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小就被教育獨立思考,可特么什么是“獨立思考”?
好吧,我們先說說獨立,我認為獨立指的是:不依附于它物。
那么什么是它物?權貴,金錢,群體,這些都屬于它物,這個很好理解。
可是他人給你的思想模型,你自己的心智模型,是不是它物呢?如果是它物,那么別人給你的價值觀呢?書本或父母或教育體系給你的一個個說教和結論是不是它物呢?你所處的社會里的傳統思維路徑是不是它物呢?
思想和智商無關,但和思維路徑高度相關!
現實生活當中我們都見過鉆牛角尖的人,這樣的人受困于某種認知局限,只能依賴一種思維路徑去運行思考,即使運行出的結果是錯的,荒謬的,但依然不自知,不自覺。
即使你提醒他,他甚至也接受了,可是回去一做選擇題,還是導出了和之前同樣的結果,每次都一樣,每次都在循環,于是我們說這種情況叫做:夜有千條路,天明還得賣豆腐。
看起來這個人好像是行為慣性很大,但是其本質就是思維路徑被鎖死了,只能依附于一種思維模型(它物),于是不斷的在同一個游戲里同一個路徑往同一個坑里不停的跳,就仿佛那個坑有吸引力一樣。
這樣的事情,小到個人大到國家歷史都是如此。這也就是為什么說:"中國沒有歷史,只有歷史的循環"的原因,我們這個民族的思維路徑被農業文明的單一思維路徑鎖死了,于是歷史總是重演,直到1860年代新的思維路徑以堅船利炮的方式強行輸入。
好了,獨立既然是不依附,那么不依附也意味著不預設立場。生活里絕大多數時刻,我們都是“律師”。我們像律師一樣首先預設立場,然后尋找證據為自己的立場辯護,而一個真正理性的人應該是:先收集證據然后歸納出結論,而且始終對結論始終保持懷疑,因為歸納總結出的是經驗,而非"真理"。
于是有的時候你會發現,現實生活里,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所謂的"真理越辯越明"這種事情的發生。因為我們是個仁義禮智信的民族,我們講的是"禮"而不是"理",“禮”講究的是相互理解和尊重立場,不是"是非"或終極拷問,于是在中國任何爭論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接受過所謂"理性"的系統的思維訓練,我們所有的爭論都是立場之爭,只是為了吵架吵的更大聲,把立場包裝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舉個例子:
比如我說:"大師的這個作品不太好,有失以往水準",
有朋友回復我:大師的這個作品再差,水平也比你高,你逼逼什么?而且你知道大師的人品有多好嗎?他家養的小狗有多可愛嗎?
好吧,我只想就事論事的討論具體作品的問題好嗎?為什么要扯人品和小狗?
其實這里的預設立場是:我特么都那么崇拜大師了,你批評大師,就是自認為水平比我高,而我不認為你水平比我高。于是攻擊系統開始運作。
所以,我們在立場的對立之下永遠不可能有理性的討論,遇到這種情況我只能回復倆字:呵呵。
好了,說完了什么是獨立,我們說說什么是思考?
人人都會思考,也沒有一個正常心智的人會承認自己不會思考。
思考和學歷和是否受教育都沒有關系,思考是出廠預裝的,就像你買來的蘋果手機不用裝操作系統,馬上就可以開機,但想要更多功能,必須要到App Store下載一樣,其實后天的教育只實現對它開發和升級。
那么問題來了:思考是對現實里光怪陸離的種種現象、種種事件的總結和學習嗎?
如果是,那么有學習能力的動物算不算會思考?
那么思考的意義是為了產出知識嗎?
而這些知識將我們導出至哪里?
比如:有一次我在朋友圈的一篇報導的后面,討論俏江南的張蘭的故事,我們聊資本市場和創業者的關系,聊創業時機和消費習慣的變遷投射到產品上的問題和機會。可是有一位小伙伴馬上"安利"了一劑國學雞湯,把整個事件總結為“德不配位”,請問這種總結是思考嗎?
這種歸納和總結能夠產出知識嗎?
這究竟是思考?還是懶惰的不思考?這算不算妄圖用一種簡單粗陋的模型描繪一個復雜的事件呢?
如果是,這會不會是一次謬誤歸因?
好了,前面講了那么多,那么究竟什么是思考呢?
