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極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三毛《歲月》
有風但不冷的下午,我在學校的紫藤廊練琴。
這個地方,我原先是不常來的。非要來的話,也是心情極度煩悶之時才會想到過來走走,緩解一下壓力,這樣的機會一學期也沒個幾次。今天的我并不煩悶,只是不愿辜負這大好時光,遂突發奇想來此地練琴,愉悅身心。
春夏,紫藤廊之景乃是相當曼妙。一徑的綠意,肆虐的攀滿木質的藤蘿架,透下片片碎金,落在木質的長椅上,落在竊竊私語的一雙雙人兒身上。若到開花的季節,則更加妙不可言。鵝黃的碎花兒,瀑布般垂下,留下淡淡的幽香。秋日里亦有碎金樹葉裝點石階,因而景致雖蕭索,也是蕭索中透著優雅。可惜此時冬意已濃,只見得光禿禿的枝條攀附在藤蘿架上。這次第,怎一個寒字了得!
所幸的是此地坐擁「凌云勁竹真君子」,竹子,此時仍舊蒼翠,為冬日的紫藤廊增添了十二分的綠意。階上沙沙落葉,階下石桌石椅,階邊勁竹爭翠,若有三五好友來此談天說地,必定是充滿詩情畫意的相聚。我就坐在綠竹掩映的石椅上,將喜愛的曲子彈了一遍又一遍,愜意至極。并無過客,我的聽眾,唯三兩只飛鳥而已。
正當我收起琴準備離開之時,廊邊景象忽然吸引了我——一只花貓安逸的睡在護欄上,另一只在地上舔著水。這兩個小家伙,原來一直在偷聽我練琴啊。定睛一看,地上的花貓,竟是瘸了一條腿在走路。我有些憐惜的看著它,它卻全然不管不顧,徑直來到我身邊的長椅下伸了個懶腰,蜷縮著睡去。有貓在的地方,總是如此安詳。
平臺邊上望得見柳湖路,通往瘦西湖的。由于機動車輛限制通行,這條路上往往只有電動車和三五行人。少了尾氣和喧囂,多了幾分寧靜,特別是幾位老人相約在典雅的護欄邊敘舊時的場景,總讓我覺得揚州這地方,真是當之無愧的慢城啊。平日里沿著柳湖路往瘦西湖或是虹橋坊走時,總不忍心快步走,生怕少看一眼西湖水,少看一眼對岸的古老民居,生怕走得快了,破壞這「慢」的景致。
駐足良久,風漸漸大了起來,索性收回視線打算離開。猛然抬頭,三兩棵參天古木再次奪走了我的視線。那光禿禿的枝丫上,分明有個鳥窩。我想起了小時候讀到的寓言,文中鋪天蓋地的暴雨、轟隆的雷聲以及刺穿天際的閃電的交織下,鳥巢被濃密的樹蔭保護著,分外安詳。初讀此寓言,心內便是滿滿的寧靜。既見此景、憶此情,說不出的豁達之感涌上心頭。
猶記得剛進校之時,每每抱怨學校太老太破、設施不夠先進,父親總告訴我,越老的東西才越有韻味。那些經歷過無數次翻修的「老建筑」,早已面目全非,美則美矣,總讓人覺得少了點什么味道。而師院的老建筑,古風猶存。于是那些有陽光的下午,路過民國味道的教學樓時,我始終在想,是不是庭前每棵樹都在風中訴說著自己的故事?真希望它們哪天也能偷偷的把故事說給我聽呢。
師院之靜,靜在每一條路、每一棵樹、每一片葉子里,靜在不言中。