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金文、篆書等等文字中,最喜歡篆書寫法,一者像畫畫,二者感覺最體現人文意趣。
比如這“山”字,中間有人,人在山中,立地頂天,逍遙自在。
生于豫西,四圍皆山,自幼望山而長,依山而居,也因家傳熏陶,喜東坡,愛淵明,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
中年之后,為健身鍛煉,每于周末無事,便進山徒步。五天案牘勞形,周末爬山一天,漸漸成了我的生活方式,堅持下來,果然身健心端,四體通泰,耳聰目明,行路如風,終夜安眠。
在遠離山野的城市,賴有滿室書山,閑坐無事,遍搜字典,尋“山”識字,方知山中諸貌,皆有所稱,包容萬象,細分無限:
嶠:山尖而高,山頭圓曲。
岙:山間平地。
巒:小而尖的山。
嶂:高險像屏風的山。
峰:高而尖的山頭。
麓:山腳下連著的山。
岜:石山。
崗:高起的土坡。
崖:陡立的山邊。
壑:深溝,
嶺:山深。
巉巖:形容山崖高峻。
谷:兩山間的夾道或流水道。
峪:不通的山谷。
峽:兩山夾水。
岫:山洞。
岬:伸入海中的尖形陸地。
崮:四周陡峭頂部平緩的山。
岳:高大的山。
峁:小山包包。
峒:石洞。
嵎:山彎曲的地方……
若再翻看古漢語字典,老祖宗們的分別和形容更為精細,洋洋灑灑,蔚為大觀。浮躁簡單、懶惰粗俗的現代人,統統以山呼之,丟失的是對自然的敬賞趣味,淡化的是對文字的精致品位。
每當在山中跋涉、攀緣,渾身充滿元氣,像頑童、如獼猴,是脫韁的野馬,難以羈束,是歸林的飛鳥,沖上云天,是池魚,再次游回了潭淵山澗。最能撫慰滋養靈魂的,莫過于神奇的平野山川。
山中有天機玄妙,有生機無限,有無字天書,有道法自然。若靜心凝神,可以讀出虛懷若谷,如水上善,滄海桑田,亙古不變。
有山在,便心安。幾日望不見山形,茶飯不香,百般思念。于是摘下登山杖,如仗劍而行,逸然出城,或嵩岳,或太行,或王屋,或熊耳,四方云游騁懷,輒欣欣然吟詠而還。
人問,拋棄城中安逸,山野可累?可險?何樂而為之?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配圖:野地美樹子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