首先,我認為思考的前提是 "我確認我不知道,同時對我已知道的表示懷疑。"
前文提到的國學粉就是希望能找到一種一勞永逸的解釋,然后用這個解釋的"錘子"錘遍全部現實的釘子。
其實人人都希望一勞永逸的解釋,我們把這個叫做追求智慧,西方哲學家管這個叫追求終極,但是所謂的“終極解釋”背后隱藏的BUG就是:"我全部都知道"。
人一旦落入里"我全知道"的坑里,就基本告別新知識了。因為在你的世界里,所有一切都可以解釋,所以不再有任何發現新知的可能,于是你自覺不自覺的就會對這個解釋系統、這個思想模型形成依賴,失去獨立性。
其次,思考的本質是:"用思想拷問思想,就叫思考。"
好吧,先讓我們扯的遠一點。
現實中我們中國人喜歡用一個詞來代表所有規律性的、本質性的、抽象的、形而上的東西,這個詞我們稱之為:"道"。
我們有"道可道"的玄妙,也有茶道的"百姓日用而不知"的樸實。而這一切其實都是廣義哲學,都可以稱之為道。對于任何一種行業、一種生存方式、人群生態,人們都可以總結出"道" 。于是魚有魚道、蝦有蝦道,談得來叫上道,入行叫出道。但是這種對事物和外部世界的直接的規律總結,其實任何一個民族都有,即便是沒有文明化的非洲叢林里的原始部落,其內部一定也有自己對世界的認知和理解,也就是說他們也會形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模型和解釋系統。反過來說任何的認知模型和解釋系統,都可以稱之為"道",于是有了武士道,甚至“味道”也沒有什么不可,這其實就是一種對直觀外部世界信息做出的直接反應,我們叫做"想"也可以叫做"琢磨",可以說是一種"廣義的思考"
而對思考的思考,就是反思廣義思考這個過程本身,反思這個思考過程導出的結果是不是正確。這個稱之為:“狹義的思考”,或者說精密的思考。
再舉個例子吧:
比如,西方精密哲學,自休謨以來的唯心主義就否定了因果關系,導出了"因果不成立"這樣一個嚇人的結論,一方面我對西哲就這一問題的精密嚴謹的論證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同時,另一方面作為一名不燒香的佛教徒,我不停的在計算自己心理陰影的面積。
哲學家們說:因果關系不是外部世界的本質,因果是感官通道里的先驗邏輯。也就是說:人不可能擺脫"因果邏輯"這個設定去認識這個外部世界。
什么叫做感官設定性呢?
還是用例子說明:我們的耳朵只能聽到頻率范圍在20 Hz到20000 Hz之間的聲音,低于這個頻率或高于這個頻率的聲音人都無法感知,我們耳朵的這個只能感知到大千世界中所有聲音的一部分的局限,我們把它叫“感官設置”,也就是感官的設定性。
我們再用手機舉個例子:你手機上的拍照軟件是手機出廠時設置好的,手機里攝像頭的感光器件,(你的感官器官)處在外部真實世界所有光源的覆蓋之中,其中包括各種射線、光線、可見光、不可見光,而你手機里提前預設好的,嵌入式感光軟件(感官通道),只對其中的人眼可見光的部分進行感應,(因為只有這部分對生成人眼可見的照片有用),從而忽略掉其他所有不可見光和不可見的射線,并僅僅把這些可見光的數據,傳輸到手機的中央處理器(大腦)由處理器生成可識別圖像。你看,這個只能提煉出人眼可見光的提前設置好參數的軟件就叫做"先驗邏輯"。(感官的設定性)
人為什么要選擇有預設性的有局限性的感官方式來認知世界呢?為什么人不能全然的認知這個世界呢?很簡單,我們的大腦的運算能力是有限的,只能優先處理和生存息息相關的信息,這樣的設定會使我們的反應速度加快,更有效率的判斷,從而更有利于生存。
愛因斯坦說:"這個世界真特么奇妙,這個宇宙竟然是可以被理解的!(請用河南話念)"。你看我們是多么幸運擁有一個能夠理解萬事萬物的大腦,可是我們又是多么的悲哀和渺小,因為我們唯一的感官通道被設定為"求存"而非"求真", 所以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世界的"真相"
好吧,我們回到因果論不成立上來。研究發現兒童的心理活動,有兩大特點,一個是認為萬事萬物皆有目的,一個是認為萬事萬物皆有因果關系,比如一個孩子看到汽車沒有油了停了下來,他會認為汽車是餓了或累了,總之是有目的的。同樣,一個孩子在人生中的一個階段會對電燈對開關非常感興趣,他會對開關和光源電燈的因果關系非常著迷。
這說明我們一直以來所認為的,后天通過學習和教育習得的因果邏輯,其實是與生俱來的。也就是說我們的大腦這個神奇的器官,其中有許多的嵌入式軟件,而其中的一個就叫因果關系。不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本真是因果的,而是因為我們必須要通過因果這個方式去理解世界,要戴著這么一副因果的墨鏡來看世界,因為這個有色眼鏡是出廠設置,你出生一睜眼就是帶著的,所以你永遠不會感知到這幅有色眼鏡的存在,于是你認為世界是因果的有色眼鏡所呈現出來的狀態。
說到這里你可能會問:老岳你樓歪了好不好,不是說用思想拷問思想嗎?怎么講到因果論不成立的哲學話題了?
其實我的表述能力實在有限,我只能用這個因果論不成立的反思過程來舉例,來比喻,說明什么是: 用思想拷問思想。也就是說:當我們使用感官工具或思想這個軟件,來運算加工信息并輸出結果的時候,我們要對結果保持懷疑,并且要拷問和檢驗得出結論的這個思想軟件,這個感官工具,這個思想模型本身對不對?甚至還要去檢驗我們拷問和檢驗的思想是不是也有問題?唯有這樣我們才能說這個是思考,獨立思考的結果,同時這個過程也是獨立的,不依附的??
總之獨立思考是:不但關心答案,更關心答案是如何產生的!
蒙汗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