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姐在微信里告訴我大伯母病重的消息。看后便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是回:“這病很嚴重。”沉默良久,又回了一遍:“很嚴重。”每個得知消息的人肯定都清楚大伯母的病意味著什么。由于病情危急,現在已從縣城醫院轉去深圳治療。一大家子人最近常在微信群里問候,據說情況漸漸穩定,甚至有了好轉。讓人寬慰。
這片土地上有著無數和我老家一樣的鄉村角落,被青山環繞,有一條河溪穿過。那里生活著無數和我大伯母一樣的人,他們經歷了最窮苦的年代,一磚一瓦搭起了現在的家。操勞一生,把兒女養大,然后繼續照料孫子、孫女。話不多,但總也閑不下來。當日子稍稍變得輕松一點的時候,時間卻可能突然就變得刻薄起來。
兒女如果在外面小有所成,他們會有一些出去走走的機會,去北京,去上海,甚至去國外。但他們已走不出那個生活了大半生的小小世界,那片山、那灣水一直是他們生活的全部。外面的世界瞬息萬變,而時光下手很重,已把他們雕刻成了固定的樣子,于是總會顯得格格不入。
記得某次我們一家人出去旅游,在酒店住宿時,老媽把老爸嘲笑了好久,說他半天也打不開房間的門。老爸呵呵地笑,說那門和他以前住過的酒店不一樣。我聽后也只是笑,心底卻有了隱隱的辛酸。爸媽清楚地記得老家的每一條小路,但走出了那塊土地后,便只能緊跟著我的步伐,左轉,右拐,坐哪路公交,倒幾號地鐵,各種輾轉,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回想自己小的時候,不也是這樣被帶著去縣城,在喧鬧的街市中穿行的嗎。
今年春節在家的時候,看著一大幫在身邊追趕打鬧,不得停歇的小孩子,感慨良多。這就是曾經的自己啊,新的一撥又來了,時間快得不像話。現在又忽然意識到,這種雨后春筍般的盎然生機背后,有人已經在悄悄慢慢地退場。
世界每天都在變,但世界也從未改變。每一個清晨,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不管看到的是陰云密布,還是晴空萬里,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我們在里面歡笑、痛苦,渴望、恐懼,堅守、遲疑,拼搏、退敗,生存、毀滅,對它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而它的一絲波瀾就有可能讓無數的人一生起伏激蕩。但這又怎樣,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一切的艱難,都清楚自己的結局。總有一天會老,總有一天會走,那又怎樣。
早上,在某本書的扉頁上看到了這樣一句話,很喜歡,把它作為這段文字的結尾吧:
歲月如冰河,熱望如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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