,你看,到現在還沒嫁出去…
我忍著罵娘的沖動,要不是想著她第一天進門,我就沖進去跟她理論,我嫁沒嫁出去跟她有什么關系…
那天下午我離開了,從此每到過年時,我總是找各種借口不愿回家,比如加班,比如旅行…
我媽嘴上沒說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想的啥,她就盼望著我能早日嫁出去,所以我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她滿臉皺紋中失望悲傷的目光,那目光就像一道火焰,灼得我生疼。
這幾年,我逃離了家鄉,來到了大城市,我一個人拼搏,我有了自己的房子,這就是我的家。
很多時候,我總想著自己哪一天能揚眉吐氣,衣錦還鄉,讓那些曾經瞧不起我的人都對我笑臉相迎,我揚著高傲的頭,懶得多看他們一眼。比如,我弟媳。
我讀了很多書,看了很多電影,走了很多路,發現故事中的主人公命運改變后,那些曾經刁難過,嘲笑過她的人,并沒有刻意去描述,他們終將變得無足輕重,越來越渺小了…
我讀到一句話,真正強大的是像果凍一樣Q彈卻立得住的女人。女人要有彈性,掉在地上才摔不爛。
是啊,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不就是經歷了一場失敗的戀愛嘛,三十多歲的女同學,誰還沒有個悲傷的故事?年少時不小心打破個杯子,還真當自己是玻璃心啦?
我努力積蓄力量,我的光芒將橫沖直撞到那個叫做家的小地方。
我三十二歲了,我沒有功成名就,沒有揚眉吐氣,也不能衣錦還鄉。我依然是我。我單身,我獨立堅強,我少女心爆棚,我可以隨時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也將再沒有我害怕去的地方。
So,我不愿再縮成一團刺猬,只有打開黑暗的窗子,陽光才能照進來。
今年過年我不想一個人吃著泡面看著春晚,給家人拜年電話里,口不對心地講著,在和一群朋友在一起吃新年大餐呢,我很好。
媽,今年過年我回家,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了,還有糖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