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浦?五角場那里?太遠了啊。”
“恩,你不是新疆人,所以不懂為了吃一口炒米粉,為什么要跑那么遠。”
其實,要說起來的新疆的美食,我的最愛還是大盤雞。沙灣大盤雞里沾滿湯汁的雞塊和土豆,想一想就得流口水。可是這最精髓的所在,卻是雞肉吃完之后,一定要下一盤子的皮帶面。新疆的面,承蒙太陽爺爺的關照,里面充滿了陽光的味道,再配上大盤雞里面的湯汁,光是這么一想,舌頭可是已經按耐不住了。想想高中的時候,我一個人就可以吃半只雞,兩盤子皮帶面也是少不了的。
當然,大盤肚子、烤肉、過油肉拌面、配了腿把子肉的抓飯這些,也是隨便一想,就讓我感嘆回不了新疆的苦。可是,這炒米粉,卻是總有一種不同的滋味,讓我欲罷不能。
第一次吃炒米粉,我還在上小學。那個時候,三個姨姨還都在博樂,離我家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農銀米粉館。一整套的過橋米線,可是得十塊錢,在那個年代,也是個大數字了。但是這炒米粉可就便宜多了,小份的2塊5,大份的3塊。爸媽做生意,有時候沒空照顧我,我的姨們就帶我去吃炒米粉。每次去吃炒米粉,也都是開心的有點過分。因為三個姨經常帶我,所以姑娘們愛吃的炒米粉、涼皮,我也是愛吃的不得了,后來這還成了被人嫌棄的理由。
小學畢業了,我到烏魯木齊上初一,從八一中學后門出去走個二十來分鐘,軍分區旁邊有一家小店,每天都得炒那么幾大鍋米粉出來,倒在鐵盆子里,誰要吃就從里面盛。當然這味道,就是有時候咸了,有時候淡了,有時候還糊了,不過手里就那么點錢,吃這么一碗也便宜,所以這家店生意倒也是好的不得了,只要是稍微晚下課一點,都得等好久。
初二的時候,我又轉學回了博樂。記得應該是某天放假,中午跟一幫朋友從學校回家,沒想到突然來了一場傾盆大雨,每個人成了落湯雞,回家路上有一家南方米粉館。一來雨太大,可以躲雨,二來中午大家都餓了,于是就每人叫了一碗米粉,但是最后稀里糊涂的成了我請大家吃,這幫坑爹的慫貨!
轉眼,我就考上了兵團二中,當然忘不了兵二后門的好再來。價格記不清了,好像是拌米粉三塊,炒米粉五塊?上了三年高中,兩年寄宿,高三住在日月星光,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次好再來。高中應該是我最能吃的時候,生活費也不多,還要看小說、打游戲、去網吧,所以一個大份的炒米粉不夠吃怎么辦呢?再買兩個饅頭,就著炒米粉的湯吃,味道也真的挺不錯的!
可是來了上海,可就真兒真兒吃不到炒米粉了。大一,出去幫部門租借演出服,路上碰到一家桂林米粉,還眼巴巴的吃了一份湯米粉,那味道真是差的太遠了。
在新疆之外的地方讀大學,大盤雞、烤肉、抓飯什么的,還都找得到地方吃,可是這炒米粉可就真的是難找了。在新疆隨便找個地方吃的炒米粉,那么多年,在上海真的是一口都吃不到。哪怕是回了新疆,要吃炒米粉,也基本是自己找地方吃,也沒什么人會專門陪你去吃這平平常常的食物。可這炒米粉,卻真的是心里的一份念想,斷是斷不了的。
直到有一天,兵二校友跟我推薦了一家開在民居里的小店,叫小喜田。
這店可厲害了,只賣新疆米粉,牛炒、雞炒、牛拌、雞拌都有。但是都限量,非得要預約才能吃得到,而且每天8點就結束了。開始的時候,真的是很難預約到,因為這是真真正正的新疆米粉的味道。米粉用的是粗的,而且不容易斷的那種,炒米粉的配菜是芹菜,炒出來的湯汁也是濃稠的。就連會黏在牙齒上的辣子皮都是一樣的感覺。用新疆人的話來說就是『嘔吼,歹得不行了!這個味兒,太正了哎。香求子的。』
因為這家店在大學路,那時我就在旁邊的 InnoSpace 創業,所以就常有機會去吃。一來二去的,就和鐵錚老板很熟悉了,加班是常有的事兒,有時候沒預約,就問問老板,有沒有預約了人卻沒來的粉,有的話就去搞一份。創業的生活,過得比現在狗的生活可都要苦逼多了,能吃到一碗正宗新疆炒米粉,心里可真是太滿足了。那時候的感覺就是,吭哧吭哧坐在電腦前干了一天的活兒,腦子里面還全都是事兒,無數的線頭都攪在一起。然后,老板跟你說,炒米粉還有一份,那種喜悅是從心底就這么升上來的。接著,到了店里,聞著溢出來的香氣兒,吃到嘴里有嚼勁的粉兒,淌在牙齒縫兒里的湯汁。煩惱煙消云散,只剩下了滿足感,真是要感嘆一下,還有這么美好的東西,苦逼的事兒就等我吃完了這頓再說吧。
后來,創業項目掛了,我距離楊浦太遠,去吃的也就少了。但是這口炒米粉兒是真兒真而的忘不掉。好久不去,小喜田的店也搬家了,但也還在大學路,裝修的也很特別有意思。但是不變的,還是地道的新疆味兒。
我不太能形容,我對吃炒米粉這件事兒的感情。可能有的是一點對我生命中前18年的眷戀,可能有的是來上海之后吃不到炒米粉的怨念,可能有的是新疆的那股子味道,可能有的是一個吃貨對于美食的占有欲。也可能,我只不過是特別的念舊,對從前的味道沒法子忘記,就像我夢里常常會有的舊人舊事。
不過,感情再復雜,也不過是炒米粉里的湯汁那樣,你不用去解析,只要味道對,那就是對了。
也就是為了這么一口炒米粉,我可以提前預約,然后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跑到大學路。
也就是這么一口炒米粉,斬不斷的過去,忘不掉的新疆,放不下的愁情。
所以,我每次都要多打包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