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腸】
我是一個殺手,沒有名字,他們都叫我第一刀。
22歲那年,我拿著一把短刀,砍下了天下第一殺手的腦袋。從此,我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我的仇家越來越多,他們都想砍下我的腦袋,成為下一個天下第一,或者為他們死去的親人報仇。
我中了埋伏,受了重傷。一路往北逃。最后暈倒在一一片林子里。
是一個姑娘用她的笛音救了我。她穿一襲紫色的衣裙,釵環當當,飄飄若仙,她讓我叫她相思。
“你叫什么名字?”相思問我。
我說我沒有名字。
相思便給我取了一個名字:穿腸。
我并不喜歡這個名字,但是我喜歡相思的笑。她笑起來,真好看,像一朵紫丁香。
相思在樹上搭了一個簡易的房子,她獨自居住在這片林子里,她告訴我,她在等一個人。
“是你愛的人嗎?”我問。
相思點點頭,她取出儲藏的陳釀招待了我,并向我講述了她的故事。
她是大漠的公主。而他是中原的武士。偶然的邂逅,大漠殘陽,卻催發了愛情,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父王卻要將她嫁給中原的皇帝。
他們約定私奔。在約定出逃的那一日,武士卻沒有來。
相思被強行塞進喜服。在玉門關,她穿著喜服從城樓上跳了下來。
“你是說你現在已經死掉了?”
“我現在是一只魅。遲遲不肯投胎,是想問問他,為何要失約。”
真夠悲慘的。我打開酒壇子,香氣撲鼻:“這是什么酒?”
“相思酒。”
我仰起脖子喝光了那一壇酒。真烈啊,我嗆出了眼淚。
相思拿起笛子坐在樹上吹起來,螢火蟲在她周圍旋舞著。這一幕,美極了。
我的腦子越來越昏沉得厲害。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再次醒來時,在一家客棧里。那一瞬間,我特別的困惑,昨晚竹林中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一個夢境,竹林和相思一起消失了。無處可尋。
【相思】
看到穿腸的那一瞬。我知道,他就是武士。
他卻說他沒有名字。我給他取名穿腸。
是因為我看到了他的將來。我知道他定會出家為僧。做一個酒肉穿腸過的和尚。這是我成為一只魅之后,擁有的功能,能看見別人的將來。
我騙了他。我給他喝的酒并不叫相思。而是最相思。
喝了最相思的人能夠想起前世今生。可他喝了酒也沒能想起我。
我本想殺了他。可是想想。他既忘得如此徹底,還能做一個酒肉和尚?我又何必執著?那么,我也該去往我的歸處了。
我吹罷最后一曲笛子,將他送出了竹林。從此,生死殊途,不復再見。
【穿腸】
我拿著我的刀,繼續北行。我看到了沙漠。想起那一晚聽到的故事。
我的心像喝下燒刀子酒那樣灼痛得厲害。我忽然全部想了起來。
想起來,我就是那個武士。在約定見面的那日,師傅來找我,讓我陪他喝一杯酒,我喝了那杯酒,就忘記了前世今生。也忘掉了和公主的約定。
我回到了中原。以為自己初入江湖。拿著一把刀。奪得天下第一的名號。
我發了瘋般往回走,試圖找回那片遇見公主的竹林。
可是終此一生,我卻再也找不到那樣一片竹林。大半生就這樣過去了。
后來,我出家,做了一個酒肉和尚。他們都叫我穿腸。
說什么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錯錯錯。應該是酒肉穿腸過,化作相思淚。
我曾喝過最烈的酒,叫相思。
很多年后,我這樣告訴我遇到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